月恒瞬间反应过来，是的，方子不能提供！
直播间里面已经吵起来了。
【你怎么这么自私！瞒着医生的联系方式，还瞒着药方，自己身体好了就不管别人死活了吗？】
【求求主播了，我弟弟在医院已经住了三年了，每天咳得厉害，他也和你一样，挣扎求生，你把药方给我吧，多少钱你说，我找人借钱也付给你！！】
【你们不能这样，恒恒只是患者，又不是医生，每个人的身体情况都不一样，他的药未必适合你们！不能这样道德绑架！】
【如果这个药方公布出来，有人直接用了，出事了谁来负责？你们吗？！】
【你们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啊！如果你们的家人也需要这药，你们还能轻飘飘说这话吗？】
【我可以签保证书，用药出什么事情了不要主播负责！我真的需要这个药方，求求主播了！】
【你们不可以这样！你们这是道德绑架！！气哭了，怎么会这样？！】
【你有那样的贪/污受/贿的爸，你也是个自私的种！】
……
直播间弹幕一时乌烟瘴气，月恒手指不自觉用力，包药的纸皱成一团，手指上青筋蹦起，可以清晰看到白色的骨节。
身体的深处，似乎有一只猛兽蠢蠢欲动，想要冲破牢笼，亮出锋利的爪牙，将四周的一切狠狠撕碎，用尖锐的犬齿穿透皮肉，啃咬里面的骨头，吸取骨髓，再远远丢弃在山沟里，任凭雨水冲刷，再交由虫蚁慢慢啃噬，化成森然白骨……
“……恒……恒恒！”秋日笙的声音远远传来。
“哼！”月恒突然惊醒，他惊惶地松开手，下意识捂住胸口，茫然地四处张望，直到看到直播间出现秋日笙的身影，才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他怎么了？
他往后退了一步，摇摇欲坠，左手想要抓住什么支撑身体，却抓了个空。
膝盖狠狠砸在地上，他左手摸索着撑住地面，背后的发绳垂到身前摇摆不定，他右手抓着胸口，呼吸急促，眼前一片昏暗，耳朵嗡鸣。
明明喉咙没有发痒，但是他忍不住一阵剧烈的咳嗽，撕心裂肺！
“咳咳咳咳……”
秋日笙直接动用权限，将月恒系统上的弹幕全部屏蔽，他自己深呼吸，压下怒气，才开口道：“恒恒，深呼吸，听我的，相信我，深呼吸。”
他在月恒直播前才突然想起，直播是双向的，临时给系统打了个补丁，耽搁了一些时间，刚进来就看到弹幕上的争吵，他只觉得自己快要气炸了！
不过月恒的情况明显不对，眼中隐隐有红光一闪而过，秋日笙打了个激灵，顾不上直播间了。
月恒半跪在地上，随着咳嗽，脊背起起伏伏，他努力想要深呼吸，却好像一切都在徒劳。
他的思想好像跃出沉重的身体来到一处漆黑的空间，四周都是凶猛的罡风，他被吊在一个风铃下面，随着罡风的冲刷，他不断冲撞风铃的内壁，痛彻心扉。
他竭力抓住手上的线，他下意识知道，一旦那根线断了，他就会被罡风吹得远远地，再也无法回来，他紧憋着一口气，稍微放松就要脱手。
秋日笙见不管用，想起那道红光，心中隐隐有了猜测。
他撕开左手手指上的创口贴，周身灵力涌动，左手举到眼前，右手并指如剑，灵力顺着指尖在左手上缠绕一圈后，向无名指上的蝴蝶结涌去。
月恒的左手上慢慢浮现一样的红色蝴蝶结，越来越清晰，渐渐开始亮起。
秋日笙闷哼一声，加大灵力传输。
蝴蝶结红光大盛，一股灵气涌出，在月恒身上缠绕一圈又一圈，最后汇聚到他的眉心，形成一个金色的咒印。
月恒只觉得自己在罡风中手指渐渐无力，快要掉下去的千钧一发之际，一根红色的线凭空出现，缠绕住他，将他重新拉回人世间。
“咳咳咳……”
他的声音已完全嘶哑，眼前模糊成一片，终于撑不住，身体缓缓软到在地，眉心的咒印悄然消失。
秋日笙见他情况稳住，也支撑不住，捂住胸口，一口血直接喷出，在地上溅出一个个血滴。
这是对命定之人才可以使用的法术，可以跨越空间的界限，将自身的灵力传输给对方，紧急情况下可以凭借这些灵力扭转战局。
这是他在爹爹的手札里知道的法术，这招看着很厉害，等于给另一个人强行蓄力，不过代价也很大，会损伤他的根基。
这次用了这个法术，灵气已经消耗了差不多一半，之后还要闭关一段时间稳定根基，而月恒真正获得的灵力其实只有一小部分，更多的灵力都在传输中消耗了。
