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他会从炼心阵穿越到月恒的病房里。

难怪他会对月恒有莫名的亲近感。

难怪月恒在现代世界这个几乎没有灵力的地方还会有天灵根！

难怪月恒在现代世界运气那么差！

难怪月恒第一次出现在修真者的结界中就获得了天道送的接天愿叶！

……

就差最后两个疑点，第一，为什么月恒是暗天灵根，而不是金天灵根；第二，为什么月恒的魂魄也是不全的。

第一个问题可以询问长辈，第二个问题是重点，照理来说，月恒在现代世界投胎应该会先天凝实魂魄，而不应该是薄薄的一层，除非……除非月恒不是投胎而生。

秋日笙全身颤抖得比月恒还厉害，这下子谁都知道不对劲了。

【笙哥是发现了什么？】

【我好怕啊，这又是咋啦？恒恒到底怎么样了？】

【这还是第一次见笙哥这个样子，好着急啊！】

【恒恒的情况也让人担心啊，怎么会突然缺失一部分记忆呢？】

……

月恒见秋日笙这样，自己反而慢慢镇定下来，上前一步，张开手臂，抱住他，手在他背上轻拍着，想要安抚秋日笙。

秋日笙深呼吸再深呼吸，才道：“我带你去唐叔雪叔那里一趟。”

月恒低低应了一声：“好。”

秋日笙关掉直播间，传送阵直接传送到桃花坞。

桃花坞还是像上次来一样，纷纷扬扬，可惜二人没有欣赏的心情。

雪凋从树上一个小窝里一跃而下，化为人形，见二人神色惊惶，皱眉问道：“出什么事情了？”

月恒将他发现的疑点说出来，雪凋皱眉，又看向秋日笙道：“你呢？又是发现了什么？”

秋日笙没打算瞒着月恒，他抿唇，好一会才道：“我幼时被魔门掳去，浸染魔气，这事雪叔知道吗？”

“知道。”雪凋坦然道，“包括后来你灵魂有失，只能躺在冰洞那两年我也知道，那些源源不断送去的天材地宝里就有我送的一部分。”

秋日笙咬牙，在长辈面前，他从来不会逞强，艰难地道：“我怀疑，恒恒是我被削掉的那枚灵魂碎片。”

月恒震惊道：“什么？！”

雪凋这下也惊着了，忙问道：“为什么会有这个怀疑？”

秋日笙既已开口，便和盘托出，将所有的疑点全部说出来。

雪凋面色凝重，安抚道：“你先传信给你师祖，让他去冰洞，透过那里的空间裂缝看看碎片还在不在。”

说完他取出一枚传音符，激活后说道：“唐宋，你回来一下，有急事。”

秋日笙的传音符刚发出去，唐宋已经出现在桃花坞，他快步走过来，一脸着急之色问：“出什么事情了？”

雪凋认真地问他：“你当初是怎么获得暗天灵根的？我以前没有细问，现在很重要，你老实回答我。”

唐宋回忆了一下道：“我当年是脱离了原本的游戏世界，误入空间裂缝，在罡风中冲刷了不知道多久，等我在这个世界醒过来时就已经是暗天灵根了。”

秋日笙和雪凋脸色同时变得难看，空间裂缝和罡风冲刷，这两个词完全可以套用在那枚灵魂碎片上。

月恒打了个激灵，忍不住想起那一次次梦到在铃铛下吊着的恐怖梦境，太痛了！

秋日笙抬手握住他的手，给他力量，又想起自己还在吸取他的灵魂，赶紧又松手，却被月恒反手抓住。

抬头看过去，月恒低头，看不到神情，但是手却抓得紧紧地。秋日笙用力回握，就像是互相支撑着，给对方力量一样。

雪凋心下暗叹，情劫真的是太磨人了！

这一刻他由衷地感觉他和唐宋顺风顺水的走到今天，是上天给的最大的眷顾了。

很快，秋日笙的传音符亮起，他一时间有些不敢去听。

唐宋摇摇头，一点灵力输入，七陵掌门的声音响起：“我刚去看了，没有，不晓得被罡风吹到哪里了。”

秋日笙手上一紧，又瞬间反应过来，劲太大，会弄伤月恒，忙松开五指。

他声音嘶哑：“那就剩最后一个疑点了。”

