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瓷餐具被‘砰——’的一下放到桌上,青菜粥在碗里晃悠了两圈最后也没有撒出来。
酒鬼小姐醒了,并且很警惕。
松田倚在墙边揶揄着说:“雾酱见到我惊讶吗。”
三下雾紧张兮兮地蜷缩在床角,一言不发。
不知感恩的小鬼!
松田阵平摘下他的墨镜,语气不善:“为什么不说话?臭小鬼,你知道你在我家睡多久了嘛?你躺这儿躺了三天!身上那是怎么搞的?我说你……”
她偏着头去细听松田阵平的牢骚,松田却忽然停了下来。
他伸手探向三下雾的额头,皱着眉头说道:“搞什么——”
搞什么,她不会傻了吧……
三下雾低头看了看手腕上的伤口,已经仔细地清理干净并且上了药。她又抬头去看松田阵平,试探地张了张嘴:“啊,啊……”
她谨慎地学着松田的模样说道:“搞,什……什么……雾酱?”
看她这幅样子,松田阵平堪堪反应过来:事情大条了——
三天前,松田阵平在回家的路上捡到了三下雾,彼时她躺在街角的垃圾桶旁边,裹着一件浸满血迹的绿色睡衣。
她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简直像一只被虐待致死的野猫。
巨大的悲哀向他袭来,松田不知如何是好,他碰了碰小雾搭在杂乱石块上的手臂,冰凉的像已经冷掉的尸体。
慌张占据了大脑,他手忙脚乱地握紧小雾的手腕,还好,还有脉搏,还有平稳跳动的心脏。
啊真是的,生命体征稳定地简直像是睡着了一样,那一身血是平白为了吓人嘛!
松田阵平松了一口气,脱下外套裹住湿漉漉的女孩,把她抱进了烟味浓重的出租屋。
远处的街道上徘徊着几个黑色的身影,像恶心的蟑螂。
是阴谋吗?
她背后的那些人,还有她自己。
那场拍卖会之后,他一直在找她。
虽说案子草草了结了,真凶也已经落网,但是哪有什么凶手,那些人只不过推出来一个背锅的罪犯。
松田阵平确信,那名议员的死小雾她脱不了干系。
不管是什么原因,为同伴复仇也好,为社会除虫也罢,她毕竟杀了人……
不能放任她这样。
松田阵平打起来一百分的精神,从警局下班后就去她出现过的地方闲逛,独自穿梭在大大小小的商场和酒吧中,但是他们一次也没有遇见过。
结果,她居然这样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在深夜只有自己会经过的胡同里,她带着不致命的伤口和满身审讯的痕迹安安静静地等在那里。
‘你抓不住她。’
他们这样说着,对一头热的年轻警察泼洒一头冷水。
如此大费周章。
如此明晃晃的鱼饵。
松田阵平义无反顾地咬了钩。
说到底,这是两个人的劫难,松田阵平一开始就搅进了那个漩涡。
他在浓重的夜色中抱紧了怀里的女孩,轻的像朵云彩。
无论如何,抓住她——
这个巨大的念头在头顶盘旋着,还在不断地生长壮大。
松田阵平自嘲地笑了起来,对着昏迷不醒的小雾说:“酒鬼小姐和墨镜先生,谁也逃不掉。”
酒鬼小姐没有回应,那时她正游历在漫长曲折的梦境中。
现在三下雾在懵懂着回应他,她微微放松了紧绷的身体,生涩地说着拗口的语言:“雾酱?”
她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松田阵平,把那只脚踝上带着的镣铐晃得叮当响,请求他把它解开。
为什么这副奇怪的样子?
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记得自己就算了……
松田地握紧了拳头。
怎么连说话都忘了,那些家伙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看到对面的男人脸色沉了下去,三下雾默默低下了头,瞥见床侧那碗粥……她接收到了必须完成的任务的信号,像一名称职的人质一样乖乖地端了起来送到嘴边。
“你……”
松田阵平欲言又止。
喝完了?
她把碗放回原位,又捡起散落的绷带缠上了手臂上的伤口,打了个丑陋的结,做完这些后她拾起掉在地上一半的被子,顺从地躺在了床上。
——实在不像三下雾。
松田阵平一头雾水:失忆还能改变性格?至少会把青菜挑出来……
“起来,”松田阵平扯起被角,指了指她的手臂和脖颈,比划着说:“绷带要换了。”
真是麻烦。
他拉长了声音说:“绷带——要换了——绷带——”
三下雾不明所以地看着他,躺着一动不动。
松田阵平深吸了一口气,拽住小雾的手指了指她的脸说:“雾酱!”又指了指自己说:“松田哥哥!”最后拎起绷带的边角说:“绷带——”
“松田……哥哥?”
