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虞的心情也没好到哪儿去，和应生璞亲密接触带来的那点高兴全被磨没了，方才这通不大友好的谈话可谓是令他们两败俱伤。
——“我的一个客户最近在读一本书。里面有一句话我很喜欢。”诺库拉道。
“如果你想要一只鸟，你得让它自由。如果它会回来，那它就是属于你的。如果它不回来，那你就从未拥有过它。”
“这只是一个多嘴的朋友的忠告。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海虞眸色暗了暗，一拳砸碎了街角不知作何用的矮墙。
小土堆发出一声尖叫。
海虞一愣，向旁一步看过去，墙后一个少年抱着篮子跌坐在地，战战兢兢地看着他。
“……抱歉。”海虞露出一个微笑，从钱袋子里翻出一枚金币来，塞进了少年手里，“去买点东西吃。”
海虞目送他消失在街口，这才意识到自己身处一条荒僻的街道。
天色不早，街上大部分店铺都已经关门，视野之中只有一家魔药店还亮着灯。
他暂时还不想回去，在门口转了转，推开门走进店内。
柜台后的老板正在翻阅一本不知什么书，他瞟了海虞一眼，一句话都没说。
海虞本就不喜欢买东西的时候有人在边上问东问西，他乐得自在，在木架子中间转来转去。
他的余光瞥见一瓶格外湛蓝的药水，容器是透明的大肚瓶，瓶颈细长，在顶端倏然呈扇形展开，像条鱼尾。
他拿起那瓶魔药，问老板：“这是什么？”
老板扫了那个玻璃瓶一眼，爱答不理地道：“美人鱼。”
“干什么的？”
“听名字不就知道了，”老板不耐道，将手里的书翻过一页，“你爸妈没有给你讲过小美人鱼的童话故事吗？还是说你更喜欢三只小猪？”
海虞扬起嘴角，道：“他们不喜欢讲故事。”
“啧，你买不买？不买就没必要知道。”
海虞的笑意扩大了。他“嗯”了一声，道：“要买的。”
老板的态度这才好了些。他从书里抬起头来，道：“这是一瓶性转魔药。使用者可以永久转换成自己想要的性别，算是短时性转魔药的进阶版。”
“短时性转魔药会让人疲惫，那这瓶美人鱼呢？”
“如果你听过小美人鱼的故事的话，”老板道，“你就会知道它的副作用是什么了。使用者的身体机能会逐渐衰败，最终内脏溃烂而死，感受到的痛苦更甚于在刀尖上起舞。这段时间……不超过五年吧。”
五年……吗？
海虞举起那只玻璃瓶，在灯光下细看它透明深邃的溶液。
“你如果是个女孩就好了，”海虞记得有人对他这么说，“骨魔的男人也干不了多少活，生了一张婊|子的脸，却捞不到婊|子的好处……还得白养一只蛀虫。”
那是谁来着？
海虞放下玻璃瓶，仔细想了想，似乎是那个他该称为父亲的人。
他嫌恶地撇了撇嘴，作为长辈，应生璞比那玩意称职得多。
海虞对那么好的应生璞做了什么呢？
强行把他从家里挖出来，让他做自己不喜欢的事，还强迫他谈恋爱？
可是，只要海虞和应生璞两情相悦，那他就不算强迫。
那应生璞喜欢他吗？
海虞不知道。
应生璞从未说过“喜欢”，很少主动吻他，但海虞还是愿意相信应生璞是喜欢自己的。
毕竟老年人脸皮薄，不怎么擅长表达自己的情感也是情有可原吧？
……真的吗？应生璞真的喜欢？
海虞想起他在多尔遇到的那个人。她说，应生璞大概是喜欢女人的。
性别很重要吗？他想。为什么应生璞会对着女人身体的他手足无措，身为男人的他□□地站在他面前，他却一点反应也没有？
海虞放下瓶子，不再思考男人女人的事。
他随手挑了几瓶药放上柜台，最后将“美人鱼”摆了上去，道：“这些。”
店主就等着他来付钱，他随手点了点那些药瓶，道：“十个金币。”
海虞记得在繁花住一个晚上也只需要五个金币。市面上价值最高的那类魔药可以卖出七个金币，但唯一看上去珍贵的美人鱼显然不在此列。
其余那些，以同样的价格，他在别的店铺里可以买三倍。
“不接受讨价还价，”店主在他开口之前道，“本店的魔药都出自制药大师之手，值这个价。”
值这个价？如果是应生璞亲手做的魔药，海虞说不定还会愿意花这个价格买。他不缺钱，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可以接受被当作冤大头宰。
这时候，魔药店的门突然被人砸了开。一帮子衣衫褴褛的人涌进来，手里举着棍棒和砖块。
“把所有钱交出来！”领头的男人缺了一颗牙，说话直漏风，“我们被你们这帮魔法师关在临乔，没有固定的工作，已经没钱吃饭了！”