衣袖翻飞，月恒的小别墅出现在桃花坞，“我原本是想和雪叔求教桃花坞的做法，想送恒恒一个随身府邸的，所以传送过来之前，特意把这个别墅搬了过来。”

月恒看着这个熟悉的建筑，沉默地拉着秋日笙推开栅栏门，走过小院子，走过客厅，来到妈妈的琴房门口。

如果说有什么地方可能会有线索，那肯定是这里了。

妈妈的卧室他去过很多次，没有什么特殊的，唯有这间琴房在她去世后，他没进去过。

他在门口站了好一会，才握着把手推开。

这个琴房中间有一架三角钢琴，其他的什么都没有，空荡荡的，这么多年下来，地上和钢琴盖子上已经积了厚厚一层灰。

月恒不知道是松了一口气还是提起一口气，他慢慢走进去，地上留下清晰的脚印。

再次环顾四周，确认了，除了钢琴，没有任何其他的东西。

秋日笙见这么多灰尘，掐了一个清洁术，顿时整个房间光洁一新。

月恒下意识打开前盖，手僵住了。

黑白色的琴键上放着一个文件袋，这么多年压在琴键上，琴键已经有轻微的下沉。

他轻轻拿起那个文件袋，厚厚的一沓，他坐到地上，将里面的东西掏出来。

最上面是一封信，下面全是照片和病历。

那些照片是一个还没长出牙齿的婴儿，哈哈大笑的、嚎啕大哭的、啃脚趾的、抱着奶瓶的、委屈皱眉的、打预防针瘪嘴的……还有头上裹着纱布，可以看到置留针的，隔着病房的玻璃大手小手对掌的。

最后一张，是面色青灰躺在床上不动的。

月恒颤抖着打开病历，患者那栏写着月恒。

一张纸从第二页夹层中掉出来，落在地上，月恒闭上眼，又睁开，捡起来。

那张纸已经泛黄，标题是《居民死亡医学证明书》，后面的他没有在看，眼前一片模糊，什么都看不清了。

秋日笙蹲在他的旁边，将他揽入怀中，他想，他现在最想给月恒一个拥抱，那月恒现在一定最想要的就是这个拥抱了。

月恒就着这个拥抱，打开那封已经泛黄的信。

【当你打开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和我的孩子团聚了，不要哭，要为我高兴。】

【我的孩子在8个月零13天离开了我，我拿着医院开的单子觉得心都空了。我当年和父母翻脸要嫁给月皓，之后又和月皓翻脸执意要留下这个出生就有肺病的孩子，最后孩子也离我而去。那时我想给孩子安葬好就一死了之，可是半天后，医院通知我，我的孩子又有呼吸了。】

【我满心惊喜，觉得老天厚待我，可是，我发现了，这不是我的孩子。】

【没有哪个母亲会认错自己的孩子，我的孩子睡觉不会那么乖，他会半夜因为尿了哭闹；我的孩子不会侧躺着喝奶，他总是用脚把奶瓶举得高高的，喝奶姿势奇葩；我的孩子不会爬，他趴着就像一只不会动的小乌龟……太多了，太多不一样了。】

