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宿晨眨眨眼,似乎是在疑惑司寒为何还不走。
司寒沉默半晌,“你一个人可以吗?”
既上次离开,江宿晨出现应激反应后,司寒对江宿晨的保护称得上是密不透风。
寸步不离。
江宿晨挠挠头,“你不是设置好结界了吗?”
里三层外三层的。
连江宿晨都能看见,萦绕在房子周围流动的黑色鬼文。
也许确实是自己多心了。
司寒:“好吧,我会尽快回来的。”
“嗯嗯。”江宿晨挥挥手。
黑色的洞口骤然出现又收缩,司寒已消失在原地。
人一消失,江宿晨的肩就耷下来,心不在焉地给一猫一狗开了罐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自签售会也结束,江宿晨正式进入了无所事事的生活。
平时司寒在,嘿嘿哈哈在,还不觉什么,司寒一走,屋内又好像少了很多东西——哪怕屋里压根没有一个鬼差的、所谓的生活痕迹。
掌心一阵湿润,江宿晨抬眼,是哈哈在舔自己的手。
短腿金毛‘汪汪’两声,说:“主人,陪我玩!”
江宿晨又勾起了嘴角,从茶几抽屉里拿出小球,往房子另一端扔。
哈哈摇着尾巴跑过去咬球,嘿嘿又迈步过来把江宿晨怀里的位置占了。
如果没了嘿嘿哈哈,也许会更寂寞吧……
可是他们好像,注定要分离。
江宿晨不止下定了什么决心,抱着一猫一狗进了自己的房间——平时它俩都不敢随意跑进来的。
如果一定要分别,那起码给他们留下点什么吧。
江宿晨把画板摆好,简单几笔就勾勒了一个警惕看向自己的猫,旁边还有一只傻乐的狗。
一旦开始绘画,江宿晨就好像进入了另一个时空。
忘却了时间,一心只有画面。
日照西斜,门铃响起时,江宿晨还没发觉自己已经坐了一下午了。
“来了。”
江宿晨边说着,踩着拖鞋走到了玄关。
他警惕地透过猫眼观察门外,发现是一个小鬼差——他低着头,手里捧着一袋打包的餐盒。
一看时间,已经是傍晚七点了。
肚子也适时地喊冤。
没想到司寒去冥都了还记得给自己点外卖……
江宿晨把门打开,伸手接过小鬼差的袋子,“谢谢……”
他话还没说完,拐角处冲出一个黑影,顺着他露出结界的手把他整个人拉出了房间。
江宿晨:!!!
昏迷前,江宿晨最后一个念头是——完了还是出事了。
-
司寒着一身白袍,面容清俊,正笑着朝江宿晨招手。
江宿晨虽疑惑,司寒怎么换衣服了,却还是情不自禁走上前。
“你怎么这么慢?”司寒问,“是不是又去找别人了?”
天地良心,是别人把我抓起来了!江宿晨心说,张嘴却是:“我还能去找谁?我每天过来只陪着你,你还不知道吗?”
原来又是梦。江宿晨便静静旁观二人的互动——虽然自己说出口的话听上去像那个什么渣男。
“哼哼。”司寒轻哼一下,表情骄傲又可爱。
当你觉得一个男人可爱的时候你已经……
完了。
坠入爱河了。
江宿晨可以察觉到自己的情绪,表面应是开心的,内里却含了太多太多的辛酸苦楚。
我怎么了……?或者说,赵苏尘怎么了?
但对面的司寒显然没意识到他的情绪低落,他伪装得太好。
司寒兴奋道,“我考上了!可以去参加殿试了!!”
“那太好了!”
江宿晨笑着说。
司寒扑上来,环住他。
似乎想把自己的开心全部传递给他。
但江宿晨要被赵苏尘的悲伤压得喘不过气了。
突然,他听见自己问了个无厘头的问题——
“司寒,你会接吻吗?”
这!什么!!啊!!!
江宿晨突然顾不上探究自己内心的秘密了,他离司寒的脸越来越近,司寒淡红的薄唇就在眼前。
他从耳朵一路烧到了胸膛,紧闭起了双眼。
想象中难以启齿的触感没有出现。
江宿晨反而听见了其他人的声音。
“醒了?”
有点耳熟,不确定,再装一会。
“醒了就别装了。”
江宿晨眨眨眼,一副迷蒙模样。
哪还有什么少年司寒的影子,站在他面前的是……鬼差关千越。
江宿晨瞬间清醒——原来就是他把自己掳走的。
关千越看起来并不太好,起码比起第一次和司寒交锋的嚣张跋扈,他收敛了不少。
“你为什么抓我?”江宿晨问。
他边用余光打量着四周环境,很好,荒郊野岭的废弃仓库,没有任何一个标志性建筑。
“别看了,地下一天,人间一年。”关千越皮笑肉不笑,“就算司寒半个时辰回来,也得半个月。”
江宿晨不知搭错哪根弦了,突然算起来,关千越应该也就被关了三四个时辰。
“越狱了。”关千越貌似也看懂了他的碎碎念,无情打断。
“哦,”江宿晨应一声,“你为什么要抓我啊?”