店主脸色大变，他从椅子上站起身，因为双腿发软又跌坐了回去。
“我，我不是魔法师，”店主向后拖了拖椅子，在座位里瑟缩着道，“把你们留在这儿的不是我！”
“临乔人没一个好东西，”对面啐了一口，骂道，“昨晚确河那帮孙子把我们的钱都收走了，蛇鼠一窝！”
海虞在众人进门之前就后退一步在角落里待着，双手揣兜看戏。
听到“确河”这个名字，他眯了眯眼，没说什么。
“你！”一人突然指到海虞，目光在他腰间的钱袋子上流连，“钱留下，我们就放过你。”
“我？”海虞指了指自己，眼见着那人走上前来要夺他的钱袋子，他微笑起来，在那人朝自己伸手的刹那勾住他的胳膊，右腿在他腰间一顶一踩，将人掀翻在地的同时竟硬生生地把那条胳膊扯了下来。
海虞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积攒已久的怒气与郁结竟抒发了些许。
他拾起被那人丢在地上的木棍在掌心轻敲，目光扫过那一干呆若木鸡的人们，和善道：“我本来想最后再问的，不过既然你们来和我搭话了，我就现在说吧。
“搜刮走你们财物的是谁？”
闯入者齐齐向后退了一步。被扯掉胳膊的男人瘫在地板上，身体还在抽搐，不知是死是活。
人们争先恐后地涌向门外。
海虞将木棍在大腿上一折两半，随手一甩，半截木棍扎进了店门的玻璃，碎片擦着最前面那人的鼻尖飞过，带出一线血来。
“别跑啊，”海虞笑道，“我只是想问你们一个问题，这么害怕干什么？”
见众人惊恐地说不出话的模样，海虞摸了摸脸，这才意识到少了些什么。
他掏出面具扣在脸上，无奈地叹了口气：“我想和你们确认一下，做坏事的是哪些会员，就这样。毕竟，确河不允许擅自劫取他人财物，但总是有人违反规定。”
店主吓得双腿一软，跌坐在椅子上。
“你是确河的人？”他颤声问。
“很不明显吗？”海虞瞥了他一眼，对他没有任何兴趣，“快说吧，别让我一个个问。看不见脸，编号总该记得吧？”
他点了点自己面具角落那个小小的星号：“就在这儿，编号啊编号。”
没人说话。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店里响起此起彼伏的惨叫。如果有人这时候路过魔药店往里窥探，就会看见一片难以入眼的鲜红和狰狞的面孔。
那之中有一个长发青年，狐獴面具下露出天使般单纯无害的微笑。
海虞将最后一个被揍得鼻青脸肿的男人丢在地上，长舒了一口气。
“我就说嘛，现在还能留在确河的都是好孩子，怎么会干出抢劫这种事呢，”他蹲下身，拍了拍一人的脑壳，“下次要记得别随便污蔑别人哦。”
“不过，还是要感谢你们配合我的调查。
“真的谢谢你们。”
店里乱七八糟地散着魔药，多是在混乱中摔在地上的。海虞来到柜台前，解下钱袋放在店主面前，道：“抱歉啊，不知道这些够不够赔偿你的损失。”
老板哆哆嗦嗦地抱着自己，不敢伸手去拿。
“给你你就接着，”海虞笑道，“大闹了一场自然是要赔偿的，确河可不是什么流氓组织。我还想让你帮我个忙，在确河到这儿来之前，看住他们好吗？”
见店主忙不迭点头，他越过堆成小山的众人推门出去了。
金莲，和研魔会吗？
海虞脚跟打了个转，往确河总部的方向去。
不论如何，帕姆是又有事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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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虞头一天晚上不知去干了什么，到深更半夜才回来。
那时候应生璞早已迷迷糊糊睡了一阵，感觉到热乎乎香喷喷的小崽子爬上床钻进他的被窝，应生璞闭上眼睛把人一搂，一觉睡到了天亮。
由于确河在两人下一个目的地风神之塞的神临也设有分部，为了节约时间，海虞决定借确河的传送法阵一用。
进门之前海虞用面具和斗篷把应生璞严严实实地包起来，以免被有心人认出他们的身份。
交给应生璞的面具在编号的位置画了一颗星，这是确河的见习成员佩戴的面具，这样一来，就好像应生璞已经半只脚踏入了确河的门似的。
作者有话要说：海虞：我昨天晚上出去打了一架。
应生璞：……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