【我曾冷眼看着这个占据了我孩子身体的孤魂野鬼饿得嚎啕大哭，我没有管他，自顾自在房间里疯狂摔东西。】

【我也曾任由这个孩子抱着枕头哭睡着了，也不曾过去哄睡。】

【我曾将孩子丢在路上狠心离开，想着就这样任他自生自灭。】

【可是最终，看着他被太阳晒得通红的小脸，我心软了。】

【我将他带回家，给他洗澡涂药穿衣服，想，我就照顾你一年，一年后我一定将你送到孤儿院，再也不会回头找你。】

【一年后，我想着再过一年一定送。然后就是一年又一年，直到现在，我快要死了，还在担心着他的未来。】

【我不知道是否应该叫你月恒，这明明是我的孩子的名字。】

【你很好，非常好。可是你抢了我的孩子的身体。】

【我做不到像其他母亲一样爱你，我对你始终怀有芥蒂，更痛苦的是，这种芥蒂在逐渐淡化。】

【我背叛了我的孩子。】

【现在，我接到了自己癌症晚期的诊断结果，我松了一口气，很大很大一口气。】

【我很犹豫，这封信要不要烧掉。】

【烧掉它，我觉得你明明偷走了我孩子的身体，凭什么可以心安理得？不烧掉它，我又觉得我对你太过残忍，我已经对不起一个孩子，为什么还要毁掉另一个？】

【思来想去，我将这封信藏在钢琴前盖下面，对不起，我太懦弱又矛盾。】

【你很好，真的，非常好，如果你在那8个月零13天前就是我孩子，那该多好啊！】

信纸轻飘飘落到地上，就像是一颗心坠入深渊。

原来自己从来不是她的孩子，而是秋日笙的一块灵魂碎片附在这个早夭的孩子身上，就以为自己是正主了！

月恒轻笑出声，他有什么资格呢？

灵魂是别人的，身体是别人的。

他甚至连自己都不是！

秋日笙听着他的声音，心中大恸，更加用力抱紧他，像是要给他全部的力量，支撑着他熬过这一关。

月恒却没有太大的感觉，所有的思绪都有些冻结了，他甚至想着，就这样吧，慢慢被秋日笙吞噬掉，彻底消失也挺好的。

不知是不是距离太近了，秋日笙隐隐感知到了他的情绪，犹豫了一下，他一记手刀，月恒软软倒在他的身上，晕了过去。

秋日笙将月恒抱到他的木屋里，出来后，雪凋和唐宋还在院子里，七陵掌门也已经到了。

秋日笙知道后面要面临的什么。

他径直走到七陵掌门面前，直挺挺跪下，“师祖。”

七陵掌门面带不善道：“你也想学你父亲，跪在我面前让我饶他一命？”

“我知道师祖的想法，杀了月恒，他的灵魂自然回到我身上，我后面再无瓶颈，可以顺理成章接管长鞘峰，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找借口让长鞘峰淡出众人的视线。”

七陵掌门冷哼一声：“可是你还是想一意孤行！”

秋日笙抬头，面露恳求之色：“是，我和父亲一样，情劫在身，月恒就是我的情劫。”

他灵力涌动，让左手的蝴蝶结显露于人前，“可是师祖，我可以肯定地说，不杀他，我尚有渡过的可能，杀了，我肯定是无法渡过的。”

七陵掌门手掌抬起：“你！”

这句话多相似呐，当年秋长青是怎么说的？

“师傅，我知道我可以杀了符淮，但是杀了他就真的可以渡过情劫了吗？情劫的劫难虽和对方有关，但归根结底是过不去自己那一关。有史以来渡过情劫的，没有一个是杀人证道的！不杀，我尚有渡过的可能，杀了，徒儿再无渡过的可能性了！”

秋日笙闭上眼，等着七陵掌门的巴掌，可是，迟迟没有下来。

他睁开眼，就看到七陵掌门转过身时，通红的眼角。

雪凋见他们这样，沉吟片刻才道：“或许有一个办法可以一试。”

秋日笙和七陵掌门同时看向他。

“把修为废掉。”

唐宋吃惊道：“废掉？”

雪凋点头：“秋日笙是魂魄主体，加上修为比月恒强太多，会天然吞噬自己的灵魂碎片。既然月恒的灵魂弱，那就用天材地宝去砸，各种补魂丹之类的，把他魂魄堆也给堆上去。之后保持二人差不多的修为，你吞噬我，我吞噬你，就类似太极一样，达到平衡。现在秋日笙的修为废了固然可惜，可是后面月恒修为上来，等于开了双倍经验，后期的修为增长速度反而会比其他人要快。”

“唯一需要担忧的就是，你现在愿意把修为废了，后期月恒如果修为比你高了，他是否会愿意压制修为等你？还是反客为主，把你吞噬？”

秋日笙带着泪笑了，“您都说了，他和我是同一个人，虽然世界不同造成了性格上的差异，但是本质是一样的。我相信我现在的选择，就是将来月恒的选择。”

七陵掌门皱眉想了良久，才点头，问秋日笙：“你不悔？”

“不悔！”

一股强横的力量从七陵掌门掌心喷涌而出，打在秋日笙头顶。

经脉一寸寸断开，紫府里的金丹出现一道裂纹，很快延伸出去，密密麻麻。

“砰！”

彻底炸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