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和他上课。

那天没什么特别，老胡也没有催我，我照常吃完晚饭，在家里晃荡，六点四十才下楼，出发上课。

我轻叩房门，后退半步等老胡给我开门。

“来了啊。”老胡笑得眼睛都弯起来了，“那小子到的早，现在在厕所呢，你先进去坐。”

我一愣，妈妈没有告诉我他同意了，我本没料到他在这。

我跟着老胡走进房间，她撑着桌子开口；“你就坐这，坐里面，舒服点。”

听见她说：“他难受点没事。”我有些好笑的抬头，听到老胡继续说：

“今天他在我这吃的饭，我给他叫的凉皮。”老胡摸摸下巴，“你以后也来我这吃，我去接小丁之前给菜备好。”

嘴比脑子快，我张口就答应了。

“老胡，我来了。”周檀嘉甩着手走进来。

我看了他一眼，很白，穿着校服，衣襟有些乱。

他也朝我看来，仅一瞬，不带任何情绪。

呲啦，他拉开椅子坐下，疲惫地向后倒去，虚掩着嘴打了个哈欠。

老胡拍拍手：“我刚刚跟小郑说，以后你们一起在我家吃饭，我就放学了先去接小丁，跟他一起在家等你们。”我们都望过去。

他没什么表情，很随意地应好。

我却心中一紧，和他一起吃饭！我和他的关系应该会变好吧。

另一件印象深刻的事情，是打印试卷的纸掉在地上，我和他都去捡起。

我们的手碰到了一起，记不起是几根手指，他手上微热的体温，烫过我的。

仅仅几秒，我的心却不受控制的漏了一拍。

那是第一次和他有肢体接触。

他也明显愣了愣，随即收回手，恢复了淡然的模样。

我不动声色地盯着他，手忙脚乱的捡地上的纸。周檀嘉也伸手捻起几张。

他的手骨节分明，几根手指就能勾起纸。

再有写题时，困扰我很久的格点作图，他只盯着题一会，划上几条线，就轻而易举地解完。

我心里满是艳羡，向他看去，他却神情淡淡，只在认真读题，灵活地转动手中的笔。

台灯下，他左手手腕处那颗痣，格外明显。

课程过半，他好像想到什么，迟疑开口：“我听过你的名字，我舍友认识你。”

我愕然转头，他也听说过我！我有给他留下好印象吗？

我疑惑地看他：“哈？怎么认识我的。”

“他说，你和你们班那个……”他吞吞吐吐，“我忘了叫什么名字……”

我心中了然，是那朵烂桃花，不太礼貌地打断他说话：“他是我前同桌，这几天刚换座位，我们是……朋友。”

他点点头不再说话。

我看不出他的情绪，可能他也只是好奇询问，但我却有点慌张。

我害怕他对我印象不好，害怕他不愿意和我成为朋友。

那是我和他第一次聊天。

一次分层上课，他回头和后桌女生说着什么，本在犯困的我，把视线投向他。

想和刚认识的朋友打招呼，且本就没心思听数学课，我目光落在他身上，一动不动。

他应是注意到我，抬眼看过来，他和我对视，目光灼灼：“看我干什么？”声音不小，在并不嘈杂的教室里，很清晰。

我不知怎的，笑了出来，又意识到在上课，我摸摸鼻子，扭头看向老师。

直到下课，我脑海中还有他那一眼，染着笑意，带着少年的肆意，微挑眉稍，张扬热烈。

窗外春意溶溶，我掩面偷笑，只觉他比盎然春色，更明媚。

那是我第一次在学校和他接触。

第二次和他上课前。

我听从老师安排，提前去了。但，太过提前。我蹲在老师家门口，百无聊赖地刷视频。

如果他从学校走过来，二十分钟能到吧？

如果他去吃点东西了，再过十分钟能到吧？

如果他……

“八楼。”电梯提示音响起。

我拎起包站起身，捡起自己的形象。探头出去，是老胡。

我心中有些失落。

“诶！你来得好早啊。”老胡把门打开，把我揽进屋内，“你先和小丁看会电视，那小子估计在路上买东西吃呢。”

