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叶每隔几天就要问一次许初一结婚的感受如何。
“就那样。”许初一每次回答。她放下手机被客厅的争吵声闹得心烦。
那天快递的事刚消停，周诠没几天居然搬到了他们楼上。同样作为个体户，他不分时候地下楼来拜访。一来就一言不合地跟方时绪非要大吵一架，两个人都气得半死才算停战，留到日后有空又接着吵。
许初一站得远远的，叉着腰：“要不你们两住一起去。”
“恶心！”周诠如今已经不再叫她什么一一小姐，大都直呼其名：“许初一，你多管管他，他这张嘴小心出去就被人揍。”
“方念时，你给我下来。”方时绪则是放话：“你下次再敢把他放进来，你就给我搬出去。”
“这回不是我放的。”方念时小声反驳。
周诠总拿聊天那事堵许初一，她愧疚一心软只好把人放进来：“手机上你俩不是聊得挺合得来的吗？”
“呕！”周诠那头长发都快气得竖起来了：“许初一，你看看你说的是人话吗！”
周诠被这话气走了，方时绪也气得不跟许初一说话，只方念时捂着肚子笑得停不下来。笑着笑着她也“呕”地一声往厕所跑去，吐得昏天暗地。
……
许初一从楼上下来，看方时绪坐在床上无动于衷，知道这人明明心里担心还在那硬拗冷漠的人设。
“又要忙毕业的事，还要去公司跟商业城的项目，这阵子一次比一次吐得严重，念时一天天的也不容易。”许初一边说，看见他心烦地把书关上了，一句话也不回地躺进了被窝。
“明天端午放假，你总不要开会了吧。简叶约了我去逛街，你带念时去医院做个产检？”他不应声，许初一当他同意了只是拉不下脸：“那我把事宜发给你了。”
许初一给他交代完，他一声不吭好久才问一句：“几个月了？”
“今天六月初八，快五个月了。”她回。
他翻了个身，搂着她死要面子地问：“我问我和你结婚几个月了。”
“春分，两个半月。”
半夜，他又翻来覆去吵醒了她：“老婆，你和简叶也不是非要挑这天逛街吧。”
许初一困得不行，脱口而出：“人家都是两个人，你就当提前去累积经验了。”
……
端午节，出门前方时绪把许初一拉到书房，明明是光明正大的事，他搞得跟见不得光一样，说：“老婆，你再把流程和注意事项跟我讲一遍。”
这边刚和方时绪叮嘱完，方念时又把许初一拉到一边去，小声哀求道：“能不能别让我哥陪我去。”
许初一把早饭拿袋子装好，把这两人赶出去：“再晚点，全是排队的人。”
送走两尊大佛，周诠穿着拖鞋打着哈欠来敲门。许初一刚开门，他大大咧咧坐在桌上吃起早饭来：“闹归闹，念时肚子里的孩子究竟是哪个渣男的？”
“你问方时绪去。”
“我跟他有仇！”周诠眼睛突地一睁开，把她当晦气看，早餐带盘子连着人一起走了。
……
白天，和简叶的街还没开始逛，就与简十一在街上碰个正着，他西装革履一头利落的黑发，除了那张邪气的脸和手腕处露出衣服盖不住的纹身，看起来与正经上班族无异。
“十一哥。”简叶凑上去打招呼：“士别三日……”
简叶还没套完近乎，简十一就满脸怨气地往许初一三步并一步地走过去：“她最近怎么样？”
“挺好的啊。”许初一说。
“你明天帮我把她哥支开，我要见她一面。”
这要求从简十一口里说出来非但没有求人办事的态度，反而是理所应当。许初一惊掉了下巴，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自己老板：“她想见你还轮得到我们来安排？”
简十一啧牙：“所以我才叫你来安排。”
简叶重新凑过来，嬉笑道：“简十一，安排什么？跟我说，看我能不能帮忙，好歹我差点跟你喜结连理。”
简十一没半点风范，肩膀撞开简叶，鄙视道：“找你的叶从欢去！”
简叶打破砂锅问到底的精神可谓时刻发扬光大，许初一靠着东墙拆了补西墙的法子才把人糊弄过去。一整天下来，身心憔悴。
不止她，方时绪和方念时也身心劳累，在沙发上画起了楚河汉界。周诠坐在两人之间评完理，看见许初一回来立马状告道：“你老公真丢人，我今天先把话撂这里了，下次再做孕检我陪念时去。”
