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被打压着，训练场的哨声不断，每响起一声对面就翻开一页比分牌。刺眼的1分直愣愣的摆在那里，叶京杭被压的喘不过气来。

以至于他拿球的手都在颤抖，恐惧，他在害怕打球。

由内而外的排斥。

球场上的比分太过刺眼，对面又都是有着职业水准的球员，只要再失去八球对面就能稳赢第一局。

照这个趋势，对面会一路稳赢到第三局，而自己的球队直到结束可能拿的总比分还凑不够零头。

“叶京杭。”

叶京杭听到封序的声音茫然抬起头。

那人站在对角线处，脸上平静无波，在满脸愁容的球队里却丝毫不受任何影响。

冷静而又沉稳的声音传来，封序说：“还没到赛点，别把你唯一的优点丢了。”

眼前的人就像是镇定剂一样，好像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能丢掉身上的从容冷静。

不知道封序的话有什么魔力，叶京杭渐渐觉得自己的手不是那么抖了，不至于连球都发不出去。

叶京杭鼓足了勇气抬眼看向对面，对面明明还没赢得比赛，就已经士气大涨开始有说有笑了，丝毫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而这，就是他发球的机会。

哨声响起，叶京杭脸上的表情已经从无措到冷静，他能打得一手好跳发球，这是很多排球手都做不到的，这是他从小到大打了十几年排球最自豪的。

叶京杭清楚自己虽然没有什么天赋，但日复一日的努力终会在球场上有所呈现，所有你埋头苦练的技术，都能在关键时刻拿下首胜。

球被高高抛在空中，封序一闪而过的跳发球动作在叶京杭脑海里不断放大放大放大，好像被放慢了十几倍，每一个动作，起跳，拍球的姿势都带着股凛冽的杀气。

就是这个时机！

叶京杭登地而起，在空中弯起膝盖跳得比往常甚至高上一截，他的视线停留在对方无人看顾的拐角处，猛地将球往那个方位拍去。

“砰”地一声球与地面的撞击声响，排球压着线打在对面的区域又被弹出老远，比分牌翻过一页，直至此刻，B队终于又拿下一分。

总教练的眼睛眯了一下，探究的看向技术水准有所提高的叶京杭，又越过叶京杭看着冷静的让人恐惧的封序。

这一点也不像封序的球风。

封序会在失球的时候无差别的嘲讽场上所有失球的队员，并要求队员按照他的节奏来打，场上永远都是封序的怒骂和命令，全队的核心全权放在一个接应手身上，听他指挥。

这个人，既自大又狂妄。

有泼天的野心却没有能与之匹配的能力。

这样的人，在排球职业赛场上注定是走不远的。球队里永远不会需要一个不会组织球员发挥优势只顾自己一个人得分的球员。

可这些点，颐指气使，目空一切，刚愎自用全都在封序身上消失了。

与之相反的，他稳重的可怕，及时在队友陷入谷底时拉了他一把，找出他的优势让他因此整理好情绪发挥最佳的状态。

封序……

你到底改变了多少。

叶京杭拿下得分勾了勾嘴角，扯出一个笑。不期然和青训联赛时意气风发的红队发球手重合了，原本士气低落的B队被这么强劲的发球打懵了，意识到这是自己球队的发球手又开始高兴，满怀期待起来。

这是让对面职业选手都没能及时接到的跳发球，这一球是他们队打出的，还有什么比这还要振奋人心吗？

叶京杭把球在手中垫了两下回到发球区，他大声说了一句：“还没到赛点，球还没落地，我们没有输，大家一起加油把比分扳回来！”

只这一句，B队的气氛空前活跃起来，A队皆是一脸菜色，简直不敢相信他们竟然丢下一分给了一个接应替补。

方景阳揉了揉一直在跳的眼皮，皱着眉说道：“是我们轻敌了，好好接下他的发球，不能因为接不到球失分。”