我应好，和小丁并排坐在沙发上。

电视上放的什么我记不清了，只记得我频频扭头，偷偷望向门外。

电梯滴滴的想，我的心也滴滴响。

不知是不是小丁选的节目太无趣，我心思全然不在电视上。厨房里老胡在忙活，碗筷碰撞发出清脆声响。

嗒嗒的脚步声从门口传来，我立刻回头。

少年手里提着一桶炸串，书包挂在一边肩膀，我唏嘘，也不怕高低肩。

“老胡。”他开口了，并从炸串桶里提出一根，塞进嘴里咀嚼，“你做的什么啊。”

老胡探身回应；“你一会看嘛。”她瞥了眼周檀嘉手里的竹签，吃这么多这个，一会你还吃饭吗？”

他笑着应会吃，手撑着桌子，继续往嘴里塞炸串。小丁凑上前伸手，他大方推去，和小丁分享。

两个男生站在餐桌前，边吃边聊，他时不时笑出声，勾唇的弧度恰到好处，让我看得一愣。

我有些局促，不知道是否该上前一起吃，既怕太热情让人不适，又怕太冷漠让人怪异。

我凑近站了站，歪头看看，才发现里面都是辣味的，火红一片。

我心中泄下一口气，放松下来，我不能吃辣，所以不吃，不是我不热情，对你有意见哦。

同样是上课前，是后一次。

我编造谎言让爷爷不要送我去，陪着夏毓在校门口等家人。

直到她走掉，我还站在校门口。我没有告诉她我在等周檀嘉，也没有告诉自己。

看到他走出校门，我扭头穿过马路。边走边寻找他的身影。

他一个人走在路上，黑色书包挂在左肩，一步一步，走得稳当，像独行的剑客。

要去找他吗？直接走过去会不会太奇怪？但是我不认路啊……

我脑子里乱得像浆糊，好像什么都想不通。

许是羞涩，避开他的方向，我穿过稀疏的人群，一个人向前摸索。

噫！他怎么也往这边走啊！我按下心底的诧异，试探地走到他不远处，我小心地偷瞄他，想让他发现我。

“你也自己走？那一起走吧。”他有些惊讶，掀起眼皮看向我，平静地提出建议。

我应好，心中却不似他那般平静。

一路上发生的事我记不太清，大概是他买了烧饼，和我一起去了便利店，他调侃我不能吃辣。

一路上我们聊了很多各自班上的趣事，我看着他出神，又回避着他偶然投来的目光。

到小区之后。

幼稚的周檀嘉同学，骗我老师家在26栋，他风轻云淡地上楼，留我在一楼怀疑自己。

我当时是害怕的，我怕自己记错，也怕上楼后他偷偷溜下来，我找不到他。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我想和他多待一会，我不想错过任何一秒。

站在一楼等着他，他从电梯走出，看着我笑出声：“你怎么不上去啊。”

我无语，撇嘴反问：“你怎么不上去啊？”

恶作剧没得逞，他无奈回我：“我在上面等不到你，就下来了。”

我气笑，愤愤往前走。

上课时，老胡开玩笑叫我们，“他妹”，“她哥”。实话讲，我早料到这种情形，老胡的习惯我早就了解。

但见他笑着应下，我还是欣喜，就好像这样，我们的关系能拉近一点。

周檀嘉总是很淡定，好像什么都没法吸引他。

哦不，除了写题崩溃之后。他会在被数学折磨得喊叫后，靠在椅背上盯着我看。每当那时，我总避开灼人的视线，忍住笑意。

他的眼睛很好看，睫毛也很长，像漩涡，有把我吸进去的魔力。

我不敢看他，怕他看出我内心悸动的情绪，怕他对我本就淡然的态度，变得更加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