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渺把拉环彻底掀开，细碎的内容物混合着浓稠的汤底，泛着褐色，呈现在冷白的灯光下。

他嫌弃的把罐头拿远了，池念顺势把狗碗推到敞口下面接着，捏着鼻子连道：“老师，倒进来倒进来。”

掩住了鼻腔，虽然不再能闻见味道，但刚在嗅进去的浓郁气息仿佛还在身体里留存着，张口呼吸，给了人一步到胃的错觉。

池念不敢细想，马上拿汤匙把膏体捣碎了，和狗粮拌在一起。

“这是什么东西？”顾渺到底没忍住，看着融成一团食物，从纸抽里捻了两张餐纸，细致的每根手指都擦拭过一遍，然后皱着眉问出口。

“羊肚罐头。”

池念把手放开了，试探着嗅了下，又匆匆掩起来。

她是真没想到。

明明看着低调内敛朴实无华的一瓶罐头能有这么大的杀伤力，她瘪着嘴，一边用勺头在碗里划拉着，一边回忆：“店家跟我推销，说吃过的小狗都说喜欢，虽然闻着味道大了一点，但习惯就好了。”

她说着，把勺子从液体里拿出来，在碗边上使劲敲了两下，见勺子上沾满的食物都磕掉了，才恨恨开口道：“这哪是味道大了点，这根本就是狗界螺狮粉！”

“香飘千里，一臭万年！”

也顾不上再讲，池念又匆匆放了些粉粉块块的营养素，三下五除二的加速配好餐，顾忌着食物的气味，在房间里四下扫了一圈，决定把餐垫铺到阳台上。

她把窗子都打开了，清新的空气冲击着鼻腔，让她忍不住猛吸了两口，这才把狗碗给端过来。

Leo是真的喜欢这种味道。

它摇着尾巴亦步亦趋地跟在池念身边，偶尔被光滑的地板绊一下脚，步履蹒跚地在地面上跌一下。

池念刚一站住脚，它就彻底控制不住了，撑着两条后腿站立着往上够，好不容易等到池念帮它放好了饭，霎时间把整颗头都埋进碗里，吃出万丈豪情。

顾渺抱臂倚在阳台门上，淡然出口：“看起来确实喜欢。”

他换了个姿势，站得直了，不疾不徐地往前踱了两步，站定在池念身边。

池念本就矮了他一个头，如今靠得近了，让她不得不昂着头仰视：“但是......”

他凑得更近了，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池念的眼睛，微微低了头，眼波里荡着些戏谑的笑意，牵了牵唇角，看起来心情倒是好了不少：“宠物店老板和你说吃过的小狗都说喜欢的时候，你就没有稍微考量一下他们到底是怎么交流的吗？”

“......”

池念气血上涌。

你管！

十五分钟后，池念带着仍未散尽的怒气，把餐具放在餐台中央的小蝶上，冷冽的金属与轻薄的瓷器相碰，发出了当啷一声清脆的回音。

刚吃过饭的小狗闻到了食物的香气，依然抑制不住，遵循着本能，又端坐在饭桌边。

在顾渺问出问题之后，池念先是愣了两秒，接着脸就蓦地红了。

说不清是因为自己后知后觉的反应还是顾渺七分故意的提醒。

反正她现在看到那张脸就摆不出什么好态度，索性不再看他，而是逗弄起脚旁的小狗。

Leo晃着尾巴，棕褐色的瞳孔被吊灯映着，反射出了细碎的光，晶莹透亮，像是浩渺宇宙中布满的星。

果然，小狗的感情才会永远直白真诚。

不像是......

池念内心愤然。

某个精心喂养了一个月还只会暗戳戳嘲讽自己的人类！

刚才煮面的时候，池念特意煮了两颗清水蛋，把蛋黄剥出来放在一边，蛋清分别扔进了两个碗里。

现在那蛋黄被她碾碎了，放在手边的小蝶子中，而本人正低着头，对着听不懂人话的小狗谆谆教诲着：“最后再吃一点蛋黄今天就不能再吃东西了哦，好小狗一日三餐要定时定量，暴饮暴食可不行。”

她说着，把碟子就放在自己脚边的地板上，碟子底下垫了两张纸巾，以防它吃得到处都是。

听了这话，顾渺才明白自己碗里的蛋是什么回事。

没有缘由的，顾渺看着面前一人一狗和谐相处的画面，就觉得心口发堵

倒也不是只为了要吃这半颗蛋的问题，但就是要争上一争。

他矜贵地把餐具握在手里，用筷子夹起半颗蛋清，也不急着往嘴里放，而是在池念抬起头的时候正好举在她面前。

池念看到了，但是没理，自己倒是先用着筷子，也照着他的步骤直接塞了半颗鸡蛋在嘴里。

这鸡蛋个头不小，去了蛋黄也有一大口，鼓鼓囊囊的塞了她满嘴。

顾渺受到冷落，看着池念视线明明已经落过来，却马上移走了，自顾自地半句没和他讲，心情更是复杂，开始主动发起冲击：“家里没有鸡蛋可以叫人送点过来。”

他施施然开口，语调跌宕起伏，调味丰富。

至少这段时间，池念还没在他一句话里听到过这么多种复杂情绪同时发生。

“有啊老师。”池念装傻，咽了嘴里的食物，指了指他面前夹着的净白的半颗蛋，继续道：“不是给老师放了吗？”

“......”

顾渺哪和人置过这种气，被噎了下，喉结上下滚动，哑了几秒才又张口道：“那你就给我吃它剩的。”

给故渺老师吃狗剩的。

池念想象了一下这个画面

扑哧。

她没忍住，直接笑出声。

她终于慷慨的愿意把目光分给他，这才见他看起来像是真的介意了，连表情都生动着，艰难吐出的几个字里都是微微喑哑的语气。

遵循着怒气守恒定律，池念突然就放下了桎梏。

她没了脾气，心境豁然开朗，甚至愿意反过来安抚他两句：“不是它剩的呀老师，小狗只能吃蛋黄，但是浪费可耻。如果老师也要吃蛋黄，我下次就再给你多放一颗整蛋。”

“......”池念话音未落，看着顾渺的表情又是一变。

本来就是和狗争宠，顾渺的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当池念软下语气对他开口的时候早了抛了情绪，但仍然坚持着，端着道了一句：“随你。”

脚边又出了动静，池念见把“大狗”安抚的差不多了，分出神去，就见Leo已经把蛋黄都吃完了。

被舔的锃光瓦亮的盘子因着小狗的动作磕在椅子腿上，当当作响。

“好乖啊Leo。”池念把空盘子踢到一边，伸出手顺着它的毛发捋了两把，光滑的手感让她心情大好，不由赞叹出声：“最喜欢Leo了，Leo真是最听话的小狗。”

砰的一声，顾渺撂了筷子，吓得一人一狗都是一抖。

池念连忙收回落在小狗头顶的手掌去看，就只见到顾渺丢下一句饱了，然后拂袖而去的背影。

她探过头，看了一眼几乎没动的面碗。

怎么突然就闹脾气了啊......

池念疑惑不解。

这又是跟谁啊。

作者有话要说：是和小狗争宠的可怜人一枚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