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灏的目光紧紧追随着江彻的身影，连舞台上变换了灯光，又多了个人也浑然不觉，直到汪俊生爆发出一阵尖叫。

“我操！Tammy！操！塔姐！塔姐！我爱你塔姐！爱你！我爱你！塔姐——！”

白灏不满地皱眉，他回头，看到汪俊生被张成死死拉住。

“要点脸吧！你冷静一点！”张成因为用力，脸上涨得通红。

“塔姐！真的是塔姐！操了！是我老婆啊！操！”汪俊生脸上的肥膘都焕发了新光彩。

白灏这才发现，四周的灯光变亮，江彻的身边多了一个女人。

那个女人穿着紧身衣，毫无保留地勾勒出优越的身体曲线，胸口的位置凿了一个大洞，裸露出大片白嫩的□□，她的脸上画着浓艳的妆容，嘴唇涂成了暗紫色，硕大的耳环几欲垂到肩膀，纯白的长甲简直能取人性命。

她的声音粗野狂放、激情磅礴，加上火辣的身材、挑逗的表情，掀起台下男男女女要命的呼喊，汪俊生也在一旁喊得声嘶力竭。

优雅的烛火在骤起的亮光和混沌的气流中苟延残喘，白灏于心不忍，索性熄灭了它。

这就是传说中的Tammy？他算是长了见识。

Tammy一上场就开始跟观众互动，绕着舞台边缘喊麦，白灏只感觉耳朵疼。他拿起酒杯，想用酒精平复一下被音浪震到无法规律跳动的心脏，Tammy却突然向着江彻走去。

白灏一下子警惕起来，到了嘴边的酒忽然就喝不下去了，他放下酒杯，戒备地眯起眼睛。

Tammy对着江彻深情歌唱，目光毫不掩饰地做出勾引姿态，沙哑的嗓音乘着琴音冲向高峰又跌入低谷，指尖在江彻的身体轮廓上细细描摹。

下一刻，Tammy直接贴到了江彻身上。

白灏手中的酒杯一抖。

两人面对面站着，挨得很近，Tammy饱满的胸部几乎贴在了江彻的胸口，白色的指甲毒蛇般自江彻的胸口蜿蜒而下，附在了江彻的腹肌上。

白灏觉得自己被人当众扇了一巴掌，心中的怒火在瞬间以燎原之势侵袭全身，他把酒杯往桌上一掼，玻璃不堪重负地炸裂开来，裹挟着酒液盲目四溅。

张成吓了一跳，赶紧喊来服务员。

白灏能感觉到张成在他耳边焦急地说着些什么，但是他什么都听不清，只是目眦欲裂地怒视着台上的女人。

酒吧里的气氛随着Tammy的动作持续高涨，不少江彻的迷妹喊得脸红脖子粗，全然丧失了小姑娘该有的矜持，在原始刺激地鼓动下，所有人像是着魔一般纵情呼喊，酒精一杯一杯往肚里灌，服务员点单点到飞起，白灏仿佛能听见经理数钱数到手指抽筋的声音。

他本以为这已经是最过分的一个举动了，没想到，Tammy摸了腹肌之后对着江彻痞痞一笑，直接掀开了江彻单薄的衣衫。

白灏觉得脑子里的某根弦一下子断了，耳朵里“叮”的一声脆响，整个人阵阵发懵。

灯光璀璨，点亮了空气中的微尘和江彻腹部细小的汗珠。

与梦境中不同，江彻的腹部结实有力，肌肉块块凸起，劲瘦的腰肢上攀附着细密的汗珠，汇聚之后沿肌肉纹理滑落，没入扎实的裤腰，他的脖子上同样水光粼粼，汗液粘腻，流连在下颚、颈项，留下潋滟水影。由于帽檐的遮挡，白灏看不见江彻的眼睛，然而此刻，对方娇艳欲滴的嘴唇微微开启，正暴露在炽热的聚光灯下。

