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萤觉得自己好像掉入了一个巨坑。
她决定冷静坐下来好好思考一下。她从抽屉里拽出一个笔记本,将自己在人间这段时间需要完成的事列出来:
第一件事当然是避免和许时倾有纠葛。这件事就目前看来应该不难办到,毕竟昨天只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
第二件事,就是她要如何迅速地、以前世同样的方式死去。且不说超过两百日灵魂会有被搅碎的危险,现在她在人间待的时间长一点,就意味着她在地府的那块地皮多出一分被侵占的危险,她得想办法快点回去还债呀!
萧萤咬着笔尖努力回想,还是想不起她上辈子到底是怎么死的。人类的记忆总是依附于感觉之上的,就像有时你回忆过去某个片段,最先想起来的往往总是当时嗅到的某种气息,听到的某首歌。她的“五感”受损后,几乎感觉不到痛感,大概死亡的那一刻一定是很痛很痛的,她想不起那种疼痛的感觉,所以怎么也回忆不起当时死亡的过程。
不过,该来的总会来,现在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这时无脸鬼从窗帘后边飘了过来:“原来你真的是从地府来的呀。”她端着自己看不见五官的大脑袋,一脸好奇:“你是通过那个珠子回来的吗?那你是不是好快又要回去?地府环境怎么样?好玩吗?”
萧萤:“好不好玩你下去看看不就知道了。”说着故意吓她,“下次我给小渡使留言,让他叫个鬼差来把你抓走。”
无脸鬼霎时头摇得像破浪鼓:“我不走。”她蹭蹭萧萤,“我不能走的,你不能让鬼差来抓走我……”
这时萧萤突然似想到什么,弯腰开始翻箱倒柜起来。
无脸鬼跟在她身边:“你在找什么呀?”
“证件。”
“什么证件?人家可以帮你找哒。”
萧萤从衣柜的隔层里拽出一个抽屉,将抽屉里的东西通通往地上倒,翻出了她的身份证、银行卡,还有一张工牌,上面写着“S市立华幼儿园中(二)班老师”。
果然她没有记错,她生前确实是一所幼儿园的在职老师。
萧萤朝无脸鬼晃了晃工牌,笑着道:“这可是我在人间的铁饭碗,可不能丢了。”
房间里突然响起一道铃声,萧萤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是手机响了,直到铃声快停她才反应过来,走到茶几旁拿起来摁下接听键。
“你好,请问是萧萤吗?”
“嗯……我是。”
那边明显松了一口气:“这位病人,你怎么没办理出院就私自离开了呢。”
“啊?”萧萤不太理解,“可是我已经好了呀。”
“就算你想出院,也需要经过主治医生允许,办理出院手续呢,结算好住院费才能离开呀。”
无脸鬼在一旁听明白了,她噔地一下飘老高,居高临下仿佛站在道德的制高点:“萧萤,你居然住霸王院!”
萧萤:“……”
萧萤一向觉得自己就算做了鬼,也是一只守规矩的正直清白的鬼,所以她马上带上钱包回到了医院。
医院住院大楼——
萧萤双手搭在护士台边,等着结算住院费用。护士核对了一下她的住院信息,然后打给许时倾:“许医生,是,这边有您的一位病人,啊,对,萧萤,她要办理出院……”
萧萤听到许时倾三个字就有点想走了,她眼巴巴等着护士小姐放下电话,问道:“我可以走了吗……”
护士抬头看她一眼:“许医生让你稍等一下。”
“啊……为什么?”萧萤愣愣问道,她好想走啊……
护士没有回她,低头忙起了自己手头的事。
萧萤抓着钱包,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只好找了张椅子坐那等着。
不一会儿,有脚步声朝她靠近。
萧萤抬头,看到了许时倾,阳光实在太过偏爱他,将他脸上每一处细节都勾勒得如神祗般美好。他似乎刚从别的地方过来,身上还穿着便服,是一件深蓝色的高领毛衣,将他的气质衬得沉静而妥帖。
他站定,朝她点了点头:“萧萤吗?你和我进来。”
萧萤随他进了诊室。
许时倾先是套上白大褂,然后从桌上拿起一份检查报告,递给她。
“你的情况不太乐观,拍片显示你的心脏体积明显增大,伴随有磨玻璃影,并且之前你已经出现了心力衰竭的症状,恐怕……”
“我会死吗?”
许时倾的声音一滞,他看向她,女孩的脸很白,瞳色带一点淡淡的灰,显得天真又淡漠,似乎对于死亡这件事并没有什么所谓。
“嗯。”
“还有多长时间?”
