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云程抱着手臂慢条斯理地从桥上走到树下，站在她们背后低头瞄了一眼。
只见三个人的头都套上卫衣帽子，一个靠着另一个的肩，倒成一片。队伍排序照旧从高到低，夏籽坐在中间。
日上枝头，阳光透过树叶的间隙洒落下来，光斑星星点点随风摇曳。
陆云程手抵在下巴咳了两声，她们动都没动一下，见这么委婉的方式没有成效，陆云程只好一个一个叫唤：“夏夏？”
依旧没反应。
他换了个人：“赵总？”
意料之中。
最后，陆云程不抱希望地喊：“小方。”
方雨溪含糊应了一声，头从夏籽肩上缓缓抬起回头看，有些讶异地眨眼：“小老板？”她扯下帽子，“你怎么在这？”
“我还想问你们怎么在这？”
陆云程出了一身汗，觉得很热。河边风大些，也更凉快些，陆云程径直走到河边，背对着她们而站。
方雨溪揉眼：“我们是出来看日出。”
看清天色后，方雨溪震惊：“啊，太阳都这么老高了？”
陆云程偏头瞥了方雨溪一眼，无语写满一脸：“我看你们是出来搞笑的。你把她们叫起来，请你们去吃个早饭。”
方雨溪哦了一声，先推了推身旁的夏籽再伸手去拍赵可可：“醒醒，都醒醒。”
夏籽醒了，她动了动眼皮缓慢睁眼，人刚醒来意识还在游离，样子看起来呆呆的。她活动了两下酸胀的脖子，目光上移，波光粼粼的河水边站着一个宽肩窄腰的男人。
他穿着贴合身材的黑色速干衣裤，勾勒出优越的身材线条，双手掐在腰上，手指白净修长，手背上的血管隐约可见。
一个念头闪过。
这人真是个行走的衣架子。
似乎感受到夏籽的眼光，他忽然回头。
陆云程头上戴着顶黑色鸭舌帽，半张脸被帽檐下的阴影覆盖，夏籽只看到他高高翘起的唇角，笑得如头顶上的日光，明朗灿烂。
他微歪下脑袋，笑得更浓：“夏夏，你干嘛这么看我？”
“哦，是你啊。你怎么在这？”
“你这语气微微失望是几个意思？”陆云程笑着走了过来，“显而易见，晨跑。”
他伸手捡走掉落在夏籽帽上的枯叶，弯起嘴角明知故问：“你们呢？”
“显而易见......”夏籽琢磨了几秒，“出来逛景点。”
陆云程看了时间，故意拉长声调：“现在才七点。”
“嗯，就是网上说......”夏籽停顿了一下，又接着说，“一定要在清晨时分出来逛南浔......才能体会到南浔的宁静致远。”
现编得很明显，陆云程没拆穿反而佯作认同地点着头：“你说得对，体会到了吗？”
一阵风吹过。
树叶沙沙作响。
树影在地上摇晃。
这里节奏很慢，连风都是温柔的，不急不躁，让人精神很松弛。
夏籽下巴微抬，同他对视：“体会到了，很宁静，很致远。”
“还很催眠。”陆云程替她补充，他眯着眼睛去看天上的太阳，“你们几点出来看日出？”
夏籽努力回想，不太确定地说：“五点吧？”
方雨溪搭腔：“五点半。”
“哦豁，了不得，这么早起床。”陆云程说。
方雨溪摇摇食指，神情颇感骄傲：“不是起得早，是压根就没睡，熬最深的夜，看最美的日出。”
陆云程朝她们竖起大拇指，“走吧，请你们吃早餐。”
方雨溪很雀跃举手提议：“那我们去吃那家泡泡馄饨吧，我看好多人都有推荐。”
馄饨。
陆云程朝夏籽看去，夏籽触碰到他的目光，相视几秒，两个人同时转开脸。
陆云程果断拒绝：“不行。”
“为什么？”方雨溪愕然。
“因为我是老板，我做主。”
