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期来的快去得也快，李西西感觉自己在家还没躺几天，工作就已经追着她的尾巴急切地追上来。

噢，她没有尾巴，工作也咬不到她。

可莫里斯夫人可以断她财路。

一大早起床的李西西心情愤懑地捶床，在心里向老天哀嚎这还不如咬我尾巴呢，老天对此充耳不闻，甚至悠闲地打开了花边新闻的小报，于是她只能带着满腔怨气从床上爬起来，神情恹恹地向厨房的海绵宝宝问好。

“早上好，西茜……噢！”正在搅拌奶油的海绵宝宝被李西西的黑眼圈吓一跳，“你昨晚没睡好吗？”

“别在意，”李西西给自己倒了一杯牛奶，“我只是得了假期综合症。”

“我知道了——”海绵宝宝拖着长长的调子，“就和章鱼哥一样，每次放完假章鱼哥的脸都是黑的……见到我之后更黑了。”

隔壁石像屋，章鱼哥勉强扯下自己缀着木耳边的眼罩，嘴角早已耷拉下来。

“又是，糟糕的一天。”他冷漠地掀开自己温暖的被窝，走进这个更加冷漠的世界。

海绵宝宝哼着歌心情愉快地把奶油装进裱花袋里，小蜗慢吞吞地爬上餐桌，微笑着看倒在餐桌上的李西西。

李西西察觉的小蜗的目光，但只是象征性抬了抬手指，示意它自己倒牛奶。

小蜗不介意李西西消极的态度，不紧不慢地给自己倒了一杯热牛奶，用海绵宝宝听不到的声音说：“看起来你很不舍假期的结束？”

“当然——”李西西脸埋在桌子上，声音闷闷的，“你只是个不用上班的小猫咪……小蜗牛，你当然不能理解上班的痛苦。”

“这可不一定，”小蜗姿势优雅地喝了一口牛奶，“你们下班了，我就要上班了，要做的事情可不少。”

“比如？”李西西稍微转了一下脑袋，露出眼睛看着小蜗。

“比如蹭一蹭海绵宝宝的脚，让他继续心甘情愿当我的免费饭票，”小蜗细数道，“再咬咬拖鞋，咬咬电线，打翻玻璃杯，还要挠一挠沙发……”

“听起来就是一只猫会干的事，”李西西评价道，“所以昨天的垃圾桶是你打翻的吧？”

小蜗摇头否认：“当然不是，我三岁起就不会干这么幼稚的事了。”

李西西回以怀疑的目光。

小蜗耸肩（哪来的肩？）：“其实是派大星，他昨天非说要借一下我的壳，我不答应他，他就自己钻到垃圾桶里去了。”

听起来是派总干得出来的事情。

李西西觉得自己现在有点司空见惯的麻木，于是也端起牛奶喝了一口，随后长吐出一口气。

在比奇堡生存，还是不要大惊小怪的好。

“对了，”小蜗说，“春天快到了，你去看过水母田吗？”

“水母田有什么好看的？”李西西把一个装着吐司的盘子拉过来，“上次水母大展会不是看过吗？它压根没啥变化，和平常一模一样。”

所以是动画制作组的人太懒了吧？都不愿意给水母田画个冬景。李西西在心里吐槽道。

“水母们要回来了。”小蜗只是说。

“要回来了吗？”李西西有些茫然地抬头。

水母们这么快就要回来了吗？她还答应了珊迪要帮她写科学观察日记呢，看起来的确需要再去看一看。

真希望珊迪能和水母一样早些回来，李西西在心里幽幽地叹了口气，莫里斯夫人大约是指望不上了，还是珊迪的松果号火箭顶用，得克萨斯就是她现在最渴望的故乡——至少都是陆地。

小蜗还想说些什么，海绵宝宝已经端着一个可爱的榛果蛋糕翩然而至，他一脸期待地看着李西西，看起来很希望在她这里得到正面评价。

永远不要辜负一个满怀热情的厨师。

李西西抄起刀叉，手起刀落间一大块榛果蛋糕就已经进入她的肚子里。

她最近的胃口大概是被派大星传染了，什么都吃得下去，也可能是海绵宝宝厨艺太好了？

“好吃！”李西西竖起大拇指，“真是我吃过最好吃的榛果蛋糕，真是超级无敌plus版的好吃。”

