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男人低沉的声音，陆颐景心里那股冲动散了一大半，马上被疑惑和警惕代替。他眯起眼睛，扬起下巴问道：“这是裴汐的私人电话，你是谁？”

他和言端并不相熟，虽然见过一两次，知道言端和裴汐形影不离，但他没有特别注意地听言端说话过，更别说言端对外人开口的次数原本就屈指可数，认不出言端的声音很正常。

言端也听不出陆颐景的声音，但他接电话的时候看到了屏幕上闪烁的“陆总”两个字，知道电话那边是谁。他没有想太多，只以为是陆颐景有什么工作上的事要找裴汐，他怕错过这个电话会产生不好的后果，就马上接听了——这本来也是他作为助理的职责。

言端望了眼正溢出白雾的浴室门口，站在他的位置还能听到哗哗的水声，回答道：“我是言端。”

陆颐景的眉头锁得更紧了，语气不善：“裴汐呢？”

“裴先生在洗澡，您有什么事吗？”言端道。

听这意思，裴汐和言端已经结束了MV的拍摄，离开摄影棚了。陆颐景本来也没有正事找裴汐，但他就是想求证一下心里的疑惑，沉默了一会儿，没忍住地开口：“裴汐洗澡，为什么你在？”这话说出口他就有点后悔，按他的身份，特意打电话问这种问题，好像有点管得太宽了。

不过既然问都问了，他也顾及不了太多，只想等着听答案。

言端听不懂陆颐景话里的深意，觉得他问得莫名其妙的：“我们住一起，我当然在。”话音刚落，电话那头就传来忙音，陆颐景直接把电话挂了。

言端看着手机，更加摸不着头脑。他回忆了一遍自己的话，都是字面意思，应该没有哪句会得罪陆颐景吧。他想不通，觉得陆颐景也许是临时有工作要忙，把手机放回了原位。

陆颐景那边，自然是想歪了，他甚至对自己有些恼火——裴汐都和言端是一对了，他还上赶着给人打电话。他气愤地清除了自己手机的通话记录，并且决定再也不主动给裴汐打电话。

裴汐洗完澡出来，就看到言端望着他的手机发呆。他边拿毛巾擦着头发边走过去：“怎么了？手机刚刚响了？”

言端抬眼看他，点头：“嗯，陆颐景陆总刚刚打电话过来。”

“他说了是什么事吗？”裴汐坐到沙发上问，刚洗完澡的皮肤白里透红，连毛孔里都带着湿润的水汽。

“没有。他就是问你在干嘛，为什么是我接电话。”言端看得不好意西，把眼神收回去。

裴汐感到奇怪：“就这样？”

“就这样。”言端道。

言端向来不对他撒谎，裴汐并不怀疑言端有所隐瞒，只是陆颐景这操作实在迷惑，他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不过陆颐景的电话没再打过来，应该也没什么要紧事，说不定是按错了。

裴汐把手机拿过去，盘腿在沙发上查看消息。他的头发刚刚擦干了一点儿，转眼又开始滴水，透明的水珠从漆黑的发梢滑落，在地板上砸出水花，言端盯着看了几眼，马上站起身去拿吹风机。

裴汐刷着刷着微博，耳边突然传来轰轰声，他马上伸手把那吵闹的家伙推远一点，冷淡道：“我不喜欢吹头发，拿走。”

“为什么？”言端愣着，坚持不关掉吹风。

“很吵。”裴汐伸手把开关滑到关闭那一档，“我喜欢放着自然干。”

言端为难地拿着吹风站在原地：“可是，不吹头发，老了会头痛。”

裴汐笑了：“你这都是听谁说的？”

言端的眼神黯淡下去：“我妈妈。”

他虽然不想再回家，但他并不逃避这份记忆，裴汐既然问到，说出来也无妨，更何况其实算得上温馨的记忆。

他妈妈不是从一开始就是疯子的，他很小的时候妈妈的精神还很不错，经常给他们兄弟俩读书、讲故事。每次他和哥哥疯赶打闹弄得头发汗湿，他妈妈都会抓着他俩去洗澡洗头发，还强迫他俩吹干。当时她就是用“不吹头发老了会头痛”这个说法吓唬他们的。

裴汐见过言端陷入回忆的样子，那时候言端目睹付莉莉发疯，嘴里喃喃的就是“妈妈”和“哥哥”。从那之后，他就猜到言端家庭比较不幸，身世可怜。他对自己不经意间提起了言端的伤心事很过意不去，转移话题道：“我能不能活到老的时候还不一定，反正现在不头痛。”

裴汐说这话的时候，一点也没有对死亡的恐惧，反而有种向往和洒脱，不像正常人应该有的态度。言端有点心慌，忙道：“不会的，裴先生会长命百岁。”

“长命百岁一点也不好，到时候老了哪儿也去不了，只能等死。”裴汐盯着天花板，“我总觉得我活不过二十五岁。”

以前的时候，他总觉得自己离二十五岁很远，二十五岁像是一个分水岭，代表着自力更生、事业有成，人能顺顺当当地活到二十五岁，就能获得很多东西，也会经历很多东西，是很不容易，也很了不起的一件事。

后来事实证明，他真的没能活过二十五岁，他在二十四岁的时候跌下了悬崖，尸骨无存，虽然重新拥有了一具身体，但他到现在都没有什么活着的真实感。

等他找宋沅报完仇，新的人生目标又在哪里呢？

裴汐眼里的情绪复杂，都是言端读不懂的东西，他永远也猜不到裴汐在想什么，但他唯一确定的是，他希望眼前这个男人好好地活着，所有世俗的吉祥话都能在他身上应验。

言端把吹风拔掉，拿了块干燥的新毛巾走到沙发边，轻轻地帮裴汐擦头发，他的声音和动作一样轻：“那以后我这样帮你擦干。”

裴汐无奈了：“只要你不嫌麻烦。”

“不麻烦。听说吹风机也有不好，会伤头发，我帮裴先生擦干，对头发好。”言端低头认真道，“裴先生的头发又黑又软，很漂亮。”

“真受不了你，我头发这么短，就算不擦，放一会儿也干了。”裴汐说了句，继续看手机。

他刚看完热点新闻，点了下关注那一栏，第一条就是关于大电影的消息。他和白子钦开始合作之后，就拿小号关注了白子钦和电影的官方宣传博，他们发的博文他都能看到。

那是几天前的动态，裴汐这几天都比较忙，没空看微博，所以今天才看到。

官方发布了一张概念海报，官宣了大电影的演员以及创作团队，还公布了片尾曲将会由白子钦和一名神秘制作人一起操刀创作。因为V5没有开通营业博，所以只艾特了白子钦。

白子钦跟着转发了那条微博，还卖了个小关子：【@白子钦子钦：这次合作的神秘制作人是我偶像哦~[爱心][爱心][爱心]大家拭目以待吧！】

那条微博的点赞数超过了100万，评论也有几万，在发的时候应该是上了热门的。裴汐点开评论看了一眼，发现几乎所有人都猜到了神秘制作人是谁：

【@白钦钦的小菠萝：期待宝贝新歌！神秘制作人是V5老师吧！】

【@子钦夫人：能更明显吗？谁不知道你追星成功了？】

@白仙子下凡回复：【哈哈哈某人躲在屏幕后面转圈！】

【白白亲亲】：我就喜欢点赞一些让亲亲尴尬的评论。

【子钦的亲亲姐姐】：电影什么时候上？已经准备去支持宝贝和V5大大了！！让我花钱！！！

裴汐说不上是高兴还是惆怅，他这个神秘制作人，也太不够神秘了，一点体验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