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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樱树抽芽之时:苏格兰篇(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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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黑色的男士皮鞋,悄无声息地自黑暗中出现,踏进了半掩的侧门。

这是一个没有开灯的房间,唯一的光源是从窗外照进的月光。丝丝缕缕的云在夜空中随风缓缓移动,间或遮挡了黯淡的弦月,于是昂贵的手工地毯上,花纹也随之明明灭灭。

窗前是一个背对着房门的人。

——而门缝中,此刻抬起了一个黑洞洞的枪口。

林庭语睁开眼时,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房间里。装潢看起来像是上等的酒店客房,厚重的天鹅绒窗帘垂在他的身旁。

他动了一下手指,触碰到金属的冰冷。

是一辆轮椅的扶手。

他微微侧着头,望向空中遥远的弯月。

不知道这轮亘古未变的明月,此刻是否也照着他远在故乡的亲友呢?

这样的念头出现在脑海时,林庭语自嘲地笑了一声,头也没有回,平静地说了一句:“你来了,琴酒。”

黑色皮鞋停在了门口。

“正好,处理一下这边的麻烦。”

他话音未落,枪声瞬间爆发!虽然被消//音器压抑过,但在静谧的房间中仍然十分明显,像水面被大力击碎,两声枪响几乎同时炸开,融成了一道堪比花瓶砸碎在地的巨震。

第一声来自房间正门,一丝被微微开启的门缝。

第二声来自跟另一个房间连接的侧门。

紧接着,正门被撞开了。一个人踉踉跄跄地推开门,惊恐的眼珠几乎要瞪出眶外。他仍然保持着举枪射击的姿势,却没有再能扣动扳机——他的后脑和太阳穴上各有一个圆形的孔洞,鲜血随着他向前扑倒的姿势在空中溅出一道高高的弧线。

一名高挑的金发美女从倒地的男人身侧优雅踱入房间,流光溢彩的裙摆在走动间沙沙划过地毯上细软的绒毛。她把男人往边上踢了踢,双手轻轻合上房门,转回来对洞开的侧门飞了个媚眼:“你难道没有发现我在后面吗?还要让他出手——真是的,我以为今晚会是我们二人的良宵呢。”

林庭语的声音像一条平直的线:“从你的角度开枪,弹孔会留在陈列柜上,不好处理。”

“不要做多余的事,贝尔摩得。”侧门那边传来沉声的警告。

“嗯?”贝尔摩得挑了挑眉,“这可也是一瓶Vermouth……不知道现在这里,多余的是谁呢?”

说着她已经来到林庭语身边,笑吟吟地倚着轮椅靠背,伸手去勾林庭语的下巴,露背的吊带晚礼服在俯身的动作中显出诱人的曲线。

林庭语由始至终没有任何反应,只是由着她的动作抬起头,露出了长期不见日光的苍白瘦削的颈项,柔顺的黑色短发垂落在旁。

“真是冷淡的眼神啊,不过也许这样才更引发食欲吧?”

这样说着,贝尔摩得瞟了刚走过来的琴酒一眼。气场凌厉的银发杀手不屑于与她争辩,只是停在窗前,单手压住帽檐向外望去。

忽然一阵狂风掀起了厚重的窗帘,布料像浪潮中狂舞的藻类一样在三人周围挥动不休。蒙昧月光瞬间被巨大的阴影覆盖,震耳欲聋的发动机轰鸣声让陈列架上的摆件都颤动起来。

一抹残存的白光斜过林庭语露出的侧颈,像一道悬空的利刃。

他微微垂下眼,声音不大,但在充斥周围的噪音中仍然清晰可闻。

“你逾越了。”

——另一个世界的游戏论坛——

【世界任务的先导CG大家都看了吧有什么想法吗我已经没了】

“感恩搬运感恩汉化我有很多话想说但完全说不出来了,现在把话筒给到沙发”

“谢邀我是沙发,我只有三个字想说:我可以”

“沙发可以,板凳也可以”

“板凳可以,床也可以”

“楼上是什么突然飚上高速的发言”

“小孩子才谈感情,成年人一步到胃(物理)”

“逾越什么啊,怎么就断在这里了,有什么是尊贵的大月卡不能看的吗!”

“敲黑板划重点,贝姐说我老婆也是酒,蹲一个真酒IF新卡!”

“什么挤牙膏剧情连酒名都没放出来,让我怎么闯作(恼)不管了指路紫站ID同名,关键词联名、夜晚、轮椅、束缚,国际惯例三千字自取——”

“赞美楼上太太!您的手速就是神迹!”