但还没结束，他忍痛盘腿坐起，开始为月恒念清静经。
“大道无形，生育天地；大道无情，运行日月……清者，浊之源，动者，静之基；人能常清静，天地悉皆归……”
他的声音轻柔、舒缓、空灵，一点点传进月恒的耳中。
月恒伏在地上，咳嗽慢慢停下，一根发绳垂在颈部，很不舒服，有种快被勒到脖颈的错觉，但是他没有力气拨开它。
“……欲既不生，即是真静。真常应物，真常得性；常应常静，常清静矣……”
心中一直绷着的一根弦慢慢放松，月恒呼吸渐渐平复，那让他万分惊惶的暴虐的情绪慢慢消失，就像是那只猛兽被关进了笼子，它甩甩尾，悄悄隐没进黑暗中，不见踪迹。
月恒眼底微不可查的红意消退，耷拉着眼皮好一会，才积蓄一些力气，声音微弱，“对……对不起……笙哥，我，我没做好……”
秋日笙见他恢复神志，这才停下，随手抹去唇边的血，安抚他：“你很好，很好很好，这一切都不是你的错。”
“真……真的？”月恒的声音微微有些发抖，他觉得自己真的太糟糕了，开播之前的他太自大了。
“真的！”秋日笙语气坚定，“你看，你的画很好看，我的校服明明是一年前穿给你看过，现在画得丝毫不差，你记忆力非常好，细节抓得非常棒！”
他一边快速看着直播回放，一边细数月恒的优点，“还有，我的武器只给你看过原型，都没给你看过它长剑的形态，你能依靠自己的想法和设计，居然还原得八九不离十，已经很厉害了！”
“还有啊，你很细心，也很善良，那些人想要知道你的药，你也毫不吝啬，直接展示给他们看，没有藏私。”
“可是……”月恒鼻尖发红，眼里慢慢湿润。
“没有可是。”秋日笙打断他的话，“不给他们看到药方是正确的，这说明你有善良的底线，也是一个遵纪守法的人应该做的，这一切都不是你的错！”
月恒再次确认，“真……真的？”
“真的！”秋日笙再次肯定了他，“你没有做错！”
月恒真的觉得自己太糟糕了，没有笙哥说的那些优点，那些算什么优点呢？他连一次代班都做不好，之前还说大话，结果直播间弄得一团糟。
可是他还是自私地想要抓住这一点肯定，要不他觉得自己要被压垮了，他侧躺在地上，腿不自觉地蜷起，将自己蜷成一团。
“真……真的？”
“真的！”秋日笙郑重地再次回应他，没有任何不耐烦。
月恒眼中的泪终于溢出眼眶，顺着眼角，在山根处积成小水洼，又溢出，没过山根流下。
秋日笙见他终于发泄出来，心里被揪着一样发疼。
但是他知道，这才是第一步，他需要给月恒重新建立自信心。
月恒就像是一只刚出生的蜗牛，还没有坚硬的外壳给他安全感，他尝试着第一次用触角触碰外界，受伤了，害怕了，就会缩回去，不敢再次冒头。
秋日笙要做的是逼着他再次面对外界，即使碰壁了也要越过这个坎。
月恒既然是他命定之人，未来注定要踏上仙途，如果心性太过柔软脆弱，那以后只会更加艰难。
只看他初初接触到一些仙缘，就开始隐隐有走火入魔的味道就知道，他现在太容易被外界影响。
“恒恒，你做得很好，明天继续如何？”
月恒睁大眼，红红的眼尾就像是涂抹过了胭脂一样，他没想到秋日笙打算让他明天继续直播。
他下意识摇摇头，他不行的，他只会把一切弄得更糟糕。
秋日笙却不赞同，“你可以的。”
“不……不……”，他右边的手臂垫在脑袋下动不了，就伸出左手捂住脑袋，想要把头缩到衣袖下面，不行的，他不行的。
“你可以的。”
“……不！”
秋日笙却逼着他，“月恒！你看，我流血了！”
他的话在月恒的脑子里过了两圈，才被理解清楚，月恒左手往下移了一点点，露出眼睛，看向屏幕。
秋日笙调整镜头，地面上的血映入眼帘。
月恒盯着地上的血，又抬眼看秋日笙唇角残余的血渍，脑海一片眩晕，这是他害得吗？他害得笙哥受伤了？
“你看，我受伤了，我需要你的帮助，你可以帮我吗？”
月恒木木地点头，他不能让笙哥受着伤去直播，他得弥补，对，他得弥补！
秋日笙眼中闪过不忍之色，但是他还是逼着自己去逼月恒：“你明天可以做好吗？”
月恒盯着那些血良久，再次点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秋日笙：心疼，但是得狠下心。老父亲不舍.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