再好吃的蛋糕，吃完两口也要出去上班。

和满脸放光的海绵宝宝不一样，李西西略显颓废，可当她目送看起来更加颓废的章鱼哥一脸生无可恋地和充满热情且兴奋到聒噪的海绵宝宝一起往蟹堡王走去，心里还是感到了那么一丝丝欣慰。

好了李西西，至少你没有这么个卷王同事。

等她走进古董店的大门，莫里斯夫人已经早早坐在桌子后那张沉重的雕花椅上了。

她正低着头认真写着什么，见李西西进来，她头也不抬：“迟到五秒，扣除你一周的午餐补贴，”

李西西：“……？”

虽然她没有卷王同事，但她有无良老板。

李西西心里泪流成河，脸上也差点泪流满面。

“你真是黑心老板。”泪流成河的李西西决意也不让老板快乐。

“谢谢夸奖。”莫里斯夫人无动于衷。

没想到伤害居然为零，李西西有一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泄气感，她气闷地磨牙，最后只能自己闷着气坐在莫里斯夫人对面，看她应付着这一沓厚厚的纸堆。

“我以为，你至少会先打扫个卫生。”莫里斯夫人笔下不停。

“这里比我的脸还干净。”李西西用手指抹了一把桌面，一点灰尘都没粘起来。

两周过去，古董店看起来居然基本上没啥变化，甚至没有多少积灰。

莫里斯夫人不易察觉地撇了撇嘴，看起来对不能差使李西西很不满。

老板不那么高兴了，李西西就高兴了点，她一下子忘了自己刚被扣掉的午餐补贴，撑着脸看莫里斯夫人拿出的一张又一张纸。

“这是什么？”李西西问。

“订单。”莫里斯夫人言简意赅。

“那怎么堆积了那么多？”李西西看着她左手边至少有五本书那么高的纸堆，平时也没看到店里来过这么多客人。

像是看透了李西西在想什么，莫里斯夫人把刚签完字的订单放回右手边，轻飘飘撇了她一眼：“我们店的生意一直很好。”

平时最常出现在店里的客人就是安康鱼史密斯先生，哪来的生意？

李西西想到史密斯先生的同时，莫里斯夫人应该也想到了，她抬了抬下巴一指旁边的纸箱子，应该是一些还没分类的新货。

“分出点红色玻璃，明天就是周三了。”莫里斯夫人说。

于是李西西起身把那一大箱货物搬上桌，又拿剪刀把胶带划开。

“说到玻璃，”李西西说，“那位先生上次来时没买红色玻璃，他换了绿色玻璃。”

莫里斯夫人略有些惊讶的抬头。

“噢，是吗？”她含糊地点头，眉头稍微皱了一下，“为什么会换……”

李西西耸肩：“也许想凑一个圣诞配色吧？”

莫里斯夫人应该没有接受这个理由，但她也没再说些什么，只是继续对付手里厚厚的订单，看起来她的工作的确有些繁重，应该是积压了一整个假期。

“你假期一点儿都没有处理吗？”李西西一边把彩色玻璃分类，一边嘴上促狭自己的老板，“是不是因为你没了一个可以随便折磨、差使的可怜员工？”

“少了个烦人精的假期，我当然要好好享受。”莫里斯夫人毫不犹豫堵了回来。

这倒是伤人不成反伤己了，李西西撇嘴，她想起海绵宝宝家的家庭聚会，心情有些消沉。

“也是，你们圣诞节和过年似的，肯定都和家人团圆了。”她有些失落。

莫里斯夫人撇了她一眼，好一会儿才说：“也不一定。”

“为什么？你不是在家过圣诞节吗？”李西西下意识问到，可当最后一个代表着疑问的音调从喉咙里发出，某个晚上某个人低沉沙哑的声音突然回响在她脑子里。

那个警察局里，那个奇怪的白发修女说的话。

——“你和你那个傻子老妈一样……和你那个酒鬼老爹也一样可怜……”

