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汀的注意力都在眼前的箱子上，没意识到身后刻意放轻的脚步。
下一秒，他整个人猛然被一个力直接拉到两侧都是大货箱的监控死角。
“叶汀！叶汀！！”
屏幕上显示一片黑，刚刚的残影足以说明来者是谁，可耳机的通讯被中断完全听不见动静。林枫烨暗骂了一声，极力调取现场的监控还发现那地方处于死角。
这一瞬间他真的想问候管理局网络监控负责人的祖宗十八代。
“你怎么会在这里。”
“来调货，你和老板的眼光还挺一致的。”
“你老板是谁？”
“你倒是问得直接。”
“魏同？”
“不是。”
“这次的目标里有我吗？”
“没有。”
“那我先走了。”
“……”
“叶汀，我上次要问的问题还没问。”
这里两侧都是堆积如山的货物，赤川抬起胳膊轻而易举就可以拦住想要出去的人。
“但我已经回答了。”叶汀神色自如地说道。
仓库里面只有机器运转的嗡嗡声，杂乱无章的旋律下两个人沉默对峙。现在耳机和摄像头都被赤川攥在手里，他们还站在监控的死角。叶汀不用猜都能想到对面那家伙现在肯定要急疯了。
赤川张了张嘴没说什么，他的任务时间比较紧迫，于是只留下一句话就翻越货架消失在视线中。
“我、经常希望时光倒退。”
但我不想，叶汀在心里说道。
耳机和摄像头这两个可怜的小玩意儿被赤裸裸留在地上。他没有犹豫，迅速弯腰捡起地上的东西，佩戴好后按下开启键。
果然耳机里立刻传出爆炸一般的响声。
“叶汀？叶汀！听得到吗！”
“我在，我没事。”
“什么没事！我刚才看到了是赤川那小子！他怎么也在这里？！”林枫烨急到语速过快，音量过大，因此导致耳机里面的声音轰隆隆一片让人听不清楚。
“他已经走了，回去再跟你说，先忙正事。”
要想从叶汀的语气里听出刚才发生了什么简直是白日做梦。
不过确实时间有限，林枫烨只能先含着这口气，闷声应道：“行。”
叶汀听出了这人语气里的不快，不明显地望了望四周。
在对面马上又要担心地发问时，他突然语气缓和下来:“狐狸少爷。”
“……”
“王子哥。”
“好啦！先忙正事！”
程晨坐在一边自动关闭耳朵，憋笑憋得脸通红。
把人哄好之后，叶汀在仓库里面按照“S”型走过每一条夹道，以确定把每个地方都扫描完全。这里对于他来说就像一个人生九年回忆录，一排排阴影下有数不胜数的痛苦交集。
假如真像刚刚赤川所说，世界上要是真能时光倒流……
那他宁愿自己没有未来。
“最北面有一左一右两扇门，左边的是往外输送的通道，另一个的外面有一小截向上的楼梯通往第十一层的大厅，”林枫烨加重声音说道，“但这个需要员工指纹，你等等，我解决一下。”
“不用了。”叶汀看着眼前已经打开的门。
林枫烨透过屏幕也立马反应过来，眉头一蹙：“赤川干的？他为什么帮我们？”
耳机的另一边安静了一秒，接着响起不紧不慢的语气：“可能是觉得有意思吧。”
叶汀搬起角落里一个因装着没用杂物而被清点机器人遗落的箱子，正好把它当成自己的伪装工具。
“后面这段比前面要复杂一些，你先顺着楼梯走到上面的小楼梯间，我查了一下，这个时间段别说这截楼梯了，连刚才的仓库都不会有人去，”林枫烨抬起胳膊看了眼时间，“10分钟之后等会议结束，门才会开启，门开之后你必须迅速同他们一起挤进十一层的直梯。做好心理准备，会有很多人，这个向上的直梯每天只有这个时间会开放，各个部门的领导都会回到他们的办公室，下一次机会就是晚上八点之后了。”
“了解。”叶汀倚靠在一个墙角，安静地等待。
林枫烨本来是和一边的程晨说闲话，但是声音顺着耳机传到了所有人的耳朵里：“看来这个杜珺真有秘密，整个管理局的规则安排都是秩序里面透着古怪。”
