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崽稚嫩的言语令人发笑,撒纳根本没把凯诺说的话放在心上。
她只是直起腰,缓了口气说道:“你还小,幼崽不适合想太多。汤要好了,先过来吃饭吧。”
凯诺闻言眉头轻蹙,她一边上前帮忙一边认真地解释:“我不是幼崽,我已经成年了。白雨节当天我就成年了,只是……不能化兽形。”
幼崽总渴望长大,好像长大了自己就无所不能。但等她长大后又会想,如果自己还是什么都不懂的幼崽就好了。
这种想法撒纳也有过,所以她嗯嗯着点头,完全没把凯诺的话当真。
凯诺见状抿紧唇,再一次对自己不能化兽形感到不满。
他们狮鹫部落的兽人成年当天会化出兽形,躯体也会拔高到成人模样。而凯诺不能化形,所以即便她已经成年了还是幼崽模样。
帮着撒纳盛肉汤时凯诺紧皱的眉头就没松开过。
被撒纳反复晾晒,想尽办法隔绝潮湿的肉干在白雨节无孔不入的潮湿中还是发霉了。
发霉的红鹅肉有很大一股土腥味,而且一锅汤里只有她半个巴掌大小的肉干沉在锅底。
一直看着撒纳忙碌的凯诺知道,这些已经是撒纳全部的存粮了。
而更令她触动是撒纳将那一整块肉都盛到了凯诺的碗里,而她自己瘦弱的风一吹都能摔倒的模样,却只留下一碗寡淡的汤水。
对此凯诺不由捏紧了手指,闷声问道:“你把存粮都给我吃了,你后面怎么办?”
“幼崽不要想那么多。”撒纳还是那句话,她揉了揉凯诺乱糟糟的头发平静道:“趁热吃。”
凯诺不满意她的敷衍,握住她放在自己头上的手,大眼睛紧盯着她说道:“如果我不是幼崽呢?”
撒纳没想到这只小幼崽这么固执,只好回应道:“无论你是不是幼崽,你都该好好吃饭。你的诅咒还没清除干净,想要活下去就抓紧时间吃东西。”
凯诺知道诅咒是什么。她曾偷听过部落大祭司给幼崽们上课,知道一些小部落会将生病叫做诅咒。而被诅咒的人会令部落人恐惧。
可撒纳并不害怕她,为什么?
对此撒纳并没有隐瞒:“圣女说我是魔鬼,部落的人将我赶了出来。”
这么说着,撒纳偏头看着小幼崽,表情有些僵硬道:“如果你也害怕,等雨停后就离开吧。”
“你才不是魔鬼。”凯诺撇嘴,“哪有魔鬼会救人的。”
撒纳闻言脸色稍缓,不过也只当她小,还不懂魔鬼和诅咒的可怕。
哎……
被磨没了脾气的凯诺只能不甘地再次强调:“我不是幼崽,我已经成年了!”
“好好好。”
“喂!”
家里多了一只幼崽后,原本安静到死寂的小屋终于多了些许热闹。
虽然肉汤寡淡又有一股土腥味,但凯诺太饿了,她将肉捞出撕开,一半给了撒纳一半自己狼吞虎咽地吃下。
撒纳甚至没看到她怎么咀嚼,那块肉就被她吞下去了。
见此撒纳把自己的碗递过去,示意她吃掉。
凯诺喝汤的动作一顿,面上腾一下红了。
她很想说自己不饿,但是咕噜噜响的肚子并不允许她撒谎。
“吃吧,我吃不下。”撒纳没有说谎。
她这幅身子很虚弱,时常头晕眼花,有时候勉强吃些东西又会吐出来。
今天要不是为了给这只幼崽煮肉汤,她大概会熬到晚上才嚼些草根充饥。
这不行。
凯诺皱眉,她偷学过大祭司治病救人的本领,所以知道撒纳生病了。
她必须吃些软嫩新鲜的食物才能恢复健康。
这么一想,凯诺接过撒纳的碗快速地吃着。
她要吃饱饭补充体力,然后出去打猎喂养这只病弱的雌性。
但是在出门打猎这点上,两人产生了分歧。
白雨节的暴雨是兽神泄下的怒火,其中夹杂着诅咒。所以撒纳不同意幼崽顶着大雨出去捕猎。
“没得商量。”撒纳苍白的脸上多了一丝严肃。
她救活这只幼崽不是为了让她再跑到大雨中送死的。
“可是如果不出去捕猎,我们早晚会饿死。”白雨节的暴雨最短也要下上一个月。
塔捕部落的地理位置非常好,周围是密林有足够的食物,而且没有大型食肉猛兽存在。最重要的是,塔捕部落的位置正好避开从山上泄下的洪流,他们不用担心被白雨节的大水吞没。
“我会去捕猎。”撒纳披上宽大叶子编成的外衣,准备出去捕猎。
就算她抓不住猎物,也可以找到一些能吃的植物。
“你老实待在屋里。”撒纳不放心的叮嘱凯诺。
她总觉得这只幼崽主意头很正,有不少自己的小心思。
“不可能。”
凯诺明确拒绝了撒纳的提议,她甚至非常直白道:“你只要出门我就会跟上,你管不住我。与其费心思猜我有没有听话,还不如我出去捕猎你在家待着。”
凯诺说着拉住撒纳的手。撒纳惊觉自己居然挣脱不了,只能跟着幼崽的步伐回到了石炕旁,又被她按坐在了炕上。
“谁的力气大就要听谁的话。”凯诺金色的兽瞳里闪烁着不送拒绝的强硬,“我先去捡柴,家里太湿了。总在潮湿中生活,对你的身体不好。”
无论撒纳信不信她已经成年了,凯诺都把撒纳当成了自己的雌性。
她看过甚至摸过对方纤瘦的躯体,她就要负起责任。真正的兽人战士绝对不可以逃避责任。
撒纳一时间竟真的被她镇住了。在兽人世界,服从强者是绝大部分人的天性。
直到凯诺开门消失在雨幕中,撒纳才回神跑到门边,面上是焦急和懊恼。
她想踏出门槛,去寻找凯诺。但不知怎么的,她脚刚刚抬起,眼前似乎出现了幼崽那双金色的兽瞳。
还有里面不容置疑的命令。
待在这里,等我回来。
撒纳抬起的脚犹豫了一下还是收了回来,她敛眉咬唇,微瞌的双目蕴含着复杂的神色。
这一刻的小木屋又回到了雨声哗啦和没有人声的沉寂中。
撒纳扶着门框站在那里久久不动,她大概在等待什么,又好像放弃了什么。
上一个被她救回来的人知道她是魔鬼后,也消失在了雨幕中。
借口捕猎,出去后再也没回来。
倚靠在门边的雌性兽人重新回到石炕上,在冰冷和潮湿中蜷缩在兽皮里闭上眼。她的手上紧紧握着一根尖锐的木刺。
一切都回到了最初的模样,好像什么都没有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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