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一个一脑门五颜六色的人正抱着双臂，嘚瑟地看着群殴现场。

宁暄看清他淤青未消的猪头脸，顿时牙疼，冤家路窄——这杀马特，居然又给他撞上了！

宁暄的好心情被杀马特彻底搅合，看着他的眼神一冷。

杀马特感觉到一阵冰冷的目光，眼睛一抬，刚好和宁暄对上眼，愣了几秒，顿时嘻嘻一笑，“呦，这不是我们的‘兔儿爷’么，怎么，这就是你要卖的东西？”

他的视线轻蔑地在宁暄摊位前逡巡了一阵，发出一声不屑的嗤笑。

“五元一瓶？你要还我二十万，你得卖四万瓶吧？三天你卖出？别笑掉我大牙。”

他的一众小弟顿时一阵哄笑，指指点点，“这是在卖什么垃圾么？你瞧这颜色，哈哈哈哈。”

“你又在干什么。”宁暄冷着脸。

“打人啊，你管得着？”

“管得着。”

“我靠！”杀马特怒了，往地上啐了口唾沫，大骂道：“你以为你是谁！给你脸还不要脸了是吧！敢管到你老子头上来！等你还我那二十万再说吧！我可是等着你被人玩弄坏掉的样子呢！”

躺在地上，一身尘土的男生艰难地抬起眼，赶忙对宁暄摇头，“别跟他吵，你吵不过他的……”

他扯了扯嘴角，鼻青脸肿地感激道：“……我没事，真的。我很厉害的，我打不死的。”

他说到一半，鼻子直直地流下一行血水。

宁暄：“……”

“关你屁事，闭嘴！我叫你打不死，我叫你打不死！”杀马特回头卯起劲用力又踹了一脚，男生又是一声嗷嗷惨叫，“我倒要真的看看，你是不是真的打不死？”

他还待再踹时，却被一把宁暄抓住，呵呵笑道：“你要二十万？”

“对啊，你有本事现在就拿出来！”杀马特狞笑道。

宁暄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那目光活像是在看一个跳梁小丑，杀马特心里一突，惊疑不定，这小子难道真能还？

可是这才不到一天！

不，不可能。他劝自己。这废物怎么可能一天就能赚二十万，夺舍了吗！

宁暄看着他精彩纷呈的表情，本来想直接告诉他，但是忽然心里一动，又改了主意。

他一肚子的坏水重新翻涌起来，那种狐狸般的狡黠又重新出现在他脸上，如果是熟悉的人见了，就知道他又要开始“干坏事”了。

宁暄微微一笑：“赌注翻倍，怎么样？放他一马。”

杀马特眉头一皱，“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如果输了，就随你怎么样。”宁暄一脸无辜地看着他，“签卖身契也可以。”

男生顿时脸色大变，杀马特狐疑地上下打量了一眼宁暄，宁暄今天穿着一身休闲装，洗的微微有些发白的牛仔裤勾勒出他流畅瘦削的小腿线条，露出白皙的脚踝。

他站在那里，因为又开始坑蒙拐骗，熟练地带上一副又乖又软的表情，眼睛垂下来，褐色的瞳孔剔透发亮地盯着杀马特。

杀马特盯着他的脚踝看了一会，被他看得心痒，色|欲薰心，嘿嘿一笑，往地上的男生背上又踹了一脚，“行啊，臭小子，算你走运，放你一马。”

他满脑子都是怎么处理任他摆布的宁暄，黄色废料装得满满当当，得意得鼻子都快翘天上了，对宁暄已经赚了好几倍的赌债丝毫不知，沉浸在自己的白日梦里遨游，盘算着怎么“卖”宁暄才能既赚又爽。

宁暄看着他得意洋洋离去的背影，心说，真是狗改不了吃屎，这脑子，没救了。

男生狼狈地从地上爬起，他扶了扶断了一边腿的眼镜框，感激地对宁暄一笑。

他长着一张娃娃脸，肩膀上背着一个厚重的黑色背包，手上则拿着一个摄像机，很真诚地扑闪着一双大眼睛，“谢谢您，可以问下您的名字吗？”

“叫我宁暄就好。”宁暄笑了一下，把他扯到自己的摊位上，拿出一块手帕，“擦擦。”

男生感谢地接过，摘下缺胳膊断腿的眼镜，把脸上的灰尘都擦干净，半晌，他小声道：“对不起啊……你到时候，如果真的要签卖身契，能不能别写你的？把我名字写上去就行。或者实在不行，我可以求我姐姐帮你，本来就是我闯下的祸……”

宁暄这才注意到他长得还蛮好看的，就是有点看不出年纪，像还在上大学，一脸真诚又认真地看着他。

宁暄失笑，把他摁在旁边的塑料椅子上：“没事，既然是我夸下的海口，你相信我就行。刚刚被打的地方有哪里疼吗？需不需要去医院？”

