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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樱树抽芽之时:苏格兰篇(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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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庭语快睡着的时候,大门传来了汽车刹停的声音。他困倦地睁开一丝眼皮缝,看见苏格兰在大门处观察了一下门锁——接着这个表情平静的年轻人左右看了一眼,就从随身包里掏出一把银色的枪,给枪管套上一根消//声器,然后用枪口抵着门锁就是砰地一声。

铁艺门猛地颤抖了一下,摇摇晃晃向内侧打开了。

林庭语:……

谢谢,真是有效的闹钟,彻底醒了。

话说回来这不是你前搭档的房子吗,你连个门禁权限都没有,还要暴力破拆,这是什么塑料搭档——但是对待前搭档的房门第一反应是暴力破拆这件事本身也挺塑料的。

所以那个塑料前搭档到底干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总不可能是同时NTR了琴酒和苏格兰吧,这即使在东京也太离谱了。

回头找人详细问问好了。

苏格兰进到房子这边以后,倒是没有选择再给门锁来上一枪,而是沿着房子周边,转到落地窗前,微微躬身敲了敲窗玻璃:“林先生?”

刚才那么大的动静,林庭语不好装睡,于是抬手挥了挥以示知道了。

然后苏格兰的身影就消失在了窗边,下一刻房门又发出了刺耳的吱呀声,从外向里打开了。

苏格兰站在门口处,谨慎地扫视了一圈房内的状况,然后走到低矮的沙发前,半跪下来,习以为常地伸出手要抱起林庭语——林庭语按住了他的手臂。

苏格兰的动作停住了。

“你去哪里了?”

林庭语维持着按住苏格兰小臂的姿势,抬眼盯着他,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

苏格兰沉默不语。

“你没有回酒店。”林庭语肯定地说,“你换过衣服,但没有换外套,袖子上有水腥味——你在水边待了很长时间。”

苏格兰的身体微微颤了颤,但他没有回答,而是深深低下了头。林庭语能看到他头上那个柔软的发旋,黑发服帖地从中心向四周散开。

徘徊……水边……

……

林庭语想起这个民族好像有某种投河自尽的风俗。作为一个水网密布的岛国,在自杀的方式选择上就地取材也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不至于吧。

这就进展到附带自杀倾向的重疾程度了?

不对,日本人好像没有精神疾病也会投水自杀,并且视为风雅之事。虽然不知道组织的日本分部是否有这种思想教育,但从琴酒时不时就要去灭个口的情况看,大家似乎都没有这么高雅的爱好。

总不至于是东京警视厅的岗前培训内容里带有不成功便成仁吧。这也太离谱了。

林庭语深感再问下去也得不到自己想知道的东西,而且很有可能会问出根本不想听到的回答——他也不是很想跟琴酒解释为什么一个好好的下属交给他一天之内就没了,虽然琴酒大概率不会找他算账,但这样听起来实在让人感觉杜凌酒是个有特殊癖好的神秘变态。

于是他松开了苏格兰的手臂,准备选用一些常见的心理治疗话术和缓一下气氛——

苏格兰猛地抬起头,抓住了他刚刚离开的手。

林庭语怔住了。

苏格兰用的力气很大,甚至让林庭语都感到了疼痛的程度。那双清澈的水色眼睛剧烈颤抖着,像酝酿着滔天风暴的碧海。嘴唇也轻轻颤抖着,稍微开启了一线,似乎有什么想说,却在风浪中被缠缚着挣扎着,渐渐沉入深不见底的黑色海渊里,最终也没有来得及出口。

束缚这个人的,到底会是什么?

林庭语突然很想知道那海渊底下潜藏着什么样的怪物。他前倾身体,被握紧的手向前探去——受到了一些阻力,但不多——指尖轻轻碰上了苏格兰因为仰头而暴露出来的颈项。

在触及的一刹那,似乎有某些细小的电流在其间跳跃起来。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然后被不容拒绝地按住;柔软的指腹稍微抚摩了战栗的皮肤,然后精准地落在激烈跳动的血管上。条件反射的避让被压抑住,代之以更为顺从的,竭力舒展的姿态。

他们对视着,在对方的眼底看见完整的自己。

良久,林庭语轻声开口:

“没有人告诉过你,不要盯着我的眼睛看太久?”

落进他近在咫尺的审视里,苏格兰反而笑了:“您是要催眠我吗?”

——请来阅读我吧。

这样能让你稍微地、再相信我一点吗?

似乎曾经有一双同样清澈的眼睛这样望过来,带着温柔笑意的目光笼罩在身周,像一个无声的拥抱。

“我可不是魔术师。”林庭语最后说,彻底放开了苏格兰。他往后仰倒,缓缓地靠进松软的沙发里,揉了揉太阳穴。

和重新变成面无表情的林庭语不同,苏格兰倒是看起来心情突然好了起来。他眼里的风暴平息了,又回复成那种和煦的温暖碧波,语调也舒缓起来,让人想起早春里的清朗日光。

“您刚才看起来马上就要让我在这房子里凭空消失了。”他顺着“魔术师”的说法开了个玩笑。

林庭语的头疼这次来得快去得也快,一溜烟就不见了。这让他的心情稍稍好了一点,就也顺势半开玩笑地说:“如果我让你消失,你会消失吗?”

