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频后续，还谈到了女子分部教职员性侵女学生的话题，其中最让网友震撼的是，爆料人提到，正青会定期将学校里意外怀孕的女学生集中送去堕胎，事件其荒唐程度，叫人瞠目结舌。

短短两天，‘正青’二字，变成了炼狱的代名词。

而对于这一切，身为事件中心的主人公——正青的学生们，还处在一个一无所知的状态当中。

褚墨新被领去问话调查后，学校里的各个教职员也陆续被叫去喝茶聊天了，还没被叫到的，收拾包袱跑路的也有不少。学生们只是奇怪这两天学校周围的记者又变多了起来，教师们无故缺勤，很多课改成了自习，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们是不了解的。

直到新闻发布后的第三天，校门打开，一些家长们的车驶了进来，他们当中才有人猜出：

“啊……大概是学校完蛋了。”

有很大一部分的学生，是没有家长来接的，对此，社会上的某些公益机构自发对他们提供了帮助，租借了巴士将这些学生们送走。

安排上车前，志愿者当中有人走到了人群前方，对这些茫然的孩子们说道：

“上面已经下了通牒，正青培教中学从即日起正式关闭，你们可以回家了。”

太阳照得车顶滚烫，志愿者脸上的笑意，大约跟今日的阳光差不多灿烂，与他形成鲜明对比的，则是底下一张张木然的、表情冰冷的脸。

他突然意识到，这些连学校被关停了，都没有家长前来接送的孩子们，对他们来说，回去的地方，真的是家吗？

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还应该要说什么。

所幸那些孩子们也不是真的铁了心要看他的笑话，车门一开，就都像绵羊一样，一个个地上了羊圈。他松了一口气，最后挑了一辆相对人少的巴士，也跟了上去。

——

正青这事儿远远没有结束。

今日地方法院正式立案，褚墨新及一干人等，被指控‘非法生产、买卖、运输制毒物品’、‘非法人体实验’及‘性侵害未成年人’等多项罪名，即日被羁押，不得申请取保候审。

新闻是由大台那边最新发出的，为了弥补‘育森之说’犯下的错误，事情发酵后，他们一直密切关注着正青所有行政人员的一举一动，等的就是这一刻。

后来他们还扒到，在褚墨新被带走后，警方又去走访调查了正青股东会的一干人，但这些人一口咬定自己只是被褚墨新哄骗拿钱出来投资的，学校怎么运营，怎么对学生的，他们一概不知。

由于没有实打实的证据可以证明这些人是在说谎，最后，警方也只能钉死在褚墨新等人身上。

——

回家那天，姜慎跟骆凡约好了一周后他们要在中心广场上见面，当时他们没说见面后要做什么，但彼此心里都有数，等那天一见到面，便不约而同地往一个方向走。

“我们能等到她吗？”

天已经黑透了，面前的大厦却依然灯火通明。城市里的办公楼永远都是这副景象，似乎二十四小时都有人在上班。

他们在划社门口等了一天，进出的人不少，却没有一个是翁添琦。

最后姜慎没忍住，直接坐到了水泥地上，抬头喃喃问道。

骆凡笑着在他身边蹲了下来，伸手揉了一把他的头发，说：“那不然……回去？”

“回去干嘛？明天又来啊？我还不如在这儿等通宵，还费那个来回的时间干什么？”

他们一天下来的两顿饭都是靠便利店里的面包解决的，因为不想上厕所，便连水都没有喝几口。如今已经是晚上十点半，姜慎听见自己的肚子叫了一声，半晌，又听见骆凡的肚子也叫了一声。

“不然……回去？”他说。

后者失笑，重复了一次他刚才的话，怼得这人是脸红脖子粗的。

“你不是饿了吗？”姜慎嚷嚷道。

“饿了的话……”旁边突然传来一把女声，两人循声望去，便见一个戴着口罩的女孩正从不远处朝他们俩走来，“要不要跟我去吃顿饭？”

翁添琦来到两人面前，摘下口罩，露出一张温暖的笑脸。

——

夜间大排档的烟火气总是足，虽然跟刚才的办公楼一样，都是人气儿多的地方，可给人的感觉却是天差地别的。

男孩饿了那么长时间，才上菜没多久，就把桌面的东西一扫而空了。他们加了两次单，两次翁添琦都没能吃多少，看着面前的空盘子，她挑了挑眉，默默放下了筷子。

“你是刚好要下班，出门时看到我们了才过来的？”骆凡喝了一口茶，看着她问道。

后者摇了摇头，笑着说：“我们做这行的，哪儿能那么早下班啊！”

姜慎听着她的话，抬头看了一眼墙上挂的钟——十一点。他把嘴里的肉咽下，暗暗发誓，以后一定不会当记者。

“是我同事说，有两个男孩在楼下站一天了，也不知道在等谁。我一想，可能是来等我的？于是就想下来验证一下。”