白灏的目光刹那间暗了下来，他喉间发紧，扯了扯束缚的领口。

江彻的胸口随着呼吸的节奏起伏，汗液浸湿了大片的衣襟，隐约可见冷峻的锁骨，他的手背上浮起青筋，白净的指节跃动在琴弦间，火热的音符倾泻而出，霸道地攻略人们的听觉系统。

这是我的人，除了我，谁都不许碰。

白灏干了杯中的酒，整了整衣襟，信步向后台方向走去。

“好小子，合作愉快。”Tammy笑嘻嘻地对江彻伸出手。

江彻瞥了一眼夸张的手爪，并不想动作。

“哎呀，不要生气嘛，现在的观众都是豺狼，最爱看帅哥露肉，你看，他们这么激动，也正好说明你的魅力无人能挡啊……好啦，这些都是表演需要，你就当被一群猪围观了，千万不要放到心里去……哎呀，不要一直板着张脸嘛，来，给姐姐笑一个~”

“够了。”江彻拍开林巧在他脸上为非作歹的手。

“你要是真的不开心了，姐姐给你道歉。”林巧嘟起嘴，暗紫色的口红像是食人花上淬毒的汁液，“姐姐错了……彻哥大人有大量，就原谅我呗。”人造睫羽应景地抽搐了两下。

江彻闻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皱起脸搓了搓胳膊。

“哈哈哈哈哈哈，逗你玩儿呢。”林巧笑得直不起腰来，眼泪直流。

江彻静静看着林巧，仿佛一块不善于隐匿情绪的顽石。

“臭小子，”终于笑完了，林巧抹了眼角的泪水，狠狠拍了一下江彻的肩膀，痛得江彻倒吸一口凉气，“你真的跟我生气？真是孩子大了翅膀硬了，以前你从来不会这么小气的。”

“怎么不提前跟我商量？”江彻揉着肩膀，眉头依旧没能舒展开。

“这不是给你个惊喜嘛~”林巧嬉皮笑脸道。

“惊吓还差不多。”江彻逼视着林巧，眉宇间写满较真的神气，“你最了解我了，你知道，我是绝对不会答应这么做的。——为什么不说话？”

“哎呀，我都说了，舞台效果嘛……”林巧的笑容僵硬了一下，她偷偷看向江彻，没坚持几秒就败下阵来，“好啦好啦，这次是我不对，是我没考虑周全，我下次不会再犯了。这样吧，待会儿我请你吃夜宵，给你赔罪怎么样？”

江彻扫了一眼林巧的紧身衣，淡淡开口：“你经纪人能放你去吃宵夜？还是跟一个男人一起？”

“这有什么大不了，我又不是经常这么干。”林巧在腰上比划了一下——不错，还有造作的空间，“还男人呢，哪来的男人？你可是我的哥们儿，严格来说就是我的弟弟，跟男人八竿子打不着。”

“那好，”江彻脸上的表情缓和了不少，“等我冲个澡换身衣服，我们去街对面……”

“喂？陈姐？”林巧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她接起电话，示意江彻安静，“嗯。嗯。对，我跟江彻一起呢。嗯。就是叙个旧，这不是好久没见了么。嗯。好的。……好，我知道了。”

放下电话后林巧一脸忧心忡忡。

“怎么了？”

林巧支支吾吾不敢说话。

“有事就快说，别婆婆妈妈的。”江彻背过身去，心中升腾起不好的预感。

“跟你录歌的事，上次我跟陈姐提了一下，”林巧深吸一口气，有些难以启齿，“陈姐说公司那边拒绝了。”

江彻的心一沉。

“我签了合同，一切活动安排都得听公司的意思，公司说我现在处于事业上升期，虽然曝光程度和热度都在持续上升，但是仍然处在很不稳定的时候，稍有不慎就会再次跌回原地。我相信你的能力，也欣赏你的才华，但公司那边不这么认为，我……现在市场竞争这么激烈，如果我不听话，公司很有可能会放弃我，毕竟有潜力有前景的新人太多太多了。现在算是我的事业上升期，我非常需要公司的支持。……我不敢冒这个风险。”

