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兰宇后知后觉自己应该逃跑,于是着急忙慌走出宫殿,却被侍卫拦住了脚步。
“陛下有令,即日起,殿中之人不得离开。”
徐兰宇刚刚迈出宫殿的脚又默默缩了回去。
另一边,食物检测的结果已经摆在了亚瑟面前,那桌吃食并非全部被下了毒,检测的人并未看出下毒之人的下毒规律,以为只是随机下毒,但亚瑟却很快发现,无毒的,都是平时人鱼最爱吃的菜式。
亚瑟简直被气乐了。
“小蠢货。”
负责汇报结果的大臣并不知道皇帝在骂谁,但这么亲昵的骂法,肯定不是在骂自己,于是十分识时务地选择了沉默。
很快,皇帝重新开口:“行了,此事不许外传,下去吧。”
“是。”大臣领命退下。
侍卫长留在殿中,此时十分自然地跪下请示上意:“陛下,是不是应该把人鱼押进牢里?”
牢里?亚瑟短暂思索了一下,摇头:“不用。”
那么娇气的人鱼,他让人特意准备的宫殿都能挑出各种毛病,监牢怎么可能住得惯?
本以为会得到肯定指示的侍卫长:“?”
那条人鱼下毒谋害陛下,为什么……
亚瑟:“行了,你也下去吧。”
侍卫长咽下心中的疑惑,低头应了声是,便退下了。
直到殿中只剩下亚瑟一人,始终不辨喜怒的皇帝才终于露出啼笑皆非的神情:“我真的很想知道你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而此刻的人鱼被困在殿中,心中被忐忑煎熬,既好奇皇帝的反应,又忧心自己要承担的后果,虽然他早已想过自己可能会失败,但不代表他能接受自己的失败。
“果然这种事情就不适合让我来做。”徐兰宇碎碎念着,“秘书长不是说会有人帮忙吗?难道所谓的帮忙就是拿个毒药进来就算帮忙了?真的是,我再也不会相信他们了……”
念着念着,徐兰宇的眼眶就红了。
皇帝应该会杀了他吧……
可他还这么年轻,还只是条小人鱼……
连晚饭都没给他送,是想饿死他吗……
想着想着,徐兰宇窝回了自己床上,闭上眼睛逃避现实。
算了,还是睡觉吧,或许明天情况就会有转机了。
有时候逃避虽然可耻,但却最有效的办法。
深夜,大床上突然坐起一个人影,是从来没有失眠过的徐兰宇。
他居然,睡不着了!
一整个白天极度紧张过后的疲累的神经,和沉甸甸的心事,尽管身体已经想要休息,但是大脑对危机的预警让他无法像往常那样安稳入睡,因为他不知道自己明天将面对的是什么。
“啊——毁灭吧!”徐兰宇崩溃地喊了一声,将自己重新埋进被子里。
殿外的侍卫听到这一声,面面相觑片刻,选择了忽视。
还有声音,说明人没跑。
既然人没跑,那就没事。
翌日一大早,亚瑟带着侍卫长,重新来到了人鱼的居所。
彻夜看守的侍卫立刻行礼:“陛下,人鱼在殿中。”
亚瑟点了下头,抬脚迈入殿内。
而此时的徐兰宇,因为前半夜失眠,今早没能爬得起来,还在赖床中。
于是,坐在前殿的皇帝等来了侍卫长欲言又止的汇报。
“陛下,人鱼,还在内殿。”
亚瑟有一瞬间的失语,该怎么说呢,这条人鱼平日看着怂极了,这会儿怎么变得这么心大了,是觉得自己不会将他如何吗?
已经许久没有人这么不把他放在眼里了。
亏他还心软了些许,想对这条人鱼格外开恩。
徐兰宇正睡得人事不知呢,就突然感觉一阵失重,随后腹部一痛,整个人血直往脑袋冲,瞬间惊醒,映入眼帘的是地上移动的砖石,耳朵旁是侍卫长的惊呼。
“陛下!”
陛下?徐兰宇后知后觉挣扎起来,他这是被皇帝抗在肩上不知道要带去哪里。
“陛下,你放开我!你要带我去哪里?”
“陛下放开我……”
“亚瑟!”
皇帝全程没有开口,只是单手压制着人鱼的反抗,将人带回了自己的寝殿。
侍卫长止步殿外,同时将其他闻声而来的侍从拦住。
徐兰宇实在不知道亚瑟这是发的什么疯,折腾了片刻知道自己挣脱不掉后,也觉得有些累了,干脆放弃挣扎,只当自己是条死鱼,挂在亚瑟肩头。
突然,天旋地转。
只听“砰!”的一声,水花四溅。
徐兰宇被扔进了殿中的水池,这个水池比之他殿内的,只大不小,甚至雕花纹刻更加精致美丽。
当然,徐兰宇并不在意这些。
这下实在太突然了,他甚至差点被呛到,连忙从水中挣扎出来,委屈地瞪着亚瑟:“你这是什么意思?”