按那个修女的意思，莫里斯夫人的父母……

“我爸妈都死了。”莫里斯夫人很平静地说。

李西西第一次后悔自己长了张嘴。

她想开口安慰些什么，又感觉自己说什么都有些欲盖弥彰的虚伪，有些东西从来不是一两句话就可以抹去的。

李西西，你真是个傻子。这回她真的在心里泪流满面了。

“别用这副怜悯的表情看我，看着怪膈应的，”莫里斯夫人头也不抬，“也别想安慰我什么，一点也不需要，真的，非常感谢你善良的心，虽说你这个头脑简单的小笨蛋除了这个什么都没有了。”

李西西默默把挤到嘴边枯燥重复的安慰全部咽了回去。

“总的来说，我圣诞节过得不错，”莫里斯夫人继续说，“见了个老朋友，喝了点酒，还收到了份不错的圣诞礼物。”

“真好。”李西西干巴巴地回应到。

至于这位老朋友是不是玛拉顿女士，李西西不会问，也不敢问。

“如果你不介意，”莫里斯夫人说，“打扫打扫里面的库房吧，库房里大概落了很多灰。”

明白这是莫里斯夫人给她的台阶，李西西如蒙大赦，应声后抱起扫帚蒙头就往帘子后的内间库房冲去。

和外面干净的店面不一样，库房里面的灰尘多得漫天飞舞，她之前见过的灰尘小黑团们在柜子上排排坐，拥挤得像是春运的火车站现场。

见到冲进来的李西西，它们激动地挥舞着自己的线条小黑手，看起来很需要她给它们来一个生存环境规划大扫除。

为了把心里的这份愧疚和尴尬驱散，李西西把自己所有的精力和注意力都放在了打扫上，把每一个角落和缝隙都擦的干干净净，甚至每一个灰尘小黑团都被她拎起来抖了抖，绝不放过库房里的一点污垢。

在圣诞假期后复工的第一天，李西西度过了自己十九年人生里最勤奋的一天。

她极其细致地打扫着自己看到的每一个角落，中午草草吃过午饭后又一头扎入库房里继续自己的清扫大业，最后还是莫里斯夫人把她叫了出来，通知她到了下班时间。

可惜李西西的精力还是没有完全消耗完，她紧紧攥着自己手里的扫把，试图再找到一点可以继续分散精力的劳动，忽然想起自己还可以去帮珊迪记录关于水母的科学观察日记。

“我要去找水母，观察它们。”李西西手里还抱着扫帚。

大概她的表情有些傻兮兮的，莫里斯夫人默默叹了口气，接过她手里的扫帚。

“去吧，”莫里斯夫人说，“别在外面待太晚，晚上会降温。”

李西西已经带上了自己那顶水母大展会的水母纪念帽子，她僵硬地点点头，大概率什么也没听进去。

莫里斯夫人相当无奈，她让李西西等了等，自己去库房里翻箱倒柜好一阵，最后拿出了一件旧的男式夹克。

虽说是件旧夹克，但是颜色还是很耐看，保存得也很不错，看起来相当暖和。

“只有这个了，来，先拿着这个，”莫里斯夫人说，“晚上回去穿着。”

话这么说，李西西机械地接过，直接穿在身上。

她现在头戴粉粉的水母流苏帽子，身穿深蓝色的男式夹克，下半身还穿着膝盖上的短款裤子，看起来有一种在蟹堡王吃重庆火锅的异样美感。

这造型大概有点不忍直视，莫里斯夫人一脸一言难尽的表情目送李西西走出古董店，随后开始认真思考自己的这位人类员工脑子有没有问题。

李西西穿着这样独立前卫的造型穿过比奇堡的街道，在一众路人鱼惊奇目光的洗礼下麻木而自然地挥手，无所谓，旁边还有穿着热狗造型服的路人鱼呢，先丢人也是他丢人。

等她走到水母田，暮色已经降临比奇堡，这时的李西西终于从大脑死机的尴尬状态里稍微解脱出来，至少她意识到自己傻里傻气的穿着。

“呃，这真是，”她对自己都感到无语地取下头上的水母帽子，叹出了一口气，“潮得我风湿犯了。”

她话音刚落，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西茜？”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国庆快乐～再补一个迟到的中秋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