“你老公真丢人。”方念时重复道，说完也上楼了。
许初一一头雾水，方时绪不屑地解释道：“她嫌我话太多了，我又不是学医的，问错几个名词那不是很正常的吗？”
方念时在楼梯上喊：“后面排了那么多人，你搞得跟求学做研究一样，我都说没什么事，你在那瞎担心搞得跟你自己想准备怀孕生孩子一样。”
“你少污蔑我，我是孩子舅舅，我仔细点怎么了？”方时绪找许初一说理：“你说，我没错吧，我在我们自己的问诊时间段里，我又不是白嫖，多问几句怎么了……”
“没问题。”许初一岔开话题：“那今天检查结果没问题吧？”
方时绪啧了声，说：“你天天好吃好喝、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地伺候着她，能有什么问题！”
许初一小心地开口：“诶，方时绪，我今天见到简十一了，穿得还人模狗样。”
“停。”方时绪看她这假笑就知道准没什么好事，一猜即准：“你同意他什么了？”
“我没同意。”她立即否认，试探道：“但我也没来得及不同意。”
“那你说，明天给不给他开门？”
“你想给他开门，先从我尸体上踏过去。”方时绪说：“隔三岔五去我律所闹，他还真没完没了了。”
……
夜里，许初一刚躺下，简叶拉着她在手机上玩麻将。她这次回了公寓才搬到他卧室来，但那事从领了证后就一次都没发生过。
方时绪一向看不惯她睡前玩手机的习惯。
“我每天就这点时间拿来干自己的事。”许初一关了手机照常嘟囔两句。
方时绪抚摸着她，她本不当回事，他每晚不把她当棵树缠着就跟睡不着一样。
“许初一，你觉得十二可爱吗？”他问，手始终胡乱地游离着。
“很吵，繁花天天睡不了好觉。”许初一居然略感生分般地脸一红，赶在心神受控前连忙将他的手甩开。
“你说人话。”她看他明摆着心思不纯。
“静彤的孩子也快生了。”
“好事啊，这件事就你知道，没人跟你抢干爹的名号了。”她想起，上个月办十二的满月酒的时候，卓立岸特意从西北飞回来，就为了和叶从欢争唯一的干爹的名号，结果段天坐收渔翁之利。方时绪在那边说风凉话，还怪到许初一的身上，说什么要不是因为她十二这声干爹早是他的了。
他被调侃得毫无招架之力，翻来覆去半个小时，打开了床头的灯，想死的模样：“许初一，真的，我现在内心很煎熬。”
“我现在内心很暴躁。”许初一把他不安分的手稍微移动，一阵温流从她小腹往下淌。她扭了扭腰闷哼一声后朝他吻上去：“不说话了好不好？”
方时绪在欲望里看到宇宙那些扑朔迷离的光。酣畅淋漓后，那些清醒之外的话在天际消失殆尽。而冷却后，宇宙的光芒散尽，他再次煎熬起来。
许初一替自己想到得不偿失四个字，她看了眼时间，凌晨四点。
“我们俩现在哪有精力去生孩子。”她问，他那些欲盖弥彰的心思自己闭着眼就能明白。
“自私的欲望和理智的常识在拉扯我，你多说两句劝劝我。”方时绪说。白天在医院问那么多完全就是自私的欲望占了风头，他当做提前去积累经验了。
“顺其自然，行吧。”许初一口干舌燥，让他把水递过来。
“怎么顺？这都下意思的思维了，我一跟你上床就会记得带套。”他气得把她要喝的水全干了：“人家身份升级都是当爸爸，就我舅舅、干爹、姑父一年全实现了。”
许初一觉得他焦虑过头了，在手机上找了部纪录片：“你不是想当爸爸吗？你什么时候把这些怀孕、生产、育儿的东西都了解透彻了，就顺其自然了。”
清晨，她起床上厕所，纪录片停在第32分钟，他大概是那时候睡过去的。
次日，早上八点多，照例是方念时在厕所的晨吐把他们从床上叫醒。医生说是正常，但一次比一次严重，方时绪束手无策，事后心疼地说：“许初一，我现在先收回我昨晚的蠢话。”
……
他的蠢是自知的，许初一对这人如今的了解是，他的坏也是自知的，都看他愿不愿意。他愿意了，就折磨你，不愿意了，就开始跟你懊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