叶京杭又打出两球跳发球没能被及时拦住，把比分拉到了17：4，慢慢地A队进入了状态找准了叶京杭的漏洞适应了他的节奏终于把B队的比分拦截到了5分处终止。

A队发球。

叶京杭来到了后排区，后排区的二传依旧要考虑传球和大局观，可莫名的，回到了后排区由封序顶替上他的位置，久违的他找到了做一个接应手的熟悉感。

他想，本就应该是这样的，叶京杭不适合做一个二传手，而封序的光芒也不适合只做一个接应手。

那是一个能稳定人心，有着非一般的大局观的人。

球又被一传接住传给了叶京杭，叶京杭摸到球的一瞬间应激性的开始手麻脚乱，心中想着封序，脑子还没能捋出一条线，手上却已经把球打到了离封序最近的位置上。

又是一个出其不意，封序在对面把注意力还放在两个攻手身上的时候就已经把球扣了出去。

B队轮位，封序来到了三号位上，前排区的中间，二传的初始位置。

“现在，”封序说：“把我当做二传。”

方景阳觉得封序疯了。

他一个接应手出家的球手打什么二传？知道该把球托给谁吗？有意识的练习过快攻吗？知道在什么样的情况下传给后排攻手扣杀吗？

他一点都不了解自己的球员适合以什么样的球风快速扣杀，该把球托得低一点还是更高一点更靠近球网还是远离球网。

封序到底在搞什么？

方景阳是和封序同期加入华硕的，一起从替补位凭着优秀的球技升到正选位置上。

作为接应手，封序当之无愧，可他太过于目中无人了。一开始队里的人都试图和他处好关系，球队内部不和在球场上会放大漏洞，是大忌。

但最终都以忍受不了他的脾气而告终。

他不知道封序为什么会对叶京杭出奇的好，不仅没有骂他甚至还会开口安抚让他调整好状态。

这样的封序，方景阳四年来第一次见到。

回过神，B队的发球开始了。

当球从A队被扣过来的时候，第一球是被身为二传手的叶京杭接住的，并快速传给了靠近球网的接应手封序。

这种打法太罕见太离谱，就算翻完了所有世界场上的比赛也不一定能翻的出来二传接第一球，接应负责第二球的视频。

封序正对着四号位，在发球的一瞬间利用背飞战术将球迅速托给了身后的副攻手，又被拦了回来。

意料之中，在哨响之后封序示意裁判员暂停比赛。

排球比赛中每局有两次可以喊暂停的机会，每次有三十秒。有些教练会在发现自己球队状态不佳，准备新战术的时候示意暂停比赛，商量下半场的打法。

封序暂停比赛看向有些懊恼失了球的副攻手，和一群不太敢抬头看他的其他球手。

“职业球员和替补球员之前缺的是什么？”封序没由来的问了这么一句。

“技术。”一个攻手低着头回答。

“错了。”

等那个攻手抬头看他的时候，封序说：“是战术。”

“俱乐部把你们挖来说明你们身上有超越平常人的点，你们不止是替补，在任何非自然环境下你们谁都有可能成为下一个正选。”

“训练时间你们不必他们少，赛场没有上过也不要紧，全队的技术核心在二传。”

“你们要考虑的，只有一点。”

“如何在我把球传到你手中的时候把自己当正选选手，把每一球当做赛点球去对待。”

封序扭了扭僵了的脖子，扯出一个笑：“每个攻手都要在我传球的时候蓄势待发，准备好接球。”

“扣杀可以被拦，但球不能接不到。”

说完这一句，封序的眼神都带着股杀气，把原本听了他几句鸡汤好不容易敢抬起头直面他的小队员吓得不轻。

哆嗦着一个劲点头。

重回赛场，方景阳发现他们丝毫没有气馁，好像有用不完的斗志蓄势待发着。

“不得不说，封序第一次做二传还有两把刷子。”

方景阳转头去看隔壁的二传，那个人透过球网眼神一眨不眨的盯着封序。

“刚刚那一球背飞如果换上你，是绝对可以得分的。只是那个副攻手看着封序转向四号以为球不是他的，在球打出来的时候才开始起跳，失去了快攻原本的时机导致被拦网。”

“景阳，封序在二传位置上，不是个门外汉。相反，”二传转过头看向方景阳，无奈的笑了一下：“他好像更适合二传的位置。”

“别瞎说，我从来没见过封序打过二传。”方景阳皱眉。

“没打过二传应该是叶京杭那样的，手足无措，持球犯规，紧张的注意不到时机和对面拦网人员分配。”二传皱着眉若有所思：“封序他……”

二传呢喃了一句什么方景阳没有听清，而场上的比赛也容不得他再去多嘴一句。

脑海中不断重现二传的话，方景阳不自觉地把视线跟在封序身上，他有点信服了，如果真如二传说的那样。

封序，是个很可怕的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