徐兰宇身上还穿着睡衣,睡衣轻薄,沾了水贴在身上,几乎跟没穿没什么差别,只是他自己并不知道。
亚瑟看着他,轻眯了下眼,随和地蹲下身来,看着池子中的徐兰宇,嘴里说出的话却一点也不随和。
“你昨日在那桌吃食中下了毒,是吗?”
徐兰宇本来就白皙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顿了一下,没听到徐兰宇的回答,亚瑟也不意外,他接着说道,语气慵懒:“把尾巴变出来,我就不杀你。”
徐兰宇本来瞪着他的眼红了又红,终于忍不住委屈地哭出声来:“我变就是了……我也不是故意想害你,是你说我不会唱歌就要把我变成生鱼片的,我也认真上课了,可是我就是学不会啊,老师说我是天生的五音不全,不是我不认真学,是我学不会,那我也没办法呀,你干嘛一定要听人鱼唱歌,想要听歌就去找斯特兰的歌星唱给你听啊,为什么一定要为难我,如果你没有说想听人鱼唱歌,我现在还在联邦混……咯……好好生活好好工作,也不用整天担心受怕……呜呜呜呜……我太可怜了……”
银白色的鱼尾在清澈的水池中熠熠发光,悲愤的人鱼趴在池边,嚎啕大哭,一边哭,还要一边大声控诉,就算哭打嗝了也不停歇。
珍珠滚落一地,有一些还掉入了水池中。
池边的亚瑟看着半个身子趴在池边哭得伤心欲绝的人鱼,眼中闪过无法掩饰的惊艳,良久,等徐兰宇哭累了,亚瑟才抬手安抚地拍了拍人鱼的脑袋:“行了,起来吧。”
徐兰宇趴在池边抽噎着,没有动。
良久,耳边传来脚步走远的声音。
是皇帝走开了。
很快,又有脚步声走近。
“换身衣服。”
徐兰宇这才抬起头来,新的衣服被摆在了他面前干净的地板上。
脚步声又走远了。
徐兰宇伸出手,捏住衣服。
亚瑟在外殿等了片刻,终于把换好衣服的徐兰宇等了出来。
不待徐兰宇坐下,亚瑟便开口:“我倒不知,原来你对我颇有怨言。”
徐兰宇身子一僵,站在原地,垂着脑袋,乖软的样子,一点也没有刚刚嚎啕大哭的放肆模样。
“你怕我?”皇帝挑眉。
徐兰宇依旧沉默。
“过来。”
人鱼磨磨蹭蹭走到皇帝身边。
亚瑟抬手,捏住他的小腿。
徐兰宇一惊,差点直接一脚踹了过去,不得不开口:“你做什么?”
亚瑟却完全没有冒犯了别人的自觉:“传说都是真的,人鱼上岸会变化出人类的双腿,可是,你为什么不会唱歌?”
徐兰宇以为他在问自己:“我怎么知道。”
亚瑟自然不期待从他这里得到答案,实际上,人鱼会不会唱歌这件事要不要紧,全由他决定。想到刚刚徐兰宇趴在池边哭得伤心欲绝的模样,亚瑟其实已经有些心软。
徐兰宇见亚瑟没有反应,以为他在思索怎么处置自己,想了想,大丈夫能屈能伸,于是蹲下身来,仰头看着亚瑟:“陛下,我确实是人鱼,就算不会唱歌,也可以不用变生鱼片吧?”
亚瑟垂眼看他,眸中情绪不明:“可是你不会唱歌,对我来说就没有用。”
徐兰宇不解皱眉:“没有用,不可以吗?”
他为什么一定要有用?
没有用,就不能存在吗?
而且,会唱歌算什么用处?
亚瑟再一次被他的问题噎住。从小到大,他所受到的教育都是要把人按照使用价值进行排序,越有利用价值的,越需要重视,反之,不必在意。
可人鱼显然并不这样认为。
终于,皇帝无奈地叹了口气:“算了。你就这样吧。”
徐兰宇歪了歪脑袋,就这样?
“从今日开始,你就住在这里。”亚瑟决定道。
徐兰宇:“为什么?”他在原来那边住着也挺好呀。
亚瑟看了他一眼:“不许再问为什么。”
“哦。”徐兰宇闭上嘴巴。
短暂的安静之后,人鱼再次开口:“陛下,我从昨天到现在,都没有吃东西,我……”
亚瑟没想到底下的人会没给人鱼送餐食。
“来人。”
侍卫长应声出现。
“让人拿点吃的过来。”
侍卫长愣了下,点头应是,又听皇帝吩咐,让嘉碧过来。
“是。”
嘉碧本以为人鱼出事,自己肯定很快也会遭殃,却没想到等来的却是让她过去皇帝寝殿伺候的消息。
去皇帝寝殿伺候,这是多么大的恩典。
怎么会落在她这么个小人物身上呢?
但很快,来到皇帝寝殿,看到坐在殿中用餐的人是谁时,她就不惊讶了。
虽然不知道做了什么错事,但显然,人鱼重新赢得了陛下的青睐,甚至可以进皇帝寝殿。
她是沾了人鱼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