“我看看你到底是有什么魔力,”关千越嗤笑一声,“不过是个凡人。”
“哦……”
那为什么不把自己放走呢?江宿晨想不通。但是现在关千越看起来没上次见面那么暴躁,江宿晨可不想惹怒他。
“所以你为什么能把司寒迷得……”关千越凑过来,手指按在江宿晨脸上,冷得江宿晨打了个寒颤。
这鬼差怎么比司寒还冷!
江宿晨瑟缩一下,讷讷道,“我也不知道啊……司寒不是说是任务吗?”
关千越双目眯起,打量的眼神让江宿晨不适。
可是江宿晨确确实实是个凡人。
别说外表了,关千越粗略看过江宿晨的记忆——这人除了格外倒霉催,好像也没什么特殊之处。
连阴阳眼都是快死前灵魂能量薄弱得到的,还特别招鬼。
此后记忆里关于司寒的部分他倒是看不了了。
“司寒就没跟你说过什么?”关千越抱臂,“你若是不给我个合理解释,司寒回来,恐怕就只能看见你的尸体了。”
这人怎么动不动就死不死,尸体不尸体的!
江宿晨硬着头皮想,要不干脆看看能不能从他嘴里套出什么好了!
“你认识赵苏尘吗?”江宿晨道。
“什……”关千越摩挲腰间黑葫芦的手指一顿,“你姓赵?”
他这个反应,难道知道点什么?!
江宿晨瞪大眼睛,急切道,“我做梦梦到的,你认识他吗?他是谁?”
关千越却已经收拾起了讶然,“你迟早会知道的。”
他一顿,伸手来揪江宿晨的后颈,“走了,带你回去。”
江宿晨完全反抗不了关千越的力道,只能嚷嚷:“欸?!你这鬼怎么这样!”
怎么可以自己给了信息就把自己丢回去啊?!
“惹司寒就算了,”关千越红色的瞳孔斜过来,“那位我还不想惹。”
什么啊……
桀桀…桀桀桀——
“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江宿晨刚问出口,就感觉捏在自己后颈的力道一松,关千越身体前倾,黑葫芦在空中转着圈。
黑影压城。
整个仓库都被鬼包围了。
但是江宿晨看不见鬼。
只有地上攒动的无数影子,在告诉他们,危险逼近。
鬼影子们摩肩接踵,数量之多,竟一时让江宿晨想到之前网络上刷到的羊城地铁三号线。
“你到底给我招了多少鬼东西。”关千越几乎是咬牙切齿。
黑葫芦的盖子打开,吐出无数道由颗粒组成的黑色丝带,萦绕在江宿晨周围,呈保护姿态。
啊……好奇害死鬼。
“我们不能穿越回去吗?”江宿晨天真发问。
关千越单手揉太阳穴,“你看看现在能穿吗?”
他另一只手聚起的鬼气刚成型又散开,甚至是被个别影子吸收。
能量场全部紊乱了。
等黑葫芦吐出足够多的丝带屏障,关千越才把它收回手中,又用力甩出,在以二人为圆心处尽可能地逼退靠近的鬼群。
“不能叫人吗?”江宿晨又问。
“你……”关千越一个头两个大,早知道江宿晨姓赵,他怎么会自找麻烦?
他本意是想杀了江宿晨,破坏司寒的任务。
好在谨慎行事,刨根问底般问了江宿晨的身份——不然他可能刚杀江宿晨自己也魂飞破灭了。
现在这种情况何尝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这片辖区是归司寒管理,C市的鬼差怎么可能听自己的话?不通风报信给司寒让司寒收拾自己都是好的。
“你能不能闭嘴!”关千越恶狠狠道。
桀桀桀——桀桀桀——
鬼影们交谈的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大。
对于江宿晨而言,真是一副十足的恐怖景象。
仍然是废弃的仓库。
荒无人烟。
但是却能听见千万人的声音,吵得江宿晨头大。
能看见千万人的影子,环绕在四周,不断缩小范围。
——就好像,下一秒,就会把江宿晨和关千越一同吞噬。
江宿晨抿唇,极力不让自己的恐惧外泄。
关千越慢慢闭上了双目。
他的手指飞快掐着诀,脸上很快生出黑红白相间的鬼文,如脉络般有血液在其间游走。
关千越本就及肩的黑发长得越发长,飞鱼服上暗藏的纹路越发流光溢彩,几乎闪出如刀刃般刺目的光。
直到他的的头发几乎于空中铺成一张网,飞舞着。
他睁开眼,血色的眼眸中,眼瞳几乎是一根竖线,全身都冒着黑气。
这是江宿晨第二次,看见鬼形态的鬼差。
不同于司寒形态的骤变,关千越的变化江宿晨看得清清楚楚。
也看得见他面上肉眼可见的疯狂。
但很快,江宿晨又被地上冒出的黑洞吸引了目光。
另一个……鬼形态的鬼差出现在二人身前。
“什么叫做……‘惹司寒就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