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时面上端的很好，他温声说：“自然是作数的。”
他这也算是承认了，承认自己便是当初闻人蓁蓁遇见的谢石。
“烜赫他不是坏孩子，他只是魔族，他没有做过错事，还请仙尊护他周全，他除了你，已经没有依靠了。”闻人蓁蓁苍白的脸望向谢时，嘴角还挂着勉强撑出来的笑意。
“等你出来，你也可以做他的依靠。”谢时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不，我早已因为窥探天机，命数将近，我是医修，我很清楚自己的身体现在怎么样了，就算这次不灵力暴动，我也活不了多久了，或许明天，又或许后天，都是我的命数罢了。”
闻人蓁蓁微笑着摇摇头，早已将生死看淡了。
“你不想见沈烜赫了？”谢时蹲下身，将自己与闻人蓁蓁保持同一高度，不给这位心力交瘁的母亲压迫感。
“怕是见不到了，我是不是个很不合格的母亲啊？因为一己之私，让烜赫经历这些，偏心烜赫，冷落了嘉礼。”闻人蓁蓁喃喃自语着。
“您不是，我想您的两位儿子也不会这么想。”谢时温声说着，他并不是在安慰闻人蓁蓁，而是真心这么觉得。
“仙尊，沈家大公子求见闻人蓁蓁。”一位弟子走进来朝谢时躬身说道。
“让他进来。”谢时站起身，等着沈嘉礼进来。
片刻后，沈嘉礼走进来，看见谢时，朝他行了个礼。
“见过仙尊。”
“我先走了，你想与你的母亲说什么便说吧。”谢时转身正欲离去。
“仙尊且慢。”沈嘉礼叫住了谢时。
“何事？”
“这是家父为沈烜赫和母亲写的请罪书，还请仙尊过目。”沈嘉礼将一份文书递给谢时。
谢时接过文书看，发现竟是一封言辞诚恳的认罪书，上面写明了沈烜赫和闻人蓁蓁的罪过，并表明他作为丈夫和父亲理应担责，他愿意让出沈家家主之位和散尽毕生修为来谢罪，只求自己能放过沈烜赫和闻人蓁蓁。
谢时捏着这张纸，心中叹了口气，他将这份请罪书还给沈嘉礼。
“还请仙尊接下吧。”沈嘉礼没有接受，躬身恳求着谢时。
“他们无罪，为何请罪？”谢时松开手，任凭那封请罪书掉落在地上。
沈嘉礼闻言抬起身，吃惊地看向谢时。
谢时没有说话，只是淡淡地扫了他一眼便离开了，给他们母子二人留足了空间。
待谢时走后，沈嘉礼立刻走到闻人蓁蓁的身边，蹲下身，拉着闻人蓁蓁的手，难过地说：“母亲，你这些日子受苦了。”
“无碍，仙尊没有怎么对我。”闻人蓁蓁轻轻地拍了拍沈嘉礼的肩膀，示意他不要担心。
“烜赫呢？怎么没有见到他？”沈嘉礼环顾一圈，没有见到沈烜赫，于是问闻人蓁蓁。
“他在仙尊那。待在他在清光宗的住所里，也无事。”
“父亲他想救你们出去，但是沈家那边一直在施压，父亲在外面有一处田产，等这件事过后，我们就搬到那去住，只有我们四个。”沈嘉礼对闻人蓁蓁说道。
“嘉礼，我怕是去不了了，许是窥探天机，命数已尽，我已经活不了多久了，只愿你莫要因此事和你的弟弟生了间隙。”闻人蓁蓁每说出一句话，便要喘上好久的气。
“不会的，不会的，母亲。”沈嘉礼抱住了闻人蓁蓁。
——
孤云峰内，沈烜赫的居所处。
大量的魔气正朝着这汇聚，刚刚赶回来的谢时见状赶紧设下禁制，免得此景被外人看见。
谢时急匆匆地推开沈烜赫的房门，就见到沈烜赫正盘腿坐在床上，魔气正往他身上涌，而他皱着眉，一副极其抗拒又痛苦的样子。
谢时抬手阻断了魔气进入沈烜赫的身体，将他拍醒。
沈烜赫一睁眼就看见自己的师尊冷着脸看向自己，手上还汇聚着一团魔气。
人赃并获，沈烜赫扑的一下跪下来，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无法再吸收灵气了，周遭都是魔气，甚至不用他主动修炼，魔气就自动进入他的身体。
“起来，站起来，沈烜赫，我不喜欢看见你这幅样子。”谢时冷声说道。
“师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师尊，我真的没有在修魔，我真的......”沈烜赫说不下去了。
倘若前几日他还能辩解说自己并未修魔，但是现在，就是他自己都无法相信自己没有修魔。
“站起来，到床上去，我为你检查经脉。”谢时无奈地叹了口气。
沈烜赫乖乖地照做了。
谢时坐在他的身边，握住他的手，将灵气探入沈烜赫的经脉中。