“如果不能尽快进行移植手术的话,最多不超过半年。”
“半年啊……”萧萤皱了皱鼻,她的鼻尖有一颗淡淡的小痣,当她脸上作出表情时,那颗痣就会变得十分生动,冲淡了她脸上的淡漠感。
半年……那应该还在重生系统的限定时间内吧。
“以你目前的情况,我不建议办理出院,现在你随时都有可能再次出现心衰的情况,需要再继续治疗一段时间,起码等进入稳定期,再出院也不迟。”
萧萤有点纠结,因为她也不确定自己上辈子是不是因心脏病而死。如果她的死因另有其他,这辈子却因为不积极治疗而心脏病发死了,她不就回不去了……
可是继续留在医院的话,就意味着跟许时倾会有更多的接触……
他……
萧萤偷偷抬眼看了许时倾一眼,他说完刚刚那些话,已经回到了自己的电脑前,正在敲着什么。
应该不会吧,只要她管好自己,不往他跟前凑,应该就不会发生什么吧……
想到这,萧萤举了举手:“那个……许医生,那我就不出院了吧……”
萧萤住院那几天很无聊,无脸鬼天天待在她家不愿意挪窝,也不来陪她说说话,萧萤只好把聊天对象转到病房的护士身上。
负责给她输液的还是第一天住院时见到的那个护士,萧萤问到她姓陈,于是每天“小陈护士”“小陈护士”地叫个不停。
“小陈护士今天食堂吃什么呀?有没有我爱的红烧鸡翅膀?”
“小陈护士这个手机我要怎么上网哇?”
“小陈护士我背痒痒,你给我抓抓……”
“小陈护士你会玩这个手机游戏吗?啊?你儿子会玩?你儿子多大啦?让他教教我嘛……”
陈护士觉得她真是太烦人了,有时许时倾来查房,她就会站门门口碎碎念抱怨给他听:“许医生,这小丫头到底啥时候能出院?”
许时倾轻笑:“你不理她不就行了。”
陈护士心道:我也想不理啊,可是每次看到小姑娘眨巴着大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她,她这心就过意不去……而且听许医生说,她可能活不过半年了。
想到这,陈护士低低叹了口气。她走进病房,看到小姑娘的病床前居然站了两个人,而萧萤则把整个脑袋蒙进了被子里,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不想理她们。
陈护士走过去,用怀疑的眼神看向那两人:“你们是?”
“你是这医院的护士吧?”何玉珍双手交叉搭在胳膊上,“麻烦帮我们搬几张凳子过来,我是来看我女儿的。”
女儿?陈护士皱皱眉,萧萤不是孤儿吗?而且这女的表情看着那么刻薄,也不像来探望自己孩子的样子。
陈护士看向床上,那被窝里的一团突然动了动,显然是没有睡着,那就是故意不理他们了?
想到这里,陈护士摆出一副冷淡的样子:“凳子门后面有,你们可以自己去搬。而且,你没看到吗?十四号病人已经休息了,要探望的话明天请早。”
这时站在一旁的李雅君有了动作,她上前一把掀开萧萤的被子。
被子底下露出一个头发乱糟糟的脑袋,正惊讶地抬起头,手机里游戏的灯光反射到她光洁的脸蛋上,在她脸上打出一串字母——“GAME OVER”。
陈护士:“……”
何玉珍气笑了:“这不是没睡着吗?”
萧萤输了游戏,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她坐起来,没有好气地瞥向眼前母女二人:“说吧,又来找我干嘛?”
陈护士见他们有事要说,便先出去了。
何玉珍在萧萤的床上坐下,她弯起嘴角,努力做出一副慈爱的模样。不过可能是太久没做这种表情了,导致她的脸看起来有些扭曲:“阿萤啊,我听说,你的心脏病又犯了?有钱治病吗?”
萧萤翻个白眼,还她三个字:“要,你,管。”
何玉珍的脸色变了变,她深吸一口气,继续道:“你怎么就不听劝呢?妈妈都是为了你好,要不是为了治你的病,我也不愿意你这么早嫁人呀。妈妈是不忍心呀,不忍心看着你这样受病痛的折磨……”
“是呀姐姐,那天打电话给你房东,咱妈听到你住院了,别提多着急,赶紧就喊我一起来看你,你就听听咱妈的话嘛。”
萧萤:“那是你妈,我妈死了。”
“……”
作者有话要说:等收藏【托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