娅雅的新朋友名字叫徐韵,比娅雅大一岁,和她在同一年级里。
乔夏月有记忆以来连男朋友都没有呢,更不要说结婚生子,却在这个时候忽然提前体验了一把一种孩子长大的感觉。
没想到娅雅第一天就能在第一学校里遇上不错的朋友,心地善良,两人一个比划一个说话居然也能相谈甚欢。
娅雅吃亏就吃亏在不会手语上,徐韵甚至亲热地表示自己会手语,假以时日一定能交会娅雅。
这孩子有些少年老成的感觉,即使语气再稚嫩,乔夏月仍然从她童稚的语气中听出了和这个年纪不相符的气质。
娅雅难得找到同龄的孩子,在徐韵叽叽喳喳的时候,就在一边兴奋地点头附和着。乔夏月有心等两个孩子多待一会儿,可惜天色已晚,再不回家就来不及做饭了。
只好和徐韵依依不舍地道了别。
上了车的娅雅依旧格外亢奋,能够见到一个耐心听她说话的人实在是一件幸事。
只可惜正在开车的乔夏月没办法时时给她反馈,反倒让娅雅的兴致一点点消减下去,最后变成在后座上昏昏欲睡,满头金发随着车身的晃动左摇右摆。
在一片默契的安谧氛围中,乔夏月很快将车开到了小区地下停车场里。
她正要停车呢,偶然抬眼,就看见后视镜里一个人影一闪而过。
只有一瞥,乔夏月看不大清楚那人的穿着,大概穿着一件很普通的黑色羽绒服,带着黑色的帽子,甚至在脸上蒙上了大大的黑色口罩,全身上下捂得严严实实。
他双手插在口袋里,佝偻着背步履匆匆,一个柱子掠到另一个柱子后头,四下里探头探脑。
乔夏月本想直接停车,这时候心里头开始擂起鼓。
犹豫片刻,亮橘色的悍马转过前面的拐角。
她往偌大的地下停车场里兜了好大一个圈子,再回到原地的时候那人已经消失不见了。
停车场里,一排排车安分守己地停在自己的车位上,偶尔驶过一辆车的声音再水泥墙间回荡。
脱离了危险区惴惴不安的生活,乔夏月对日常安全问题有点神经大条,也没多想,停好车直接带娅雅等电梯。
电梯门开的那一刻,一股寒气从里头扑面而来,乔夏月差点儿打了一个寒战。
即使正是寒冬之中,这样的冷都有些过分了。
那不是单纯的温度低,而是荒芜、孤独和不安的结合体,就好像是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独步于神庙之中,野风哭嚎、星辰凋零,神鬼雕塑在黑暗中隐隐绰绰,渺小的凡人在不知名的视线下瑟瑟发抖。
电梯里头端端正正地站着一个人,西装笔挺,手上拿着一个公文包。
不对,不像是站在电梯里,而像是被无形的线牵制住了手脚吊在电梯中,以至于连动都没有动一下,仿佛是个了无生机的木偶。
看见两人的时候,那人仿佛忽然被按了什么开关一样,僵硬地笑了一笑,迈开长腿,同乔夏月擦肩而过,走入了地下车库。
乔夏月和那人擦肩的一刻,无来由地汗毛倒竖。
那人走远了,他的目光却好像还残留在乔夏月的背后,附着在她的外套上,和外套上纵横交错的纤维粘结在一起,无论如何也甩不掉。
直到乔夏月惴惴不安地在电梯里站稳,她才忽然意识到自己根本没有见过这一位“邻居”。
这几天虽然下楼的时间不多,然而楼里头的人大部分还是见过一面,甚至还被楼上的一对年轻夫妇邀请去他们家吃饭,被不想引起太大关注的她婉言谢绝了,转手送过去一些吃的喝的。
可是她真没见过方才从电梯里走出去的那一位。
那人的脸给她很不舒服的感觉,虽然长相不差,甚至可以算的上是英俊,然而总觉得他脸上的肌肉没有一块听从主人的使唤。
乔夏月手心里沁出了一层冷汗。
电梯“叮”的一声,两侧铁门缓缓划开。
乔夏月愣住了。
门似乎已经被开过了,至少有人从她的门前走过,不然脚下的一小片地毯不会被这样挪动
娅雅看她半天没反应,顿时就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她摇了摇乔夏月的手,小手在自己的耳边作出了一个打电话的姿势。
突然,门被从内拉开,乔夏月立即将娅雅往后一推,如临大敌。
许婷梅奇怪地看着紧张兮兮的两人,问道:“你们在等我开门?可我没听到门铃。”
呼——
心里头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乔夏月扒在门上苦笑:忘了这是人家的房子了。
“不进来吗。”
许婷梅还是如此,张嘴就能把一个情感丰沛的问句问成肯定句,半点起伏都不给。
乔夏月暗地里点点头,庆幸这只不过是虚惊一场。
见到许婷梅的她还有点儿意外之喜,无非是因为娅雅不会说话,屋子里头没有声音,总觉得空落落的。
许婷梅一来,房子里可就热闹了。乔夏月边换鞋边问:“你怎么来了?”
“躲人。”
简简单单两个字,乔夏月看出她兴致不高。
“方便说的话,你在躲谁?”
许婷梅坐在沙发上,双手抄起:“一群人。”
“哟,”乔夏月不嫌事大的秉性发作,一屁股坐在沙发上:“麻烦不小,有我能帮忙的吗?”
“你帮不了。”
许婷梅回到安全区伊始,疲惫就如影随形。表面上还是那个冷冽的冰山美人,冷艳孤傲刻板,谁知道卸下一点点伪装后就是这样一副疲态。
“不说这个,”她难得地转换了话题:“你记得乐瑜和乐琛吗?”
“这还不记得!”乔夏月说着,本要起身泡茶,忽然想起来人家才是这套房子的主人,于是又安分守己地坐下:“那两人不是会什么.....凌波微步还是什么。”
“那叫神行......”
“呃,行吧,不重要,我记得好像和轻功差不多......怎么了?”
“有时候我不知道你是真傻还是装傻,”许婷梅说着望了她一眼:“他们两个人跟我一批进去的,现在出来了。很不幸,实验室没有研究出什么结果。”
这话在乔夏月的异能边上打着转儿。
“是......吗?”
乔夏月努力维持一个看上去关切又不过度关注的神情。
许婷梅不看她,转开自己的目光,合目仰靠在沙发上。
“你听过曳尾涂中的故事吧。”
“嗯,”乔夏月的手心忽然沁出薄汗:“《庄子.秋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