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初一前脚想着要跟呵方时绪有关的一切又一切划清界限。后脚，工地因为严寒气候暂停施工，她暂时留在平城继续办公。次日的2号早上，她还在挤地铁时，方念时的电话打了过来。
“初一姐，你能不能来一趟警局，我跟人打架了。”
许初一刚想回，找你哥去。
“被我哥知道就完蛋了，没有血缘关系的哥也不行，他们都是一窝的。”
许初一在公司系统申请的请假走到第一个环节就被驳回，经理亲自打电话“告慰”她：“小许，你在工地那边是辛苦了，但公司这都给你放了一周的假，你今天还身体不适，不像话了吧？”
许初一大早上的跟着有脾气了，连轴转了40天，七天里的假期有三天本身就是国庆假：“经理，工地那边的活不是一般人还真吃不消，除了这半天假，我还想向领导们申请，是否能把我从工地调回来？”
经理又说了几句她的不该，说调回来的事情免谈，让她下午赶紧赶回来上班便挂了电话。
……
许初一把方念时领出来时，还不过上午九点。
方念时从警局出来的第一句话，是问她：“你能从卓信辞职吗？”
“你为什么要跟你师傅打起来？”许初一把她领到路边的面馆。
“看不惯他，他现在不是我师傅了，是你公司的领导。”方念时指着菜单，在另加浇头那一栏画了七八个勾。
“不能辞职。”
“你是我哥的女朋友，你来我们公司，我给你加薪。”
“我的工作能力和经验连你师傅一根毛都比不上。”许初一纠正她“是前女友，我和你哥昨天才分的手。”
“分手？”方念时压根不信：“拌嘴是拌嘴，分手是分手，你们俩少糊弄我。”
老板把面给她们端上来，方念时那碗鸡腿、牛肉、烧肉……快堆成了一座山，面碗里的汤快溢出来。她喝了口汤：“其实我本来也不准备给你打电话的，你跟我哥也是一窝的。”她咬住鸡腿，生气地说：“都是因为简十一不肯过来。”
“我听见电话那边有女人的娇喘，等下吃完这碗面，你陪我去找他好不好？”方念时说得更起劲了：“那天在我爸生日宴会上，你知道简十一的妈妈为什么会来吗？”
许初一想阻止方念时对自己的倾诉欲：“先吃好不好，面都要冷掉了。”方念时把碗里的牛肉夹到她空空荡荡的碗里，许初一只点了一碗简单的素面，不是没钱加肉，是习惯使然。
“我爸有个项目想让简十一的妈妈帮忙，我偷听到的是，我爸妈也没想到她真的会愿意过来。但是，来了也没用，那位阿姨还是不愿意帮我爸的忙。”方念时哭丧着脸说：“我爸的公司一是资金链的问题，二是人都被卓信挖走了，三是项目也被卓信抢走了。”
“我现在要么得帮我爸找个靠山，要么得找个合作伙伴。”方念时颇有决心地说：“我还有一个计划，我只对你说……”
许初一听了她所谓的计划，差点掀翻了桌子：“你疯了，你哥会同时杀了我们两个！”
“我没了师傅，你不愿意当我的伙伴？”
“我当你在开玩笑，我是你对手！”
“你是我嫂子。”方念时夹了个鸡腿出去。
“你在以公谋私。”许初一把鸡腿还回去，这碗面加再多肉都没法吃了：“他是简十一，他是不是给你灌什么迷魂药了？”
“他是简十一，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爸爸留下了那么多钱，他妈妈的娘家全是我将来能用得上的关系。”
方念时斩钉截铁的宏图伟志让许初一甚至觉得疯了的不是她而是自己。
“你那么多没有血缘关系的哥哥和嫂子，你多找几个，钱和关系凑一凑就到位了。”
“他们是我哥的伙伴。唯一跟这行挨边的日白哥，不过也是替人打工。”
“他是你哥，这是他应该的。”许初一想说很久了。
“他律所开得好好的，我早说了，我爸的公司是我的，好和坏都算我头上。”