“没想到还真是。”她摊开手，又笑弯了眼睛。

前后桌都是年轻人在喝酒聊天，似乎是有了点醉意，说话的声音特别大。姜慎揉了揉自己的耳朵，酝酿半晌，才煞有其事地转过来面向翁添琦：

“我……我们想当面跟你说声谢谢。”

翁添琦低了低眸子，没说话，等着他继续下文。

“我看了划社发出去的视频，无论是我的脸，还是卢冰的脸，你们都是打了马赛克的，声音……也经过了处理，谢谢。”

“还有……”一旁的骆凡也转了过来，有些紧张地做了个吞咽动作，“那个爆料人，虽然不知道他是谁，但他说了那么多关于正青的事，我相信，他也一定跟你提起过……”

“监检会。”翁添琦接话。

骆凡握了握拳，点头，继续道：“但你们没有放出来。”

说到这，翁添琦不禁挺直了背，她调整了两次坐姿，也是把话都整理好了，才决定说出来：

“他给过我一些资料，你们俩的信息，我也是看过的，骆凡你……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施暴者之一。”

话音落下，骆凡倒吸了一口凉气，一旁的姜慎着急，正要开口，却被翁添琦举起一只手制止了。

“当然这一切都只是当权者的阴谋而已。他围困了一群小动物，这里面有听话的有不听话的，数量太庞大了，他根本管不住，一旦那些听话的被不听话的带起来了，他的围困就失败了。”

“所以他想了一个办法，赋予不听话的权力，让他们去管那些听话的。要是有一天，他的暴行被人揭发，他还能把一部分责任甩到这个可怜的群体身上。‘内斗’、‘分化’、‘互相迫害’之类的字眼，足以吸引一部分炮火。”

“但是骆凡……”翁添琦深呼吸，叹道：“事情一旦爆出，外界是不会想到这些的。你、姜慎，还有你们监检会的其他孩子，一定会受到网络暴力。所以，我再三考虑，决定将这件事瞒下来。”

“我知道。”骆凡压低了下巴，如释重负，松开了紧握的拳头，“谢谢，真的…真的很感谢。”

临别时，他们往两个相反方向走去，姜慎迈了两步，又忍不住回过头，而翁添琦似乎是感知到了什么，也转过头来看他们。

“你露了脸，会…会有事吗？”

少年人的担心总是直白的，新闻出来后，他是第一个这么问翁添琦的人。

翁记者笑了笑，摇头：“回去吧！”

只是，她也不敢向他们保证什么。

正青背后的那些人是什么背景，她也大概了解过。此后，会不会有人去找她麻烦，这些都是未知之数，但这是她的选择，与其他人无关。

看着她转身的背影，姜慎突然推翻了一个小时前自己的想法。

当记者，好像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

羁押期间，有人前往看守所探望了褚墨新。

隔着一张桌子，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来人，肯定道：“你报的警。”

坐在对面的，是他曾经的校长助理。

这人摇了摇头，表情很是坦然：“不是。”

“呵！”褚墨新冷笑了一声，显然不信他说的话。转头看向墙面，沉默半晌，他对这个曾经为自己工作的人问道：“媒体给你爆料费很高吗？”

后者再次摇头，可惜道：“你还是不懂，不是钱的问题。”

“不是钱的问题，那是什么问题？良心？社会责任感？这些你有吗？这么多年来，你跟着我干了多少事儿？就连我玩过的那些女孩，都是你负责扔回去的，你现在跟我说，不是钱的问题，”褚墨新激动地起身大喊：“你收我那么多钱，你现在说不是钱的问题？！”

看守人员在一旁发出警告，他忿忿地往那边看了一眼，喘着气坐了回去。

“你说的这些……我是没有。”曾经的校长助理叹气，与褚墨新相反，他依旧很冷静，“之所以对媒体说那些话，是因为我已经厌倦了这份工作。我知道学校太多的事情了，常规的辞职，你未必会放我走，所以，当那个记者找上我的时候，我就想，这或许是一个机会。”

褚墨新一字一句地听完，嘴角从一点点的抽搐，到拉至最大，到他发出夸张的笑声，这是他怒气上升的全过程。

“不想干了？居然…居然是因为你不想干了？”他眼角开始湿润，不知道是因为笑的，还是别的什么情绪，“不想干了你他妈直说啊！”

前校长助理起身，转头准备离开房间。

“你以为把我搞进来了其他人就会放过你了吗？”褚墨新大口喘着气，心里的愤懑远远没有发泄完，“他们迟早会知道是你在搞鬼。”

“那就知道吧！毕竟……”

他笑了笑，不再继续未完的话语便走出了门。

毕竟，他很快就要离开这个国家了。

这是他后面的话。

作者有话要说：问：助理先生，您都要杀青了，我可以问一下您的名字吗？

前校长助理：（微笑）我是不会透露我任何身份信息的，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