苏格兰摇了摇头:“我的任务就是守着您,在您离开这座城市之前,我是不会走的。但是如果您不想见到我,我可以不出现在您面前,这样您能够满意吗?”

“……那你还是出来吧。”林庭语扶额,这样听起来更像变态了。

苏格兰露出一个眉眼舒展的笑容:“太好了,我还以为您想要放弃我了。”

林庭语捕捉到这个用词:放弃。

这不是一个正常的表述。如果下属感觉到自己得罪了上司,可能会在心里想,糟糕,上司厌恶我了,要斥责和惩罚我了,甚至可能被辞退,要失业——但无论如何都不会描述为被上司“放弃”。

这个词意味着一种更深层的情感维系。“放弃”的前提是曾经抱有执着,努力过,追求过,甚至拥有过,到黯然而止时才会被称为放弃。林庭语很清楚自己并没有作出过什么令人误解的表达,但为什么苏格兰会产生这种他们建立过维系的认知?

是他给过苏格兰什么期待吗?

林庭语仔细回想了他们短暂的相处时间,突然意识到他们之间——主要是苏格兰单方面地交浅言深了。林庭语本来以为是背后的Boss指示苏格兰用这些大逆不道的话来试探他是否有叛变的倾向,但也许那些话并不完全是巧饰的繁花,抖落下去,露出了内里生机勃勃的绿叶和细小的果实。

哪怕里面只有一分真心——

林庭语眯起眼:“你还有一次说谎的机会。”

苏格兰愣了一下,接着又敛起笑容,低声说:“您问吧。”

“你接下来的一切话语,不会传到第二个人耳里,也不会让你的生活变得更糟。如果你不想回答,可以保持沉默,我自己会判断。但如果你说谎——”

林庭语忽然露出了一个非常轻微的笑容。

一阵穿堂风在这时闯进了客厅,带动玄关处的风铃抖落出一串清脆的碎音。

“你知道吗?测谎在心理学界一直饱受争议。反对这门技术的人认为它根本没有参考价值,完全是一种‘心理酷刑’。其实我也觉得这个称呼相当贴切——我现在可以给你最后一次离开的机会,但如果你坚持把自己送到我的刑架上来,就再也不要妄想全身而退了。”

他锐利如刃的眼睛一寸一寸巡睃过苏格兰的面庞和全身。

“怎么样,你要留下吗?”

——逃跑,或者迎战?

即使在来这里之前已经做了充分的思想准备,临到对上林庭语仿佛洞察一切的目光时,苏格兰还是感到了彻骨的寒意。生存的本能在叫唤着让他立刻杀死这个危险的人物,追求更高利益的使命却在拼死压下他即将拔枪的手。

他不知道自己的表情有没有控制住,是不是在某个他没有意识到的瞬间,露出了足以被捕捉的破绽。在那样的目光里他仿佛置身于悬崖飞瀑之下,从千尺高山冲下的巨流重重冲刷过他的全身——

为什么会突然这样问?刚才不是已经侥幸过关了吗?甚至都看到了那样熟悉的,放松的倦怠姿态,胜利旗帜招展在前。

却遭到兜头一盆冷水砸下来,仿佛之前的一切松懈都是猫抓老鼠的玩弄。

苏格兰竭力维持着自己的视线不要闪躲。

杜凌酒在望着自己。

“要留下吗?”

很轻的声音。

但原本只要刀刃足够锋利,不需要太多的力气就可以刺穿心脏。

苏格兰感觉自己就像刚刚大胜一场的赌徒,只要及时收手,将面前的筹码捞起带走,就能坐享后半生富贵。但这时荷官走过来,问他要不要ALL IN,如果这一把赢了就能带走整座宫殿里最珍贵灿烂的宝石,输了就一无所有。

荷官在微笑。

林庭语在微笑。

可能失去一切的厌恶感让他踌躇不前,但那颗正在微笑的宝石又散发着过度诱人的光。苏格兰很清楚,在没有真正产生利益冲突的前提下,本就不太关心组织事务的林庭语大概率不会浪费时间除掉自己,因此这个安全离开的承诺,应当是有效的。

只要他现在站起来,走出这座房子,他仍然可以继续在组织里做他的“苏格兰”,他费尽心力才走到这一天,不应该冒这样大的风险去捞那颗沉在深渊里的宝石。

但只要他现在走出去——

只要他今天离开,甚至只是犹豫时间太长,林庭语的门就再也不会为他而打开。

苏格兰收紧了手指。他一直握着林庭语的手,到现在也没有松开。

“请您测试我吧——用您想用的一切手段,如果这样能让您更信任我一点,那么我无论如何也不会退缩的。”

他说。

海潮那一刻泛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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