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还想拍拍她的头，东儿却直接一抬脚，跑开了。
云禅往前挪了几分，温和地说：“这孩子被我惯坏了，平时又少接触庄外人，解将军别往心里去才好！昨日在下因为有些风寒也没能好好待客，都是我的疏忽。都说风寒到头最易传染，还希望将军别在意。”
三言两语便解释了昨天躲在屏风后，而如今嗓音不嘶哑的原因。
“公子言重了，昨日也确实是我们欺瞒在先。”
“将军客气。”他又微微向前拱了拱手，彬彬有礼的态度让解长风有些惭愧，但一想到他的奸商行为，又觉得两相矛盾。
“听说将军是和我们山庄的巡逻队一起上山的，想必是见到了他们捉捕回来的獾兽了。”
“獾？就是那个叫声像婴儿哭的？”
云禅点头：“正是，这种野兽生活在深山中，一般不会出现在有人居住的地方。可能是这些日子天气凉了，它们找不到食物，所以才来到了林子里。”他转了个方向，并示意解长风跟上。
解长风看着他的脚步，确认他说能视物并非强撑。
云禅继续说：“獾兽昼伏夜出，白天是看不到的，叫声像极了婴儿哭。到了夜里四下安静时就更明显。成人听到这种声音不会有什么反应，但却十分能够影响婴儿的精神。这兽的声音同时影响几个孩子，几个孩子再影响几十个孩子，就这样一传十十传百，慢慢扩散开去，也就引起了这许久找不出病因的怪事。”
“公子早就知道这阵子幽州的怪事是这獾兽引起的？”解长风有些咋舌。
“不早，一直都没有确认！”
“可你的人已经埋伏了四五天，既如此……”解长风停顿了一下，这公子已经早就开始埋伏，若昨日自己没有到来，他也是会把这兽抓到手的，那他与自己立下的协议，岂不是真的在敲竹杠？
云禅似乎看懂了他的表情，不慌不忙地说出他的心里话：“解小将军埋怨我为何昨日不直说？”
解长风是有些不好意思，却也觉得这问题确实该问，被坑了那么多地，现在终归觉得有些亏本，轻道：“说出来官府也可以派人帮忙……”
云禅淡淡一笑：“獾兽这种东西比老虎狮子还要凶猛，昨天你应该已经见识过，那一只大小甚至足够直接咬死一只成年的黑熊。如果我告诉太守大人，小将军觉得，你有把握抓住它吗？”
解长风沉默了，依照昨晚的情形来看，自己确实没什么胜算。
“我山庄中人守着林子四方，未曾让它进入城镇就已经算是送了太守大人一份礼。顾大人诚心求助，我山庄作为生意人自然是会要求些报酬的。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当初也不是我们逼迫小将军签了契约的，将军说可是这个道理？当然，若太守大人实在觉得这买卖不划算，我们再把这兽放回林子也不是什么麻烦事！”
靳云禅停了下来，解长风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那只野兽被装在一只金属的笼子里，正在呼呼大睡。
他重新打量这野兽棕灰色的皮毛，脊背上粗长的针毛和趾端强粗的长爪。
心中暗暗回想刚刚他说的话，道理是对的。
他本来也不求能让对方放弃几乎到手的便宜，只不过感觉是因为自己而让顾朗惹上了麻烦有些过意不去罢了，这东西若真的只靠官府那些人的确不容易捉住，毕竟官府里可没有昨天那黑衣少年一般的高手。
“总得承认术业有专攻，这种事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做的。”
解长风点点头，算是承认，又问：“公子以前见过这东西？”
“并未，这东西不好见。”
“那你怎么知道是这东西搞鬼？”
云禅一边摇着扇子一边说：“书上看来的。小将军回去后向太守大人传达一下这情况，今后幽州的夜里就太平了，太守大人无端受的诋毁也会随着散了的。”
解长风舒一口气道：“我会如实传达，这东西就请公子代劳解决了吧。”
云禅看看笼子里的兽：“也好。”
东儿跑过来给他披上了一件外衣，两人才感觉到清晨的风还真是有点凉。
烟灰色兽绒的披风，显得他脸色更是白嫩。
冷风吹拂过兽绒披肩，荡起一波波涟漪。
“我可否向公子请教几个问题？”
“请说。”
“公子可是在山下派了守林人守着入庄的路？是不想外人随意入庄？”
“正是！”
“那为何还要沿途设置路牌指引？”
云禅看向他的方向：“守林人监视的是不怀好意之人，指路牌指示的是真心请见的人。”
“守林人怎么分辨什么人该拦？不怀好意的人照样可以循着路牌上山啊？”
云禅还是那样淡然一笑：“那我换一种说法，将军这次是沿着我的路牌找到山庄的，如果下次还要来呢？”
“依然沿着路牌就可以啊！”
“那我把路牌撤掉了，你还记路吗？”
“……”
“这片林子里的小路错综复杂，委实难辨。如果路牌都被撤掉，你会否在看到似曾相识的路时，因为没有牌子而觉得自己走错了？你现在会不会觉得上山庄的路只有这一条？至少这也是最方便的一条？”
白衣男子嘴角微微向上牵着，笑的风轻云淡。
解长风回味着他的话，哑口无言直到离开。
一个墨蓝色衣服的中年人走过来：“公子，这只獾现在要怎么处置？”
沉吟一下，云禅道：“养回去吧！”转身的时候又补充说：“除了喂食之外，都要把嘴巴堵上。”
“是！”
随后便走远了。
两名前夜误入山庄地界的官差被带出来交给解长风一并带走。
送至山脚下分开之时，东儿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给他：“公子交代，请将军将这封信转交给解长远将军！”
信封由两片厚蓝纸制成，像极了山庄给人的印象，一片幽深的天海。
其上画有鲤鱼图，两侧边缘上刻有三道线槽，细绳捆绕三圈后穿过一个方孔缚住。
解长风微微惊讶，这种“双鲤”信封他曾无意间听父亲与兄长提起过，据说当初是为了保护战争时往来书信的完整无损而发明。
最初是应用木板和检木，封黏土盖印章，以防私拆。
如今虽没有用泥封，但那细丝线与别致的绳结也起到了异曲同工的妙用。
这信打开容易，复原却是不可能。
信使若不能拼死保护好信封，将信送到的时候也多会被为将者斩了脑袋。
解长风上手摸去只觉得信很薄，估计只有一张纸。如今又不是草木皆兵的战乱时代，却意外在这里第一次见到“双鲤”信封，他看看信封上的“解长远亲启”。
猜不出这华云公子在里面藏了多大的秘密。
将信小心揣进怀里，边看向东儿：“你们公子还说了什么？”
东儿答：“公子说，从此往北有两条路，你应该从镇阳关出去，不可走落霞谷。”
“为什么？”
“不知道！”
解长风挑了挑眉：“东儿姑娘，你们公子今年到底多大了？”
“二十有四。”
“二十四岁？”看上去倒是更年轻一些，“那你们公子家里原来是做什么的？是不是当官或者经商的？”
“不清楚！”
“那你们公子的眼睛是怎么受的伤？”
“不知道！”
“那你为什么听到我上次骗你时那么激动？”
“骗子人人都讨厌。”说完就转身走了，看也没再看他一眼。
解长风挠挠头，都是怪人。
把信又掏出来对着阳光看了看，看不出什么。
他怎么知道自己要去边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