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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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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州的风总是如此,凛冽地刮着,誓要卷去人身上为数不多的活气。

我自出生起,在此地已度过九年光阴,勉强算得上半个原住民,却依旧不适应冬季的寒。

至于为什么是半个,因为我始终无法遗忘我曾经的故乡——夏无酷暑,冬无严寒的春城昆明。

网络上瘟疫一般的穿越浪潮在我这个坚定不移的唯物主义者看来是毋庸置疑的捏造。虽然闲暇之余我也会借穿越者改天换地的爽文故事放松头脑,但不代表我愿意离开生我养我的故乡,从零开始在异世传播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

当然,我不是没想过如何牛逼哄哄地借先辈思想震慑异世之人,但在现实的残酷打击下,我最终选择了苟活。

胎穿进一只商周时期的人类幼齿身上,不为奴籍也算走运。

我如是安慰自己。

寒风呼啸,带来刺骨之痛的同时也带来男人粗矿的嗓音:“小崽子,滚开些。”

风吹地我反应有些迟钝,循着声音转头望时那男人已走近,山丘般魁梧的体格压得我有些喘不过气来。

没过多迟疑,我迅速抬脚想要离开。这座山丘却像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在我头顶上嗤笑一声,捏着我的脖子将我提了起来。

“你这小崽子,有些眼熟啊。”他仔细打量着我的脸,眯起眼,手上也慢慢使劲,语气却不急不缓。

眼熟?我不记得和这种长宽比接近的大家伙有过什么交集,或许是我那个母亲的恩客?不过更大的可能是这种人在街边走着走着有些无聊,随手找个路人逗趣而已。

而我,成为了随机抽奖环节那名幸运路人甲,正享受着被当成小鸡崽子提溜起来的悬空体验。

他身旁侍从似的人物走上前在他耳边嘀咕了两句,他眼神突然变得晦涩难懂,看我的目光令我头皮发麻。

不过,在探究他眼神含义之前我得先喘口气。

兴许他发现了我的挣扎之态,大发慈悲地松手,又好整以暇地双手环抱欣赏我掉落时的狼狈姿态。一套动作行云流水般顺畅,有一种独属于这个时代的高傲。

毫不掩饰的、对下位者的轻蔑。

作为拥有独立现代灵魂的半个古代人,我对这种眼神敏锐无比,它时常令我痛苦,让我觉得自己失去了自尊之类的东西。因此在刚被蔑视时,我会不顾一切地反抗。譬如低吼甚至撕咬,惹急了也会做出吐口唾沫在对方身上这种不文雅的举动。

可事实证明,弱者的反抗实际是欺辱者的兴奋剂。我在一众麻木的靶子中是如此鲜活,以至于成为了他们偏爱的靶子。反抗的结果是更多的欺辱,于是乎,我屈服了,成为了一个虽然麻木但伤痕逐渐减少的靶子。

我没有屈服于黑暗势力,我只是不得不在这个时代面前低头。哪怕有一丁点现代文明的火光出现,我都会不留余力地奋起反抗。

我一直这样告诉自己,避免成为一具行尸走肉后被这个时代吞噬掉。

被毫不留情地扔在地上后,我一直低着头,伪装成一只瑟瑟发抖的鹌鹑。

“你小子,叫什么名字?”他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好像询问我的名字是我多大的幸运似的。

没礼貌的大块头,没人教你过问别人时先自报家门吗。我心里嘀咕 ,面上却不显:“回大人,贱民无姓,名野。”一如既往地谨小慎微。

伏低做小,只有你自己把姿态放低到尘埃里,别人才没机会把你贬低到泥潭里。这是我活了这么多年身体力行得出的经验之谈,我宁愿自贱,也不要被别人践踏。

“野?”

“是的,大人。”

“什么鬼名字。”他皱了皱眉,也许念出这个名字于他而言是一种侮辱。

我将脊梁骨弯得更低,地上的湿冷气息扑面而来,使我打了个寒颤。

野。是野种、野兽。我母为娼,父不详,幼时被打骂时总像野兽一样嘶咬反抗,因此得了这个名。

“行了行了,起来,带我去你住的地方。”他摆摆手,语气不容置喙。他身侧了那人笑得贼眉鼠眼,用一种很油腻的腔调对我宣布:“你小子,走大运了。”

几乎是他话音落的那秒,恐惧感像冰冷粘腻的蛇自我脚底攀升。我不是九岁的孩童,这种棱模两可的话并不叫我感到惊喜。天下没有白得的午餐,我不敢想象他所说的大运需要付出怎样的代价。

我听说过某些贵族喜爱男童,而我母亲为了让我们在这乱世更好的生存,从小便将我扮作男孩。

我如今年岁尚小,由于长期营养不良而显得身形单薄,并不会让旁人怀疑。

我依旧低着头。却在心中疯狂思考对策。难道现在要告诉他我是女孩吗?可若他不是这种想法呢?随意揣测这种人的心理,若是将他激怒,我定没有好下场。

想想,快想想,该怎么办。

等等,揣测他的心理……他对我一定就是那种腌臜想法吗?