林庭语被挑起下巴的时候人其实有点懵。他记得自己本来在陆阳的家里睡下了,不知道为什么再醒来就到了这里。深重的悲哀和酸涩充盈在他的心脏里几乎要炸开,于是他的心情和语气都变得冰冷低沉——但他真的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说出那样的话。

也不清楚面前的这两个人到底是什么情况。

被他称为琴酒的男人穿着黑色的过膝风衣,礼帽下是一头银亮的长发,但看起来还相当年轻,连怒气都无法很好地隐藏。另外那名轻松从亲自制造的尸体旁路过的女人有着艳丽的容貌,姿态和表情都充满诱惑意味,说话时手指上仍然勾着一柄染血的小巧手//枪。

这两个人是——

突然间庞大的记忆冲进他的脑海。

他原本是C国声名远播的犯罪心理学专家,年纪轻轻就已经发表了多项重大学术成果,前途无量。但在一次例行的受害者心理辅导后不久得知了对方坠楼死亡的消息,随之而来的就是家属气冲冲的上门质问,冲突,推搡,然后从楼梯上摔下去,从此坐上了轮椅。

那之后他很是颓丧了一段时间,幸好有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友陆阳一直陪着他,给他加油鼓气。但让他再次振作起来的,是陆阳的车祸——作为刑侦支队长的陆阳在一次围捕行动中被连人带车撞落山崖,幸好山崖不高,下面又是茂密的丛林,被找到的时候车架都已经变形了,人还有一口气。肇事卡车三天前刚报案被盗,监控里拍到的司机面部被遮挡了,事后卡车在附近的水库里被发现,已经没有任何能够追查的痕迹。

林庭语不属于警务人员,不能主动接触案情,而且因为陆阳的关系需要避嫌,只能眼睁睁看着案件的侦办陷入僵局。

陆阳的心率越来越平。

他却无能为力。

就在这时,一只黑色的乌鸦落到了他的窗台上。

“我们可以为你找到那个逃跑的司机,把他押到你面前,任你处置——他背后的人早就给他制造了完美的不在场证明,而且没有物证,只要抵死不认,你们是没有办法给他定罪的。”

林庭语听到自己的声音有些发抖。

“既然他的脱罪证明这么完美,你们是怎么发现的?”

乌鸦龇出了一口雪亮的尖牙:“碰巧他背后的人得罪了我们,死前说出了这件事。如果你不信,我可以把人抓来,给他打吐真剂,让他亲口跟你说——怎么样?作为交换,你只要偶尔透露一些无关紧要的消息就可以了。”

从此黑暗世界多了一只放在明处的眼睛。

一年之后,这只眼睛在被称为“乌鸦军团”的,如深渊般无边无际的黑暗组织中有了一个代号,正式被接纳为其中的一员。

由于身份的特殊性,他的信息在组织中被绝对保密起来,除了组织的领头人,只有寥寥几名核心成员知晓。也只有那几名成员,有权邀请他参与任务——而他仍然可以拒绝。C国对于恶性犯罪的打击极其严格,组织多年尝试,也只有这一枚能够接触核心级别信息的棋子留存下来,不到万不得已,不会考虑暴露他。

三天前,林庭语收到通知,要被派遣到日本东京,作为访问学者进行为期6个月的学术交流。这相当于有半年时间没办法接触到原来的社交圈获取情报,因此他把这件事秘密汇报给了组织。

组织回复说近年来日本分部扩张太快,引起了本土黑//道势力的不满,而且资源争夺日益剧烈,情势比较紧张。为了确保林庭语的个人安全,不至于把重要的代号成员折在无关紧要的火并里,会派一名行动组成员贴身保护他。

林庭语收到邮件的时候有些不以为然。他在国内待的时间久了,虽然经常接触人心的暗面,但至少日常生活是不太需要考虑人身安危问题的。

——于是他到达东京第一天就碰上了持枪闯入酒店的暴徒。

“我到这里的消息是怎么走漏的?”

被琴酒握住手臂拉起来的时候,林庭语不满地发问。

虽然早在发现枪响后酒店仍然一片平静,没有受惊的住客和服务人员出来查看时,林庭语就意识到主办方安排的这家酒店恐怕已经被清场了。他出访的公告挂在官网首页上,有心人要查并不困难,但有凶徒盯着一名普通的访问学者设伏,这个问题就很不简单了。

虽然林庭语为很多案件侦办提供了重要意见,因此结仇也可以想见,但国内的仇家不大可能锲而不舍地追到日本去——

怎么想也是他作为乌鸦一员的行程暴露了。

琴酒没有答话,而是稍微上下晃了一下手臂,似乎在掂量林庭语的体重——就在下一刻,他猛地捞起林庭语无力的双腿,往自己身上一压,原本攥住林庭语手臂的那只手松开了,穿过林庭语的腋下,轻而易举地把人抱了起来。

林庭语整个人腾空的时候下意识挂住了琴酒的肩膀,脱离基底的失重感让他本来就有点乏力的大脑一阵阵眩晕。

“撤。”琴酒的面色很沉,“不是你的行程走漏,是这个女人被盯上了——直升机在天台上面。”