江彻手中握拳，指甲嵌进肉里。

“你也知道我不容易……其实，我们都不容易，我知道。”林巧皱眉摸索着口袋，但是什么也没找到。

江彻会意地从口袋里翻出一根烟，递给林巧。

“还是这么有默契。”林巧接过烟，对着江彻笑了一笑，江彻帮她点上烟。

“记不记得，是你带我抽的第一支烟。”江彻给自己也点了一支，他深吸一口气，辛辣的烟草气息直入咽喉，曾今的他做梦都不会想到，这种让人遭罪的味道居然会时常令他挂念，如今还一直陪伴在他左右。

“你的意思是说，我带坏了你咯？”

“你觉得呢？”江彻笑了，橘红色的火光隐没在焦黑的纸卷中，青烟弥漫，“我的第一首吉他曲子是你教的，第一次演出也是跟你一起，你看看你，偷走了我人生中多少个第一次？”

“怪我喽？不知道是哪个小屁孩死缠烂打，非要我收他为徒，”林巧状似惋惜地叹了口气，“我还没怪你浪费我几年大好青春呢。要不是天天被你一个臭小孩黏着，姐姐我怎么可能到现在连一场正经恋爱都没谈过？”

江彻笑了：“你也不想想自己当年那些雷不死人的造型，除了我也没有哪个男的敢靠近你了。”

林巧作势要打江彻，江彻没有躲开。

“你说你喜欢自由自在的感觉，最讨厌被人定义。你说自己的音乐是最屌的，靠着流量上位的都是傻逼。你坚信自己年轻热烈、才华横溢，就算没有背景未来也一定前途无量。”江彻偏过脸，“你还说，像我们这样志趣相投的人太少太少，我是你的最强拍档，我们要一起努力、一起用作品撼动音乐界。虽然我们的生活轨迹不同，但是我们会在五年之后再次相聚，那时，我们都出名了，我们要一起录一首属于我们自己的歌，要让我们的歌被后人传唱。”

林巧的手一抖，烟灰啪嗒落在地上，给白净的瓷砖留下一个污点。

“对不起。”林巧的眼睛湿润了，泪珠混合着化学制品从脸上无声滚落。

江彻摇头，动了动嘴却没能说出话来。大家都心知肚明，有些事没有对错之分，也不是谁道歉就能解决的。很多时候，所谓歉意并不是针对某些人或某些事，可能只是对已逝年华的一声叹息罢了。时间是人们在这个世界上最残酷的敌人，瞬息万变的时光里，有些东西看起来一成不变，其实终究物是人非。

两个人都没再说话，只有香烟还在两人的指尖默默燃烧着，流下丑陋的浊泪。

“……陈姐马上就来接我了。”最终是林巧打破了沉默，“她临时帮我接了一个通告，明早要去H市参加一个音乐真人秀，今晚的飞机。抱歉，不能带你吃夜宵了。”

江彻背靠冰冷的墙壁，眼前是安静的白。

“那么……再见了。”

林巧想给江彻一个临别拥抱，就像四年前他们分别的那次，两人怀揣希望告别，各自奔赴前方，双方都心如明镜，不管他们距离彼此多么遥远，未来都一定会有一个交汇点在等待着他们。

然而这次，林巧迟疑了。

“再见。”林巧最终只是对着江彻笑了一笑，她灭掉烟头扔在地上，扣上鸭舌帽之后转身离开。

江彻看着林巧的背影久久没能回神，直到手中的香烟燃到了手指才反应过来林巧已经走远了。

他感到很累，明明只表演了一首歌，而且只是个伴奏，却比solo了整个晚上还要疲倦，他不想动弹，也没有力气移动，于是仍旧背靠着墙，重新点了一支烟。

走廊里静谧得连一丝风都没有，青烟肆无忌惮地抛弃灰烬，直入天庭。

作者有话要说：白灏正在骑马找老婆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