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罪恶的周一适合摸鱼。

张采采敲下最后一个字，又懈怠了，悄悄摸摸打开网页，四处闲逛——就算没有想看的，但摸到就是赚到。

刷新着直播间推荐，她被一个名为“云上小农场——24h|监控可调整”的直播间吸引了。

啥？24h监控？这是在干什么，是什么奇奇怪怪的直播间吗？

带着好奇，她点了进去。

——好无聊。

张采采默默地想。

——植物有什么好看的。

虽然这样想，但她还是口嫌体正直地发送评论排队取号，等待自己掌控摄像头，带着些许期待，像是云游览参观般，让这个看上去奇奇怪怪的广阔农场，帮助自己飞跃坐牢般的小小格子间。

周二，众人线上开会，霍贾指出第一天直播中发现的问题。

“流量很均匀。”霍贾道：“符合正常用户画像。”

小农场是在周一零时开启直播的，摄像头连通直播间，进行为期一周的不间断直播。

关注他们的粉丝自然受到了通知，而预约了直播的非粉丝也有通知，在开启直播的第一时间，观众涌入了三百人——将近巅峰时期的十分之一。

监控自然无聊，即使是高清的，自己能控制的。因此大部分粉丝在等到控制监控后，玩了一会儿就又退出了，顺便丢下几个礼物，当作门票钱。而留下来的粉丝则是觉得农场纯音不错，适合当晚上催眠背景。

“首先是用户黏性低，吸引力差，从而导致的粉丝转化率低。从涨粉画像来看，被吸引的用户多为女性，年龄分布在22-30，单身，上班族。从活跃时间上看，正好是上班后一两小时摸鱼时间，午休，以及晚上入眠前——直播间对其吸引在于助眠纯音与护眼绿植，安静但有生机的陪伴。”

助眠陪伴直播间一大把，云上小农场只是其中之一，如果只有这一点吸引力，不用多久，粉丝自然会全跑光。他们现在要做的，就是针对云上小农场吸引的潜在客户，定制可持续关注方案。

“其次是控制者更换，恶意或无意频繁调整视角带来的混乱。”

在霍贾截出的直播视频里，指令不断下达，明显是故意的，而随着此人的操控，评论也在指责，同时直播间在线人数降低速度加快。

【好晕……我先退了】

【搞什么鬼啊】

【房管呢？有没有房管在】

【原本想当赛博绿植的，现在只能退了，等会儿再来，马一个】

……

“针对这两个问题，大家有什么想法吗？”霍贾问。

付明熙就坐在霍贾对面，两人在外边的堂屋里开会，四方乡村大木桌，一人一边，相对而坐。为了防止声音干扰，两人都没开外放，用耳机。

霍贾在说话，他的声音原本就比较低，现在透过耳机，简直就像是直接对着人耳朵说，酥酥麻麻，惹得付明熙忍不住揉揉耳廓——两个霍贾在说话，一个在他面前，一个在他身侧。

陈礼安打开了麦。

“针对第一个问题，我觉得我们专用的植株码就可以派上用场。”

她从赛博绿植这个词得到灵感——植株码认养，正好也适合想养植物但又因时间，技术，环境等问题而无法养植物的人。

植株码认养先带动热度，而在认养后也一定会时不时来看自己的植物，流量长久。

霍贾看到的比她多一些。

植株码认养，一旦培养出感情，认养者将会愿意购买产出产品，同时愿意花费更多的金钱获取对应植株成果——甚至如果以后植株产果率下降，也能够出售接手。

第一个问题解决了，然后是恶意调整视角的问题。

运营苏林道：“AI助理暂时只能处理脏话和观众矛盾，要么招房管，要么只能限制使用条件。”

招房管的选择果断pass，费钱费人，不合适。

“监控的视角调整间隔可以修改。”付明熙道，“强行限制命令下达连续性，就像游戏里技能cd——技能冷却时间。也可以减少或增加控制时长。房管也不一定要真人，接入AI，可以判定是否恶意调整视角，拉入黑名单。”

“明熙是从技术上限制，那我就从其他直播间本身出发吧。”霍贾开麦，“可以结合植株码，设置区域轮转时间和自由控制时间——限制下的自由。”

结合不同人的不同作息，将不同区域命名——比如A区，awake，清醒的打工人，早八挤地铁，抽空看看自己植物，每人分配半分钟或一分钟的控制时长。

过了早八，来到下一区，该区不提供自由控制，多镜头同时显现，自习室模式，大家一块儿上班陪伴，累了就找到对应的云养绿植。

霍贾侃侃而谈，不急不缓，尽显专业风范。见付明熙望向自己，他干脆不对着屏幕讲话，直接与付明熙眼神交流。

见付明熙连连点头，眼神里满是称赞和崇拜，霍贾边说边忍不住露出微笑。

“将直播间变成一个游戏，累加多功能，通过时间控制，AI房管，关注时长等进行等级划分和资格认定设置规则……”