“楚绛那边怎么样了。”叶汀低声问道。
“他还在交涉拖延时间，现在应该没法和咱们交流。”旁边的程晨答道。
“害，这还不简单！”
林枫烨在电脑上接通楚绛的通讯频道，清了清嗓子：“察言观色兄！你觉得杜珺有心事就咳嗽一声。”
半分钟后。
“咳。”
楚绛紧咬住后槽牙然后掩面轻咳了一声，顺势招呼了身边的服务员，点了一杯柠檬水，还礼貌地询问坐在对面的杜珺局长需不需要点些饮品。
一套动作很好地掩盖了刚才不太自然的咳嗽。
“这里消费水平高，组织不报销啊。”林枫烨一边玩手里的硬币，一边笑着打趣道。
坐姿笔直的楚绛太阳穴抽动一下，随后努力克制住要皱起的眉头，恢复出一个标准职业微笑面对局长。
杜珺也回应了一个微笑。
要讨好这种职场女强人果然还是得楚绛来，像林枫烨那种油嘴滑舌的腔调不知道会被轰出去多少次。
叶汀也干咳了一声：“楚绛，你可以问问她罗兰区的货物除了运往绀紫城的各个区，有没有往外城运输过。”
楚绛按照叶汀的说法问出这个问题。
杜珺想了想：“确实有一部分会送往外城，为什么问这个问题？”
“因为如果可以往外城送的话就意味着也可以送去中立地带，我提前了解一下咱们的权限开放到哪里。”楚绛回答得毫无破绽。
“哦……其实现在还会送往相邻的普蓝城和墨玉城。”
楚绛点了点头，然后又轻咳了一下：“不好意思，前几天下雨或许有些着凉。”
叶汀和林枫烨同时抓住了话里的重点——杜珺在说谎。
服务员刚好端着托盘走过来。
“确实，以玄青城的实力应该用不到咱们的货物。”楚绛在接过柠檬水的时候假装随口聊天说出这句话。
“是啊，我们承担不起再高的风险，赭红城比玄青城更靠谱一些，以后希望能多多发展那里的业务。”
楚绛认为这句话杜珺说得还挺真诚，好像确实是她一直以来的愿望，于是浅抿一口水应声“嗯”了一下。
林枫烨：“她果然和魏同有联系。”
/
叶汀面前的门已经打开。
他透过门缝观察会议室的人，大家都是面色疲惫，走路的步伐像被压了千斤坠。等到他们差不多都走上电梯，就在门快要关上的前一秒，叶汀一个侧身挤了进去。
引来视线汇聚，场面不免有些尴尬。
“年轻人，你是不是走错地方了？”里面有一个人率先开口问。
“你要去哪里？上面可不是你能去的地方。”另一个人也搭腔说道。
叶汀端着箱子一动不动，低着声音说：“我是送货的。”
“送货？”
最靠近门口的那人刚要说什么就被后面的人拦下：“害，应该又是来给杜局送礼的。”
“哎呦，来的小孩儿怎么都越来越好看了呀。”又一个人油腔滑调道。
“都摸清楚杜局的喜好了呗。”
“诶，你这话可别当着杜局的面说，小心工作不保。”
“怎么这些顶层人士也喜欢乱嚼舌根，真够猥琐的。”林枫烨“啧”了一声，“他们说的什么意思？”
深陷淤泥中的叶汀此刻没有回应，只是手抱箱子垂头站在电梯里。
这有限空间里的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功夫，87层提示灯亮起。拥挤的电梯也瞬间变得宽敞，油腻褪去后的空气终于稍微清新了一些。
再上一层就是杜珺的办公层，没有人会再往上走，除了叶汀。
“年轻人，保重啊。”一个部长临出去还不忘咧着嘴调笑他一句。
“我要是在那直接揍他八百次！”林枫烨气急败坏，要不是一边的程晨拦着这人真能直接冲上去。
“老大冷静啊，马上要到杜局办公室了。”
“啊啊啊气死我了！”
-
电梯里只剩下叶汀一个人站在原地，他还在慢慢解读刚刚那些污染耳目的对话含义。
随着叮的一声，思绪回笼，顶层到了。
面前这个刻着罗兰花浮雕的紫色双开大门里面就是杜珺的办公室。
