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白甜
主峰后山,往尘谷入口前。
风不吹了,云不动了,树叶不摇晃了,枝丫上的鸟儿都安静了下来。
南栀不用想都知道这些精怪们又开始八卦了。
自从她成了人之后便彻底失去了与这些天生天养的精怪们交流的能力。
这些精怪应天道而生,与偶得机缘开启灵智的妖怪不同——不具杀戮能力、不惧身死,甚至会随着身体衰落自主往生。
这就是为何风会静了又起,云消了又聚,树死而芽发,许多人并不知道风云有灵,甚至把部分精怪一并归到妖怪一类。
南栀当年就觉得自己是一只机缘巧合下开了灵智的妖怪,但这些精怪非说她不是,如今看来也不是全无道理。
只可惜林郁并不知道精怪和妖怪是有区别的,她怕自己真这么说反倒惹了麻烦。
因为妖族与魔族的界限并不如人魔两族的那么分明,那她可能是魔族奸细的可能便又增添了几分。
想着,南栀便哀哀叹了一口气,抬眸对上众人视线,尤其是已经做好防御姿势的凌岳,道:“大师兄,你看我手上连剑都没有,不好比不是?”她边说着还边摊了摊手,以示自己真的手无长势,视线顺势扫了一眼在场的几人,张口恭维道:“三位师兄师姐都是人中龙凤,想要分出胜负怎么也得半个月时间。若不然你们先打,一个月后,胜的再与我比一场?”
见凌越的视线从她身上移开,南栀火急火燎地转过身去,作势要走。
沙沙沙——
林叶间兀地传来阵阵响声,她正好奇地张望,就见林郁提着剑走了出来。
南栀见了并不如另外三位惊讶。
她与林郁在被捡回长青宗之前都喜欢干那种偷听墙角的事,偶尔也以贩卖小情报混口饭吃。
是以对他的出现在这儿并不觉得奇怪,不来反而不对劲。
回想当年的荒唐岁月,她当即对少年笑了笑,笑容明媚,道:“林郁,我们走。”说着就要去牵他。
手刚伸到半空,兀然一沉,身子紧跟着歪了半边。
南栀望着林郁,满脸疑惑。
下一秒,少年便给了她答案:“师尊,徒儿是给您送剑来的。这样,您就可以和师伯比试了。”
似乎是在应和少年的话,手里的长剑嗡鸣一声,灵魂深处传来一种熟悉且愉悦的感觉,叫南栀不得不垂眸看它。
那是一柄银蓝色长剑,整把剑都布满银色的符文,冰蓝色的剑穗在风中飘扬。
剑身被暖阳镀了一层华光,青蓝的剑气萦绕在周围,浑身的凛冽在遇到她那一刻都化作了温柔。
见状,南栀愣了愣。
她不是没见过这柄剑,那时的它可势利了——只准林郁碰它,猫儿的她碰都碰不得,不仅如此,它还与她争宠、欺负她腿短。
如今她成了那个坏女人,它就舔着脸贴上来?
呵忒!
南栀嫌弃地将剑塞回林郁的手中,道:“我用不惯这把剑。”
话音未落,在场的四人诧异地看向她。
他端了端手上委屈得不断嗡鸣的长剑,幽幽道:“师尊,这是您的本命剑,最是与您心意相通。”
南栀:“……”糟了,她莫不是要暴露?!
她只是想一想,衣服下的汗毛就不受控制地站立起来,凉意袭遍全身,叫她动也不敢动。
静默了好半晌。
身后传来亦芙师姐的问话,“呵。小师妹莫不是怕了?”
南栀闻言,如蒙大赦。
对上亦芙师姐就是甜甜一笑道:“是啊是啊,我还没准备好,有点怕。”边说着,她还搓了搓冰凉的手指,偷偷觑了师姐一眼。
亦芙师姐似乎并没有料想到她会这么爽快地承认自己怂了,一时哑然。
了浮华趁机接过话来,清了清嗓子道:“既然如此,那我们不如就定半年之后,在比试台公平地比一场。届时,师妹应该准备好了吧?”
南栀一听,连连点头。
“就这么定了。”说完,她不等众人反应,扯着林郁飞快地走了。
速度之快,卷起一阵尘沙。
了浮华捂鼻咳了两声,一边溜,一边喃喃道:“师妹逃跑的功夫又见长了。我手上还有事,也先走了。”
亦芙冷冷瞥他一眼,与他几乎是前后脚功夫走的,只留大师兄凌岳看着空无一人的土地,不解地挠头。
“不就是打架吗?怎么还要准备的?难不成还要叫帮手啊。”
此时的凌岳还不知自己无心的一句话,竟是一语成谶,南栀还真求来了一群精怪当帮手,虽然后来也因此惹了些麻烦就是了。
*
南栀带着林郁一路抄小道,有些路甚至是只有林郁和南栀才清楚。
林郁虽一言不发,但心底的触动极大,眸色沉沉。
回到乘云殿,南栀一把将他拽进房,鼠头鼠脑地探了探左又望了望右。
确定没人后,动作利落地关门上锁。
做完这一切后,她毫无形象地瘫倒在地,锤着酸软的腿,暗叹自己还好溜得够快。
“你是怎么学会这个步法的?”
