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朗在外面买了几身本地服装，把自己裹得人五人六的然后把酒店到政府大楼的路摸了一遍。我负责观察酒店外围，在附近转了一圈，虽然戴着帽子立着衣领，尽量把自己藏起来，仍然遭受了当地人的众多关注，可见他们十分排外，一个人是不是本地人，或者是本民族、同信仰，一眼就可以看得出来，总之怀有的不是热情就对了。一个小孩儿掉了个玩具在我脚边，跌跌撞撞地过来捡，被他爸一把就薅走了。

长这么大，第一次体会到被万民唾弃的时候……

除了遭受本地人的白眼，这个国家还有一个特殊之处，就是有很多外国驻军。这些外国兵跟我们不一样，他们在当地有着相当的自由，一方面是部队给与的自由，自有外出，自由与当地人进行各种社交活动，一方面是他们仗着武力和财力，在当地横着走。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我这种温文尔雅的外地人，一看就是可以欺负的对象。

当受到欺凌，人的本能不是反抗强者，而是欺负更弱的人。

我买了点夜宵回去，大致是一些玉米糊糊和烤牛排，不管是玉米还是牛肉都是黑乎乎的，但是那个小摊前人还挺多，想必味道不错。楚天和杨阳吃完之后诡异地看了我一眼，大概觉得以后千万不要让我负责采购一类的事务。吃饱换班，我们不存在时差问题，这个年纪就是一天可以睡24小时，也可以不睡，都无所谓的。

早上五点半，我被太阳光叫醒。杨阳在窗户边警戒，没办法拉窗帘。我有一些起床气，烦躁地坐了起来，看了一圈屋里，所有该睡的都还睡得正香，包括邢朗这个年纪大的。

七点，我们分批下楼吃早餐，我和楚天接手保护，熬夜的开始补觉。许局、马助理和三个工程师倒是像没什么心事的人，精神焕发神采奕奕地出发了，打扮得十分商务。相较之下我和楚天的运动套装实在是有些不像工程师。待会儿回去换件衣服，至少得是白衬衣吧，我心想。

我和楚天各负责一张餐桌。一进门我就发现这里的服务生有一些很奇怪，当我扫视餐厅时，并没有故意观察人的神情，但是他们会慌张地低下头，回避我的目光。一个官方酒店的员工，是不可能如此羞怯的。果然，一个年轻小伙子端着餐盘上热牛奶时，就“不小心”打翻了。他的演技十分低劣，低劣到完全符合我的预判。我瞬间把许局的手挪开了，牛奶浇到了我的手上，很烫，这个温度根本就不是给人喝的。

酒店负责人过来怒斥了一番，扬言要开除他，然后过来十分谄媚地向我们道歉。这个时候万不可宽容大度，否则这类事还将继续，即便是形成不了实质性的伤害，也很膈应，几乎等于宣告了中国来访团没有脾气，任人揉捏。

我说：“Please pake，thank you。”（打包，谢谢）

然后我拉着许局他们走了。

回房间后，我和楚天进了许局套间的客厅。邢朗过来了，他看了我被烫红的手，认为我的行为有一些莽撞。我心说这个队长还挺细致，知道关心人。

“你不应该出手相救的，宋昭然，你的反应太迅速了，不像一个工程师。”他评价道。

幸好那仨真工程师没在这，不然肯定会被他这个诚恳的表情激怒。

“注意入戏，你看楚天这木讷的反应就非常入戏。”他居然还捧一踩一。

楚天面无表情：“其实我当时条件反射摸枪来着，没摸到。”

邢朗：……

“总之在酒店里不要过于应激，这里的人都是有过背景筛查的，不会有很强烈的政治倾向，最多就是想膈应一下我们而已，官方接待酒店里不至于。记住，手无缚鸡之力。”

我拿了瓶矿泉水稍微冰一下手，不解道：“我不理解，我们出钱出技术修铁路，跨国铁路，能帮助多少人脱贫，他们为什么反对？”

许局吃完早饭出来了：“小伙子，你以为他们都想脱贫吗？如果这个国家持续混乱、贫困，总会有人得到好处的。”

“在野党，反政府派，垄断商人。”邢朗说。

许局微笑着表示赞同：“舆论往往不是自发的，人对一件事情的看法往往也不是自己认为的，而是被环境影响的，但他们偏偏认为这一定是自己的观点。”

乌合之众。

“你叫宋昭然对吧，刚刚谢谢你啊小伙子，手没事儿吧，需要叫大使馆派个医生来吗？”

我连说不用，这样挺好，这手可以时刻提醒我要手无缚鸡之力。

邢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