不过这是拥有最高防备系统的门锁需要杜珺身份卡才能开启。一般情况下除非局长本人从里面开门，否则进去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我可以从杂物间的窗户出去，从外面突破。”
“别别，这么不相信我吗？”
林枫烨正在埋头想办法破解门锁，繁琐的代码逐行显现最后直接下起速度飞快的数字雨。一旁的程晨正认真盯住监控，以免发生突发情况。
叶汀把箱子放在门口，太重了他有点拿不动。早知道那群人并不会太刁难他，他何必把戏做的这么真，自讨苦吃。
“好了，打身份卡的机身下面有个老式的密码锁，我把他激活承接了首位处理器，你直接输入四个零就行。”林枫烨上身后仰，一副大功告成的语气。
叶汀找到目标，从刚才的箱子里面拿出一只手套为了避免留下指纹，随后他按下密码打开大门，擦拭了所有东西之后又把箱子什么的都放到旁边的杂物间里。
程晨看着屏幕一不小心说出心里话：“叶汀哥想得还挺全面。”
潜入局长办公室后，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天花板，上方中央区域以三个连着的正方体管道为一个边围成一圈，总共八个正方体，应该是用来与下级传输材料的通道。
左侧电子墙上布满密密麻麻的电子档案，右侧一面墙上是同样挨挨挤挤的各类待办理事项，连垃圾回收桶的更新换代都占一个名额。
只是站在空间里面就能感觉到杜珺每天的生活有多忙碌。
“下次再跟她说话我态度要好一些了，局长大人太辛苦。”林枫烨摇头感叹道。
“你忘了她把叶老大和楚绛哥一起关起来的事情了吗？”程晨在旁边嘴欠提醒道。
听到这话林枫烨差点没从位置上摔下去，急忙正色。
“那还是不能原谅她。”
-
接下来，“前线战士”在办公室里专心四处搜寻信息，“后方部队”专心覆盖监控记录，这个阶段考验眼力和细心，无人闲聊异常安静。
叶汀从最左边开始向最右边地毯式搜索，他站在那面墙的正前方等着衣领上微型摄像头自动扫描，然后走到中间办公桌的地方。桌面干净整洁，东西的布局摆放让强迫症都觉得赏心悦目，桌子的左右各有四个抽屉，都配备电子锁保护。
耳机里传来楚绛稳定的声音：“她走了，该说的都说了，再说下去她会感觉到不对劲。”
“嗯，了解。”叶汀冷静地盯着整洁的办公桌，桌子上面附有一层数字玻璃隔档，其他人注意不到但他能看出来其下面有一个长方形的印子颜色比其他地方略微浅谈些。
一定是曾经摆放过什么东西。
虽然不能确定，但叶汀感觉那个东西很重要，否则不会在擦桌子表层时还特意将其移开避免浸湿。
他四下看了看，将注意力放在下面的八个抽屉上。
恰好楚绛已经回到车上，关上车门看到这一幕便习惯性开始分析：“从心理学上分析，人会把珍视的东西放在……”
还没等他说完，叶汀已经拿着一个外表类似乌龟壳模样的东西贴在程序锁上。铺展完毕免报警程序后，那物件控制齿轮一顿自动操作开启破解，下一秒，抽屉像煮熟的蛤蜊自动打开。
林枫烨笑笑，在空气中捋了捋自己根本不存在的胡子：“特殊时候得用豪横的方法，你说是吧，大心理师。”说完还挑衅般地拍了拍楚绛的肩膀。
“……”
城门即将失火，与已经跑出来的鱼无关。
叶汀淡定拉开抽屉一个个翻找与桌面印子差不多大的物品。
在他打开右侧最后一个的时候发现里面只有一张倒扣的照片，纸质看上去已经十分老旧。
叫人下意识小心翼翼将脆弱纸片翻面——
是张合照。
照片上除了杜珺还有一个男人。
刚在打嘴架里取得胜利的林枫烨，回过头来被冲击性太大的屏幕画面震惊，差点没一口水把自己呛死。
照片里的那个人是——
钱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