林郁问得南栀一愣。
她捶腿的动作顿了顿,迟疑道:“你说的是我刚刚跑路的动作吗?这个也分步法的吗?”
这回轮到林郁沉默了。
这个步法是他根据猫儿在雪地跑动时的动作推演而来,他只与猫儿演示过。
哪怕她真的读取了猫儿生前的记忆,但步法与功法一样,一位修士一声只能习得一种,哪怕再悟道改进,本质上并不会变太多。
他见过师尊的步法,与他的踏雪步截然不同,哪怕再改也不能完全丢弃了曾经的影子。
再说,世上步法千千万,哪有那么多凑巧?
难道她说的是真的?
想法只一冒出就一瞬便被他自己否决了。
猫儿已经死了,她生前就没开灵智。
哪怕开了,人妖殊途,在修炼方法上就存在天壤之别,若非金刚不坏之身,妖族用人族功法修炼就是在自取灭亡。
她不会是猫儿。
林郁暗暗握了握藏在袖下的拳头,告诫自己。
按捺下心中的悲怆,他继续思索:
眼前的既然不是妖,那便只能是人。
他的“好师尊”精通魂术,不排除这个只是一个被操控的傀儡。
如此一来,灵魂不全也就好解释了。
但有一点林郁可以肯定——不论她是谁,有什么目的,只要让他发现她不利于他,那就不能留。
不过向她这种傻白甜,一口吃的就能被骗去,好哄得很。
他不妨反从她的身上入手,掌握“好师尊”的计划行踪。
打定主意后,林郁的脸色好了很多,对南栀也没了往日的冷漠。
他笑了笑,给了南栀一个肯定的回答:“分的,你的步法很好。”
听到他的夸赞,南栀开心地笑了,“我也觉得。”
相比起夸赞,她更高兴的是林郁对她态度的改变,这比什么都重要。
正当南栀又要开口表示喜悦,一阵不合时宜的“咕噜”声响起。
她当即羞赧地保住肚子,红晕自脖子起,一路爬上了耳廓,整个人红得像蒸熟了的虾米。
“我去找乐安仙尊要吃的。”说着,她便扶着门挣扎起身。
指尖刚触摸到门把手,身后传来林郁的问话:“你就这么不怕被宗主发现你的身份吗?”
南栀心头一跳,急忙收回摸着门把的手。
转身定定看着林郁。
她心里可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只觉得林郁说的很有道理,急忙问道:“我之前跟宗主打了那么多交道,会不会被他发现?”
她的话似乎出乎林郁的意料,以至于他没有及时回她。
半晌,他才淡淡道:“应当没有。发现了你便活不了了。”
闻言,南栀送了一口气,有气无力道:“那就好。”
她就是偏信林郁的话,只要有他在,她就会安心。
只是这一安心吧,肚子更饿了。
摸着空空如也的肚子,南栀愁极了。
她的目光在屋内逡巡。
八仙桌上空空如也,连茶水都没有。
唯一看着能吃的就是高腰花几上的君子兰。
没有开花的君子兰看着就是一棵草,想着应该不太美味,但谁叫她饿。
南栀砸吧砸吧嘴,暗道一声:对不起。
眼看着那双细瘦得小手就要朝乐安仙尊最爱的那颗兰草伸去,林郁忍无可忍,从腰间的储物袋中拿出一碟桃花酥,制止道:“那是宗主最爱的兰草,你若是因此惹了麻烦,我可救不了你。我这有糕点,你吃这个。”
南栀闻言,满眼惊喜。
腿也不软了,快步上前就拿着吃了起来。
桃花酥粉粉嫩嫩一小个,被她一口吞下。
眨眼功夫,堆了三层的糕点的就被吃个精光。
林郁见了,嘴角抽了抽,不禁又开口问:“吃饱了吧?你就没什么别的要跟我说的吗?”
“说什么?”南栀被他问得脑袋空空,指着糕点,循着本能脱口而出道,“你还有吗?”
林郁鄙夷地看着瘦瘦小小的姑娘,虽没说什么,但拿糕点的动作并没有停下,耐心出奇地好。
南栀这几日在乘云殿养着已经长出了些肉,气色也好了很多。
不施粉黛的小脸干净圆润,发髻总是松松垮垮,头上的呆毛愈发恣意。
吃东西的动作与他的大橘一样,嘴里嚼着还没咽下,手上就已经在拿下一个。
林郁看着看着,莫名笑出声,低声道:“这怕不又是一只饿死鬼?”
他的声音很轻,不仅没引起分卷残云的某人注意,甚至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刚刚被南栀逗笑了。
作者有话要说:他笑了,他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