“不用不用，”男生赶忙摇头，“我这人屁用没有，就是很抗揍，谁都揍不死我的。”

宁暄心想：“谁都揍不死，这怎么可能，这小孩大概是怕麻烦我。”

他点了点头，趁男生不注意，忽然抓住他的手腕，轻轻一摁。

男生顿时一声杀猪般的惨叫，眼泪汪汪地看着他。

宁暄叹气，他看了看已经卖得差不多的茶摊，“我带你去医院吧，你家大人呢？我今天也没什么急事，陪你去趟医院。”

不知道为什么，他看着男生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莫名想起了小时候的宁玑。可能也是因为带过弟弟的缘故，他对任何未成年人或者未出社会的学生都格外耐心。

他的行事标准跟猫有些相像：尊老爱幼，至于中间的？随便！

男生连忙摆手，“不不不不，老板你信我，我只是现在有些疼过一会他自己就会好的。我的异能就是这个。”

宁暄一怔，“你的异能是治愈？”

“不是的，我只是能自动恢复自己身上的伤口。”男生委屈道：“治愈系，哈尔星根本一个异能者都没有。或许银河系的其他地方存在，但是目前官方报道是不存在治愈系的异能，大家受伤只能乖乖躺医院。”

“而且我已经成年毕业了！”男生注意到宁暄的说辞，表情严肃，“我只是长得嫩。”

“老板你叫什么呀？我们可以加个联系方式吗？”过了一会儿，他又不好意思地扭捏道：“当然，如果不愿意可以拒绝！没关系的！”

宁暄揉了他一把乱糟糟的头发，帮他把刚刚滚在地里的灰尘都扫掉，“可以啊，不用太拘谨。”

男生大喜过望，羞涩道：“我叫祝辞，老板你怎么称呼？”

“叫我宁暄就好。”

两个人交换了联系方式，祝辞开心得笑成朵花。

他看见宁暄摆在摊位上的茶水，像是有些不好意思，腼腆道：“可以卖我一杯吗？真的很感谢你帮我解围。”

“随便喝，随便拿，不过已经是最后一瓶了。”宁暄随意地一抬下巴。

祝辞付款的时候，盯着那个木板，愣了一下，迟疑道：“你这个……真的可以治疗污染吗？”

“不能算完全治疗，但是能缓解一些症状。”宁暄靠在桌子一旁，身体微微前倾，盯着祝辞，抬眼笑道：“你要不试试？”

他的瞳孔在阳光下析出温柔的光芒，温和的气息顺着风吹拂到祝辞的脸上，是淡而温暖的茶香。

祝辞被他看得脸色更红，只能赶紧拧开盖子喝了一口。

他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这个时代，几乎每个人都有一点污染的症状伴随于身，轻微的症状表现为感冒、发烧、头疼、失眠、掉发，而稍微重一些的，则会产生一些身体上的疼痛或疾病，而更严重的则是一些心理上的病症。

比如偏执、暴力倾向、控制欲、施虐倾向、兽|欲都会在污染的影响下放大。

祝辞没怎么去过危险的污染区，因此只是在走路走久后，脚踝会微微发热发疼。而在喝下这碗凉茶后，他总觉得那种疼痛稍微减轻了一点。

可是污染在这个时代几乎是无药可解，无法医治。原因无他，没有人觉醒出治愈系的异能。

那这碗茶……？

因为震惊，即使有点微微发苦，他也赶忙捏着鼻子灌了下去。

他端的是一碗凉茶，味道是几杯茶中最苦的。宁暄见状，善意地递过几块陈皮，“吃点陈皮，别噎着。”

祝辞接过塞进嘴里，抵着舌尖转了一圈，用甘甜压住苦味，含糊不清道：“宁老板……您这个药……这个茶……不应该卖这个价钱的。”

“如果真的能治疗污染，”他咽下去，吞了口唾沫，犹豫道：“你一杯卖一千块，甚至更高，都会有人买，这样才能赚更多钱。”

宁暄被他一说，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想了想，然后笑了：

“赚多赚少，很重要么？”

祝辞被问住，嗫嚅道：“可是做生意的话，大家不是都讲究一个财源滚滚吗？”

“或许以前的我是这样吧。”宁暄垂下眼睛，纤长的睫毛垂下来，微微颤抖了一下，像是停泊在他眼上的一对蝴蝶。

他轻声道：“我曾经害死过我最珍贵的‘人’，所以，我并不想体会第二次那种感觉了。”

即使有钱，也无法填满那种空虚感，连夏风吹过他的胸膛都是空荡荡的冷。他亲自埋葬时它时，觉得自己被第二次杀死了。

生命只有一次，而因此，生命是多少金钱、财富，都买不回来的，是宝贵得如同钻石般的珍礼。

“我做茶，卖茶，其实本质并不是在意赚多赚少。”宁暄不是很美好的回忆一闪而过，回过神来，继续道：

“这个时代的污染很危险，很多人被污染缠身，所以，比起卖更多的钱，我更想要更多人来买它。”