“简十一不是良人。”
“我这么做不是为了他，我是为了公司，为了我的家，为了我自己，为了我爸妈还有我哥。”
“你和你哥一样的烦人。”许初一想在这一刻，无论给予如何的答案，此后都会后悔。
“你也一样烦人，你朋友圈是不是把我屏蔽了？跨年那晚，我看见我哥鬼鬼祟祟捧着手机，还好我瞥到了，不就是你在婚礼上的照片吗？又不是什么宝贝东西！”
“照片？我没发过朋友圈。”许初一不知所云，想了想还是问：“这两天，你哥有没有发生什么不开心的事？”
“不开心？那是他现在到年纪了，总是心事沉沉的样子。”方念时泄气，充满了遗憾与失落：“明明我还是一样比他小7岁，但为什么会越来越不了解他呢？”
“不理解才是常态，但因为喜欢才会包容。”许初一泼了盆冷水：“但简十一你就不要指望你哥包容他了。”
“没有商量的余地……”
“没有。”许初一孜孜不倦地劝她收回这些心思。
“我没问你，我是告诉你，这件事我一定要做，没有商量的余地。”方念时心意已决。
许初一把老板叫过来结账，她只付了自己那碗面的钱：“我和你哥是真分手了，跟你也实在称不上还有什么关系，我劝不了你也帮不了你，所以今天这事我就权当不知道。”
……
许初一去意已决，方念时当时也只是任她离开。等到中午，不对劲的苗头才显露出来。霍日白给她打来电话，说在城北的A1酒店的522房简十一和方念时打起来了。
“可千万别让时绪知道！”霍日白说。
许初一说有工作去不了。
“念时指明了要你去，我一个人去肯定收不了场。”霍日白说。
……
许初一再次请病假时，经理说：“小许，身体上的病医院能治，但工作上的病，看来我只能汇报给上面的领导帮你治。”
上面的领导，许初一想到卓致岸那副为虎作伥的嘴脸，毫不犹豫地装作听不懂的样子跟领导道了谢后赶往A1酒店。
许初一到了酒店大堂就被前台拦下。
“小姐，是否有预定？”
“没，不好意思。”许初一灰头土脸地出去站到门口，一通电话打给了霍日白。
霍日白下来接她时，两人居然在大堂与卓致岸碰个正着。
“致岸哥。”霍日白还是老老实实打了招呼。
“嗯。”卓致岸点点头，换上副嘴脸把炮火对准了许初一：“怎么？卓信今天放假？”
“卓总。”许初一在心里作呕：“我今天身体不太舒服，请了病假的。”
“哦，是什么绝症不要你男朋友带你去医院，而是要来酒店医治？”卓致岸的眼神十分冒犯地对着霍日白打量。
许初一说：“是狂躁症。卓总，我可能是前些日子在工地上听多了闲话，当时忍太多了，导致现在就忍不了了，我一听见难听的话吧，我这双手就蠢蠢欲动……”
霍日白要笑不笑地说；“致岸哥，初一需要多休息，那我们就先行告辞了。”
……
电梯里，霍日白怨天尤人地感叹：“可别让时绪知道今天的事，哪一件都不行。”
“知道又能怎样。”
霍日白以为她在开玩笑，也跟着打趣：“拿醋淹了我。”
“神经病。”
霍日白以为她在骂自己，一时失语，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这么不能开玩笑了。
“霍日白，没骂你，我骂的是他，神经病。”
霍日白尴尬一笑，不知该庆幸还是该替方时绪祈祷：“他惹你生气了？”
“我哪敢生气。”许初一发牢骚：“哪有我生气的份。”
霍日白替方时绪祷告，他不先问清原因，就替人说好话：“跨年那天叫他出来，死活不肯，说在等你，从欢气得脸都绿了。”
“他有病，我早说了一号才回来。”
霍日白又继续追溯：“你前阵子去出差，那阵子他也是忙得抽不开身。但总是腾出来股力气吵得我们耳根子都不清净。我说帮他问问你到底在哪出差，他非不肯，嘴硬说什么一定要等你主动找他。”