他烦躁地挠了挠头发:这怎么办?
呀,直接拿药箱过来不就好了,她肯定会明白的。
松田阵平提着药箱边走边思考怎么和她对话。
好麻烦哦——
要不试试别的语言?
“雾酱,can you speak english?”他说着瞥脚的英语打开了门。
“你在做什么啊?啊,那个,嗯,what are you doing?”
小雾正在从上到下一颗一颗地解开衬衣的纽扣,那件松垮的条纹衫现在堪堪挂在肩膀上。
瞥见男人进来她急忙扯下来衣服乖巧地躺下……
她吞吞吐吐地说:“雾酱……just a little…are you my嗯 …master…?”
“……啥?”
松田阵平彻底想明白了——现在这局面,她又记不得之前的事情。
小雾这……这是把自己当成囚禁年轻女孩还施暴的虐待狂了吧?她刚才是抱着喝药的心情喝的那碗粥吧?现在绝对是在拿看变态的眼神在看我吧?
可恶,我明明是勇者——
混蛋小鬼。
松田阵平拢了拢袖口,露出强壮结实的小臂,气势汹汹地走到床前,把药箱‘哐——’一下放在柜子上。
他扣住小雾试图往后缩的肩膀,把衣服拢紧,在她脸上狠狠地拧了一把。
“松田哥哥!……you brother!”
松田从药箱里拿出棉签和新的纱布,在三下雾面前摊着,然后攥着她的手臂小心地剪掉那个丑陋的结。
“i……i”他凶巴巴地说:“help you!”
很快,松田满脸愤怒地剪下最后一截绷带,三下雾身上多了几个干净清爽的蝴蝶结。
看着男人微微发红的耳根,三下雾忍不住笑了出来,什么嘛——能弄到这种专业锁链,还以为是什么难搞的变态呢。
她翻找着匮乏的词汇库堆出来几句不连贯的日文:“谢…谢。嗯,尼酱,喜…喜欢……欧尼酱…”
松田阵平挑了挑眉——还真是少见。
‘欧尼酱?喜欢?’
这才不是那家伙会说的话吧。混蛋小鬼,根本没有放下警惕心。
“欧尼酱,雾酱…want to sleep…”她拍了拍旁边的空位置对男人说:“嗯,尼酱,together?”
“?”
松田阵平的大脑中转处理器艰难地翻译出来这句话的信息,他打了个恶心的寒战。
“尼酱?”
三下雾讨好地去抓他的手,松田却像触电一样立马弹开,恼羞成怒地走出房间,砰的一下关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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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两点,安室透带着一身疲惫打开了家门。
按下顶灯的开关。
脱了鞋子。
摘下棒球帽。
躺到幼稚的沙发靠垫上。
没有人,没有声音,好安静。
他打开电视机调出电影频道,播的是科幻片。猎人男主角在和仿生人□□,电视台贴心地打了马赛克。
“里克,你还会再跟仿生人上床吗?”
“只要是个女孩,只要像你。”
“我已经存在两年了,你猜猜我还有多久可活?”
“大约还有两年。”
“里克,和我睡过之后,没有赏金猎人可以继续工作。”
啊……白天睡了那么久,结果一点也不困。
他摸出手机,拨通了诸伏景光的电话。
熟练地输入那串号码,安室透盯着迟迟未接通的页面忐忑不安。
半分钟后,疲惫的声音从那端传来。
“波本?”
“景光,你还好吗?”
“嗯,刚做完任务,最近狙击任务很多。”
“今天boss约见我了。”
“你见到他了?”
“没有,他并没出现。没有审讯,也没有恐吓,只是问了几个问题,简单的像是上司的谈心一样。”他懊恼地说:“可恶,我还在那里睡着了。甚至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说漏嘴。”
“怎么会——”
“景光,你要小心那个房间。”他看着头顶灰蒙蒙的天花板说:“你根本不应该进入组织,他们什么都不在乎。警方,组织,政界,极道,事情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简单。”
“零,谢谢,不用担心我,我能处理好自己的事情。”那端的诸伏景光带着笑意说道:“我可不能总是依赖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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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两点,松田阵平起床喝水。
他轻轻打开卧室的房门,里面空空如也。
被铁丝撬开的镣铐丢在床上,被褥上还有余温,应该撬锁花了她不少时间。
松田阵平从窗户朝下看去,楼下的花丛中有一片压痕。可这是六楼,她是猴子吗?她那些小玩意明明都没有带在身上!
混蛋小鬼!
作者有话要说:皆不可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