夏籽以为方雨溪要冲他这句专.制的话辩上几句，没想到她秒妥协：“那好吧。”
陆云程又说：“不过小方，当务之急你应该先把赵总叫醒。”
“好嘞。”声音脆响。不得不说，方雨溪很有给人当小弟的潜质。
-
这个时间点尚早，游客还没大量涌进景区。但夏籽和陆云程昨天吃过的面馆还是食客络绎不绝，喧嚣热闹。
陆云程照旧领着她们去了后巷，她们坐下后陆云程把上次拍的菜单给她们选择。夏籽这次点了碗爆鱼面，作为一名纯正的游客，方雨溪和赵可可点了当地特色的双交面。
记下她们的面，陆云程就去店里下单了。
没多久，他两手捧着个托盘回来了。走近的时候，听见赵可可正在和夏籽说话。
“我们明天坐几点的高铁？”
夏籽托着下巴，心不在焉地说：“这不得问你自己吗？你几点去订货？”
赵可可竖起兰花指，优雅地比了个ok：“行，我来安排。那我们今天早点睡明天早点起，坐明早十点的动车？”
又来立falg。
夏籽正要吐槽她的时候，陆云程已经放下托盘，把面分配好端到她们面前：“你们明天要走了？”
赵可可拿起筷子：“对，有点事。”
“我记得你们在我们民宿订了七天？”
“方雨溪会继续住。”
“那你和夏夏......”
“对，我和夏夏就不回来了。”
夏籽全程没吱声，带着莫名的心虚也不敢去看陆云程，只顾着埋头吃面。
陆云程抽张纸巾擦了两下粘到汤汁的手指，把纸巾团捏在手心里：“我出去买包烟，你们先吃。”
他转身离开，夏籽也放下筷子。觉得自己有必要去解释一下，放人鸽子始终是不对的。
“我出去买瓶可乐，你们先吃。”夏籽起身跟了出去。
夏籽追了出来，陆云程就站在长街上一家很有年头的老式小卖部前。夏籽走到他身边，陆云程瞄了她一眼，俯身去看灰蒙蒙布满划痕的玻璃展示柜，里面的香烟盒子色彩丰富，红的蓝的绿的，按颜色分类摆放得整整齐齐。
陆云程盯着玻璃下的盒子问：“你过来做什么？”
“买可乐。”
“面馆里有，不用特意跑出来。”陆云程把下巴往小卖部里头一抬，“饮料在里面。”
“我买香草味的。”夏籽摸了摸鼻子，干巴巴说：“我明天要走了。”
“嗯。”陆云程取下头顶的鸭舌帽重新戴好，修长的手指轻点着玻璃柜面，“那你还约我？耍我啊？”
本来，夏籽已经打定主意不去了，但赵可可这批新款夏装款式设计新颖独特，单看实拍图不太确定适不适合大众市场，所以求夏籽一定，一定要过去帮忙试版，免得货砸手里了卖不出去。
这根本不需要考虑，赵可可的生意可比在南浔多待几天重要多了，所以夏籽毫不犹豫就答应了。
夏籽讷讷说：“我昨晚就说过‘说不定到时就不去了’。”
她确实给自己打过预防针，但陆云程没想到她能变卦得这么快。
夏籽还试图给自己找台阶：“你昨晚明明很大度地说没关系......”
她还没说完，陆云程蓦地站直身体，一言不发，高大的身影落在她身上。
身高的差距压低夏籽的气势，她声音微弱，硬着头皮继续说：“你可以等下一次.....”
隔了许久，陆云程哼笑一声说：“那你说，下一次，是什么时候？你走了，什么时候还会再来？”
他语气很淡，却透着兴师问罪的意味。
夏籽眼神闪了闪，不想和他在这个话题继续拉扯。她向陆云程伸出右手：“虽然这话现在说有点晚了，但是，认识你我很高兴，陆云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