“自作自受，我又不是死了。”许初一又重摁了一遍52楼。
“你死了，他就要去哭长城了。”
“霍日白，我的眼睛看不到你说的那些，那就是空有的。要是他的病也传染到你身上了，你是他的好兄弟，你正好可以带他一起去医院治治。”
“初一，我没那意思。”
“你别在我面前提他了，分手了。”
“为什么！”霍日白比她还激动。
许初一冷冷瞪着他。霍日白只好噤声，心想这几天耳朵又要不得安宁了。
……
电梯到了52楼，霍日白敲了好一阵子门，方念时来开门。
“人呢？”许初一没见到简十一的身影。
方念时指了指浴室。
“念时，到底什么事？”霍日白问。
许初一心服口服，对于霍日白的一无所知。
方念时有头有尾地回：“你们知道吗？我听到风声，政府最近有一个商业城的项目，我想让简十一求他舅舅卖个人情。但他宁愿把自己关在洗手间也不愿意听我说话。”
“让简十一？”许初一被这离谱的阐述笑掉大牙：“你还不如直接去找他舅舅，简十一是混子，他舅舅又不是傻子，这么大的事能随便听他一个外道人的话？”
霍日白理智地劝道：“念时，你们公司完全可以按正常投标程序来啊。”
“日白哥，你是不是把我当傻子？”方念时愤慨道：“我爸就是太老实，本该享天伦之乐的年龄，如今却为了公司能正常运营奔波劳累，四处求人。还正常程序？要么所有的准备到最后关头付诸东流，要么变成赔本买卖！”
“公司的其他人我都不信，你们两个，一个是我对家，应一个是我对家的合作方，但我只信你们两个。”方念时说着只差要哭出来，她实在不想在这方面把脆弱示人，于是转身走到厕所外，拼了命地敲门：“简十一，你出来，你不出来有本事死在厕所。”
方念时一面对厕所里的简十一不断威胁，一面朝坐以待毙的他们俩哭得梨花带雨：“这事成不了，公司就要完了，这样我哥就不能安心当律师，我哥不能安心当律师，我就不能安心念书，我不能安心念书，我的人生就完了，我才20啊……”
“简十一的话能有个屁用，他在外面把他家的面子都丢光了，他舅是傻子能给他面子？”霍日白暗暗说：“那天生日，方叔叔亲自出面，谈了那么久都没用。这块肥肉，盯着的人多了去了！”
“唉。”许初一说：“哭死了怎么办？”
“唉！”霍日白也不忍心，但铁了心地说：“再等等。”
方念时已经要哭得背过气了，透过磨砂玻璃，足以看见同样郁闷的简十一。
“初一姐，日白哥，你们帮我劝劝他。”
一个小时过去。
“简十一，你为什么不答应我。”
方念时看起来还能哭上一天一夜。
许初一站得腰痛，她合计也该差不多了，霍日白却拦住她：“有诈怎么办？”
“腿断了再说。”许初一拿着卫生纸义无反顾走过去。
“用力！”许初一帮方念时擤住鼻子，准备扶她起来时，她却嬉皮笑脸地撒娇：“腿麻了，我就知道你们两个对我都最好了。”
那边霍日白已经用他的解锁技术把简十一从卫生间拽了出来。
“简十一，念时这样都这样请你帮忙了，你就帮帮她。”许初一说：“试一试。”
简十一一副很惊恐的样子：“试试？你们知道她让我试什么吗？就试试！”
“简十一，你自己答应的！”方念时拿出手机录音，让他休想赖账。
“知道你没这能力，但……”霍日白回过神来：“等等，简十一，你什么意思？”
方念时已经恢复成如常的精灵古怪：“简十一答应我，只要你们中间能有两个人答应，他就答应。”
“我是气话！”简十一呼吸沉重：“卑鄙小人！”
许初一把正欲离开简十一拽回来：“答应什么？”
简十一甩过头。
方念时悦耳的笑声响遍整间522房：“跟我结婚咯。”她得意地看向简十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