这幅身体居然是绝佳的修魔体质，注定是无法修仙的，之前能练到金丹都算是沈烜赫幸运了。
得出这样一个结果，谢时自知之前的想法泡汤了，就沈烜赫这样，还当什么仙尊啊，当魔尊算了。
难道真就要将他送到魔界去吗？
谢时无法保证自己可以护着沈烜赫，因为距离他沉睡的时间越来越近了，他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这个修真界，除了自己，又有谁是真心向着沈烜赫且又有实力保护住他的呢？
怕是没有吧，到了魔界，沈烜赫好歹不会像现在这样处境艰难，还有宋玉悲照应着。
倘若要站到利于沈烜赫修行的角度来说，肯定是将他送到魔界是更好的，毕竟只有那里才有足够充盈的魔气，但是要站在沈烜赫自己的角度来说，他肯定是不愿意去魔界的。
“你愿意去魔界吗？”谢时想听听沈烜赫自己的意见。
“师尊是不想要我了吗？”怕被人抛弃的沈烜赫惊慌地问道，虽然前不久才过完加冠礼，但是在面对这种事情的时候，他仍像个孩子一样。
“不是，既然你不想去，那就算了。”谢时连忙安慰着，“你依旧是清光宗的弟子，我谢时的弟子。”
沈烜赫闻言，内心的不安也算是散了几分。
就在师徒两人寒暄的时候，一个弟子闯进了孤云峰，他高声喊着，声音透过禁制传到沈烜赫和谢时的耳中。
“仙尊不好了！沈家主死了！”
沈烜赫的脸色骤然变得煞白，紧紧地抓着谢时的衣摆，嘴巴因为颤抖，甚至无法合上，声音也是颤抖着的。
“是假的，对吧，师尊，是假的，对吧！”
谢时站起身，面色如霜，“我去看看，你千万不要冲动。”
谢时出了大门，连忙瞬移去了清光宗的主殿。
谢时离去后，一直藏在沈烜赫识海中的魔神说话了，沈烜赫的加冠礼后，魔神就仿佛失踪了一般，没有出过声，这算是他这段日子以来第一次说话。
“都这样了，你还留在修真界干嘛呢？”
“是不是你做的！是不是你做的！”沈烜赫质问着魔神，他早已泣不成声。
“你清醒点，沈烜赫，自从你的身份暴露后，又多少人虎视眈眈地盯着沈家的那个位置，我又不能离你太远，你觉得我可能去杀了沈家主吗！不是修真界那群排除异己的家伙做的，就是魔族那群想要逼你回去的人做的。”
魔神吼着沈烜赫，接着他许是过意不去，声音又小了几分，默默补上一句。
“修真界已经容不下你了，回魔界，那才是你该去的地方。”
——
清光宗的主殿，一众清光宗的长老聚在一起，个个眉头紧锁，周遭气氛压抑。
谢时刚刚踏进大殿，那些长老就赶紧围了上来。
“谢时，你那徒弟现在怎么样？他知道这件事吗？”一个长老关切地询问道。
“知道了，不算好，承蒙关心了。”谢时摇了摇头。
“沈烜赫才出了这档子事，沈家主就被杀了，如果说没有关系，谁都不信，现在修真界的其他宗门众说纷纭，但是都是对沈烜赫不好的说法。”微月仙子皱着眉，十分苦恼的样子。
“我知道，身为他的师尊，也是我监察不严，待处理完沈家主的事情后，我会辞去仙门首席的职位以此谢罪，也算是给那些修士一个交代。”谢时沉声说道。
“简直是胡闹！师尊倘若回来，知道你居然是因为这种原因而辞去仙门首席，他怕是会气死。”掌门林青槐高声说着。
“那你说要如何才能保住沈烜赫？尤其是发生了这种事后，即使所有人都知道沈家主不是被沈烜赫杀的，但是他们都会将他的死怪罪在沈烜赫的头上。我也要闭关了，没有精力了，唯有此法才能勉强堵住众人之口。”谢时厉声反问着。
林青槐顿时无言以对，他只得叹了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
——
沈家主的死因并不难调查，他是在去一处他的私人别院的时候被人暗杀的，凶手也不难调查，甚至显而易见，正是魔族所为，主使正是这魔尊宋殷。
他甚至在这件事发生后的三天昭告天下，沈家主正是被他所杀。
在狱中的闻人蓁蓁听闻此事后，暴毙于狱中。
沈嘉礼离开了沈家和他的宗门，一个人不知道去哪了。
而沈烜赫也不见了，谢时派人寻遍修真界也毫无踪影，最后是宋玉悲传讯告诉他，沈烜赫在魔界。
谢时只回了一句知道了，便来到了自己之前沉睡的雪山，他拿出天琴仙子为自己做的棺材，躺了进去。
惊物换，叹星移。
百年后，又是一番新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