两个问题都有了答案，会议结束，只需要对已有思路进行细化即可。

“好有意思。”付明熙凑在霍贾边上看他思路，“直播间游戏？”

“嗯，还是你给的思路。”

霍贾的教养很好，说话时会寻找对话者视线，与之对视——然而这种好教养有时难免会带来出乎意外的困扰，比如现在——

“你说技能冷却时间，我一下就想到了游戏……”

话忽然停下，太安静了，仿佛都能感受到血液奔涌的声音。

那一瞬间，柔软的面颊与唇瓣接触，高挺的鼻梁正撞上，付明熙下意识闭上了眼，反射性地松开支着桌面的手，“啊”了一声，然后又即刻睁开了眼。

霍贾也被突如其来的意外吓到了，他消了声，愣了一下，坐在椅子上，不动。

眨眨眼睛，两人这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连忙拉开距离，莫名的情绪如流星般划过心尖，很快消失，但留下了淡淡的愁绪。

“……抱歉。”付明熙呆了呆，先自然地笑了起来，一如既往，“是我凑太近了。”

他笑得还是那么好看，桃花眼微弯，像拢着一汪清泉，面颊梨涡也带着甜——然而霍贾总觉着这个笑和平时不太一样，是秋冬季节的山泉，更冷冽清凉。

“……不，是我转头的原因。”不知道为什么，霍贾松了口气，不自觉地带上了浅浅的掩饰性的笑，“啊这样说还是我第一次亲人呢。”

“第一次？”

这话听起来怪怪的，付明熙连忙说完整，“你居然第一次亲人？没有过对象？”

注视着付明熙的眼睛说这件事，纯爱战士霍贾总有些不好意思，侧过脸，移开视线，盯着电脑看，耳朵也红了：“我没谈过恋爱……估计以后相亲才能有对象了……”

“啊，我也没谈过恋爱。”付明熙了然似的点头附和，面上依旧笑着，“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说不定我能当红娘。”

霍贾不知道付明熙现在心里正翻江倒海，他只觉得气氛总算正常，意外带来的尴尬已经消失。就像朋友间交流自己理想型，他轻松地抬起头：“如果你有姐妹的话，说不定我能当你姐夫或妹夫——如果你不是男人，我肯定追你。”

出乎意料的回答，付明熙说不上应该高兴还是悲伤。

——高兴的是霍贾喜欢他这样的，悲伤的是霍贾不喜欢他的性别。

“啊……”付明熙装出夸张的难过模样，“那我就差一点了——啥时候我去T国，回来你就娶我吧。”

霍贾被他逗笑了，一本正经地点点头：“好啊，一言为定。”

话题不应该再继续下去了，付明熙清楚地知道，如果和一无所知的霍贾继续聊，就像自虐般，自己会越来越痛苦。

于是他后退几步，坐回自己位置，还是笑着，但是眼里却没有笑意：“让我先攒够钱，来吧来吧，努力工作——监控的改进有什么要求？”

一谈到工作，霍总就认真了，他看着屏幕上会议记下的要点，正巧错过付明熙注视着他的眼神。

“首先是监控范围和调整角度的限制……”

付明熙觉得，失恋的人用工作麻痹自己，实在是再好不过的选择。一旦开始工作，心上人霍贾就会变成龟毛甲方，压榨自己的劳动力，各种要求，让人忍不住磨牙，狠狠咬上几口。

“这里还是差一点。”霍贾站在边上，看直播间效果，“还是上一个吧。”

有了直播间新玩法，长帆平台派了直播技术人员来深入研究，付明熙和他们一块儿合作，他负责传达霍贾要求，并对完成的效果进行调整。

霍贾也意识到自己继承了往日最深恶痛绝的甲方优良作风，咳了两声，按下付明熙准备操作的手，从键盘上拉过，放在桌上：“先不急，下班先，咱吃饭去——辛苦了，我来做饭，你休息吧。”

“你做饭？”付明熙问。

霍贾自信十足：“我觉得我给你打下手打了那么久，起码能从厨师助理进化成厨师了吧？”

这话说的倒是有理，付明熙半信半疑，最后还是决定先信他一回。

——然后狠狠就栽了跟头。

于是新规定出炉，贴在厨房门口：实习厨师霍贾，不得单独掌勺。

作者有话要说：狠人小付，都快哭了还敢装啥事没有继续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