他没有再多说话,快步向外走出去。林庭语看了一眼提着裙子跟在一旁的贝尔摩得,反应过来。

作为知道他真实身份的几名核心成员之一,贝尔摩得负责给他介绍日本现在的情况,并传递一些重要情报,因此约他今晚在这里见面。但是贝尔摩得的真实身份就要瞩目多了:美国影视巨星克丽丝·温亚德,一举一动都被无数人关注。或许有的人查到了她和乌鸦军团的联系,并且知道了她今晚的行程,推断出她要在这里和谁见面——或者干脆就是想截杀她。

总之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好啦好啦,我回头会去查的哦?”贝尔摩得踩着十公分的细高跟,小跑起来却一点没有阻碍,“知道我要来这里的只有3个人,把他们全部给你没问题吧,Gin?”

“可以,我会把这些老鼠连皮带骨碾得粉碎。”琴酒冷笑一声,“但要是你再到处招惹老鼠,我就把你藏污纳垢的窝也一起沉进太平洋。”

“这样的发言可不够绅士,Gin。”

“闭嘴。”

说着琴酒已经踏上天台。螺旋桨激起的狂风夹杂着细小的尘沙,刺得林庭语睁不开眼,他想要伸手去揉,但刚一松开手就感觉要掉下去,于是只能强忍着。终于坚持到直升机里时,他的眼眶已经变得通红了。

琴酒把他留在后面的座位上,自己去了副驾驶。

“哎呀看起来真可怜呢。”坐在对面的贝尔摩得凑过来,“是沙子进了眼睛吗?呼——”

林庭语向后躲闪了一下,贝尔摩得脸上的妆粉靠近了让他鼻子发痒。但他的躲闪显然让贝尔摩得玩心大起,不断作势要袭击他。直升机内的空间不大,林庭语又行动不便,腾挪不开,只得抓住了对方作乱的手。

“……请问您需要湿纸巾吗?我这里有。”

原本坐在驾驶座上的人起身回头,伴随而来的是一张刚刚拆封的纯水湿巾,轻柔地擦拭过林庭语涌出泪水的眼角。冰凉的感觉大大舒缓了林庭语眼眶的刺痛感,也让他终于看清了这张年轻得跟下巴上的胡茬毫不相称的脸,上面是一双蓝色的眼睛,眼角像猫一样高高挑起。

“时间比较紧张,冒犯了。”

年轻的驾驶员快速把林庭语的眼周擦拭一遍,然后把湿巾团起来放回自己的口袋,顺便给林庭语把安全带扣好,拽了一下确认稳固,才重新回到驾驶座上。

直升机震动了一下,紧接着发出巨大的轰鸣声,开始缓缓升空。

林庭语过了一会才说:“你叫什么名字?”

驾驶员似乎专注在操控直升机,没有立刻回答。倒是副驾驶上正在查看手机的琴酒发声了:“苏格兰,今天起你负责他在日本期间的安全。如果他有一丝损伤,你的观察期就别想结束了。”

“是。”这次驾驶员快速地应答了。

直升机越过月下的海面,平静的黑色水面像野兽巨大的眼睛,倒映出这座呼啸而去的机械。

在呼喝和细碎的枪响都被甩在不可及的远方时,苏格兰问:“能请问一下您怎么称呼吗?”

林庭语看了贝尔摩得一眼,贝尔摩得耸耸肩:“他要做你的贴身保镖,迟早也要知道你的代号。既然Gin觉得可以,那么日后要是出了什么问题,就让Gin负责收尾好了。”

琴酒没有答话,只是周身的气息瞬间变冷了。

林庭语眯起眼睛,审视地看向驾驶员。这一刻他眼角收敛出一道如同刀光的弧度,刃口无声无息地刮过驾驶员的脸庞。

对方没有表露出什么异样。

终于,林庭语收回目光,淡淡地说:“我的代号是杜凌酒——你刚才收进口袋的纸巾,拿出来,还给我。”

作者有话要说:杜凌酒(Dolin),是一款历史悠久而且非常流行的味美思(Vermouth),所以贝姐调侃他是同类。用味美思酒名的原因是林庭语和贝姐一样明面上有声誉很好的身份,而且行动比较自由。

另外解释一下主角为什么要回湿纸巾。因为经过消毒的湿纸巾取生物检材是一种没有更好条件时的不错选择,原理和用蒸馏水和无菌布对犯罪现场的血液取样保存一样。主角担心对方拿这团湿巾去化验DNA(事实上苏格兰确实打算这么干)。至于198x年的时候日本有没有DNA技术,我没查到相关资料,就当做科技水平和现在差不多吧,毕竟都有麻醉针、定位眼镜和炸裂足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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