我仔细回想了一下他打量我的神态,与其说是锁定猎物的惊喜,不如说是切切实实的惊讶。没准儿他说的那句有些面熟是真的。

我在心底告诉自己,不要莽撞。在他等的不耐烦之前,我先一步做出了答复:“小人家贫,恐污了大人的眼。”

他不耐烦地皱着眉:“少废话,赶紧带路。”我忙不跌地走向他身旁,尽我所能跟上他们的步伐。

“再往前走一段路,过了这个小巷子再右拐……就快到了,大人。”

狭窄破败的小巷中,他魁梧的身躯经过显得十分拥挤。或许是感到憋闷,他在路途中愈发暴躁,时不时用剑鞘拍击我的背,试图让我速度加快:“快些,要是让我发现你在耍什么诈,你有九个脑袋都不够我砍的。”

“不敢,大人,就快到了。”我顺从地低下头,重复着这些话,同时迈开步子提速,希望能少挨些打。那沉重的剑鞘打在背上时,像在用锤子敲击我的骨头,实打实的痛。

面前的视野终于开阔了些,密密麻麻的低矮破房分布在一片还算开阔的土地上。一些骨瘦嶙峋的人朝这边投来眼神,野兽般的打量让人不寒而栗。

“到了,大人。”我恭敬谦卑地站在他身侧靠后的位置,听候发落。

“去找你父母。”他说这话时没有看我,而且面对众人拔出小半剑刃。寒光一闪而过,众人慌忙埋下头,他这才让剑入鞘。

我应了声,随即便带着他俩走到我和母亲的安身之处。我早就与门外张望的母亲对上了视线,她见我领着两人过来,紧抿着唇,面色说不出的忧虑,还混杂着我难以看懂的焦急。

还没等我们走进,她就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匍匐着,用颤抖的声线小心翼翼地询问:“你们,你们是那位贵人派来的吗?”

那两人没有回答,而是相互交换了视线。做主的那位眼神比之前看我时更加晦涩难懂,他的目光一直在我与母亲之间转换。许久,他才悠悠开口:“起来吧,我到这儿来确实与你口中那位贵人有关。”

母亲突然变得无比兴奋,拽着那男人的裤脚喃喃自语:“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一定会来找我的,我就知道……”

她这副疯魔的状态让我无比熟悉,每次她被她那些所谓恩客欺辱过后便会打我撒气。过一会儿又痛苦万分地将我抱在怀中,癫狂地自语:“过会儿,再过会儿,他就会来找我了……我们娘俩再等会儿,等会儿……”

“大人,怎么称呼您?”我在母亲神志不清的间隙抬起讨好的笑脸询问。

他没回答,又开始用那深潭般的眼神盯着我,我笑得有些累,准备放弃这个答案。正当我想给自己找个台阶下时,他却突然开口:“陶”。

惜字如金的回答。我心中暗骂他装,却笑着奉承:“陶大人,您还有什么吩咐?”

也许是这次回答将他耐心耗尽了,他转过头不再理会我,而是看向我的母亲:“你,说说那位贵人与你之间的事。”

母亲有所迟疑,他皱眉踢了母亲一脚:“若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我便将你视作骗子处死。”

不知是被骗子还是处死两字吓到,母亲慌张地去扯他裤脚:“不敢,不敢,贱民所言不敢有一字作假”,接着便像竹筒倒豆子般将一切都坦白:“曾经有位贵人施恩于我,他走后我发现自己怀了孕,便擅作主张生下了这个孩子,您看……”她说着说着便扯住我的衣服将我带到那男人眼前:“他,他和那位贵人长得很像,是吧?不然大人您也不会认出他来……”

陶勇冷哼一声:“量你也没胆子撒谎”,随即又道:“跟我走。”

烂俗的戏码。

我有些想骂人。母亲又小心翼翼地询问着,而陶勇则保持着神秘莫测的缄默。我想去母亲身旁握住她的肩膀,使劲把她摇清醒。看看这男人的样子,想想我们这么多年的痛苦。我若是她,绝不会如此单纯的认为目前这个时刻便是我们痛苦的终结点。

如今这个时代,生活的本质,不过就是从一个火炉跳到另一个火炉,而曾经受的苦在以后换一种方式去经受罢了。

可我什么都不能说,我也保持沉默。

直到那男人领着我们离开此地,母亲都是一副兴奋过头的癫狂模样,而我则感受到了风雨欲来前的压抑与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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