祝辞不是很明白，宁暄只是微微一笑，温声道：

“你知道吗？在我的老家，那里常年高温，太阳总是火辣辣的悬挂于高空，海风吹过来都是滚烫的，即使在树荫下，你也会大汗淋漓。所以，我的母亲以前经常跟我说，‘心静自然凉’。”

“因此，每当夏天来临时，我更加尝试去控制自己的内心，让自己冷静下来——而那时我就发现，‘心静自然凉’的核心，是不悔。”

“对我而言，比起拥有更高的财富，我更像让我时时刻刻拥有一颗自由自在的心，更想要问心无愧，更想要在烈日灼灼时，我不会因为浮躁而变得更加难堪。人贵于心，这才是人和野兽之间的区别。”

“我想要人人都能买得起它。它并不是什么高高在上的奢侈品。”

或许也因为他的一些小脾气，比起压榨普通百姓，他更喜欢认真地开一家只要不倒闭就行的店铺，慢慢地享受生活，看店门口飘飞的落叶，听每天的潮起潮落，陪伴自己最重视的宝物。

祝辞愣愣地看着他。

宁暄的额发沐浴在阳光中轻轻飞扬，光阴透过树荫跌落在他俊秀的脸蛋上，照耀得他灿灿生辉，他笑起来时露出一个尖尖的虎牙，眼睛弯弯，如同一座在旷野上起伏的山峦。

“这……真是伟大的抱负。”祝辞喃喃道。

宁暄看了他一眼，神情忽然松弛下来，哈哈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逗你的。当真了？”

祝辞怔了一下：“啊？”

宁暄：“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你想听第二个么？”

祝辞耳根发红，点点头，他被宁暄身上那股活泼而多变的气息吸引，好奇心被勾起，专注地抬头看向宁暄，像是一只乖巧的小兔子，有些期待地看着他。

“原因是，和那些喜欢压榨百姓的恶臭资本家作对，很爽。”宁暄眼里爆出恶作剧得逞般的光芒，“我的兴趣爱好，就是和坏蛋有钱人对着干啊哈哈哈哈。”

祝辞：“……”

他也跟着宁暄笑出声来。

明明是更幼稚的理由，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很喜欢。

“我记住了。宁老板，如果您不介意，改日我想来参观报道一下您的店铺。”

祝辞笑完，表情严肃起来，他掏了掏口袋，掏出一张秀气干净的名片，递给宁暄。

宁暄接过，看清名片时，讶然地挑了挑眉。

他刚刚一直以为眼前这个娃娃脸只是跟他差不多的视频博主，但是，他可能低估了眼前这个人。

在原著中的一条支线，有一个男生创业屡屡失败，明明是从一所名牌大学毕业的，但是却一直高不成低不就，人生过的不上不下，极其尴尬。

他的兴趣爱好无他，就是拍摄电影，可惜命途坎坷，拍一部砸一部。除了镜头的语言感和光影不错，节奏和剧情稀烂，看过的观众都要吐一口再走的程度。

为此赔了不少钱，要不是他姐姐捞了他一把，他可能就得卖身卖肾了。

可是在某一天，在他的二十五岁时，他不知道经历了什么，突然开窍，脑门一拍，毅然决然地决定转行——

拍摄美食节目纪录片。

他巧妙地避开了自己最致命的缺点，只用自己优秀出色的镜头语言表现食物，删除了冗杂的剧情线后，观众能更加直白地被带进他的作品中，去欣赏，去感受，去想象。

要知道，要让食物这种需要通过色香味多维度感知的“复杂物体”只通过电视的画面语言让人接受，并且引发共鸣，拍摄手法至关重要。

而祝辞直接通过特写、大光圈和升格，捕捉一幅幅烹饪动态画面。观众能看到食物下锅的瞬间，与热油接触迸发大量烟气与热量，和肉或蔬菜在锅中翻滚时的焖汁四溅，让人扑面而来感觉到一阵阵烟火气，即使隔着屏幕，好像也能闻到一股食物的浓浓香气，食指大动。

直接一炮而红，红遍了大江南北。

而眼前这个未来的大红人还一脸腼腆地拿着摄像机，不好意思地对宁暄恳求道：“宁老板，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可以拍摄一下您的摊位吗？我想给您的各种茶叶记录一下，如果您愿意，我想发布在网上，我很喜欢。”

作者有话要说：虽然只是写了一点的美食描述，但是饿了（饿了）

在墟市线，茶叶并不会带来很高的盈利空间；而在后面的店铺经营线，赚多赚少，可就不是宁暄能决定的了……（恶魔低语）

你命中注定就是暴富的命啊我的好大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