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云方才在夸他，就听到他没来由的这种逆言，瞬间火气有上来了，他咬紧牙关，就差将手上的杯盏拽到他脸上了。
这是什么局势，敢说这种话？
凉亭安静了下来，方才热热闹闹的场面也僵硬了起来，沈子扬也是按了按眉心，竟将真心话说出来了。
沈子扬挤着眼一笑：“将心中的话脱口而出，对不住啊爹，这事我的错。”
沈青云有些头疼，按着发疼的头，有些不耐烦的开始哄他：“你赶紧走，赶紧走.....”
多一句话，他都不想和这逆子说了。
恐他又开始口不择言。
沈子扬也不过多留着，挽着姜玉蓉的手走出凉亭。
姜玉蓉听到那句话，浑身也跟着打了一颤，哪怕是走出来很远了，依然也噗通噗通的，天知道若是圣上真的听到这句话，那可是什么罪名。
“夫君，你不怕吗？”姜玉蓉走着走着突然莫名其妙的问了问。
“怕什么？”
“方才那句话......”
那句话？沈子扬没忍住笑了笑：“就我爹那个老狐狸，和我娘在凉亭谈话表面是为了赏花赏湖，实则是为了掩人耳目，那地方空旷的很，什么逆言除了亭上的人，都不会有人听到。”
沈子扬转头看向翠喜，方才她确实站在凉亭之外，被这个眼神看的是一脸懵逼，显然什么都没听到。
姜玉蓉瞪了他一眼：“你爹是老狐狸，那你真的是小狐狸了。”
这都能给你算的明明白白的。
沈子扬一把搂住她的腰，拿嘴咬了一口她的耳垂，眼下还有翠喜在，零零散散的都仆人望过来。
姜玉蓉的脸腾的一下又红了。
这边正嬉闹着，就看到林恕正往这边走来，手中还玲着几份糕点，打了照面之后，姜玉蓉朝他打招呼：“林先生，今日走的早些？”
林恕点点头，实在有些匆忙，心不在焉，刚要跨步走，沈子扬看了他一眼，直接道：“你是哑巴了？”
林恕听到这话，冷清的脸上有了些古怪：“少爷为何一直针对林某？”
沈子扬今天跟姜氏斗智斗勇低眉顺目的就算了，毕竟也算半拉长辈，这林恕可比他大不了两岁，现在也想趴在他头上去了。
“你这叫倒打一耙啊。”沈子扬虽面容淡淡的，可语气却极为郑重：“其一，方才你见到我二人竟招呼都不打，可是想想是不是沈府给你月钱？其二，少夫人和你说话，你却头也不回的要走，哪里有半分尊敬他人的样子？都说你是状元之才，我看就是什么都不懂的愚人罢了，这些年的圣贤书全白读了。”
林恕攥紧了拳头，自是不想和他过多交流的，可他说的终究有几分道理，毕竟沈家是自己的主家，如此行径，也实属不该。
来沈府已经四年了，他想起了三年前的二少爷，仅仅十四岁的沈子扬便身披铠甲与沈将军打了胜仗之后的回京时的英姿飒爽，若不是因为身份的问题，他也想与他们共赴边疆，打一场酐畅淋漓的胜仗。
可现在朝堂变得君不君，那个多疑性子的圣上，将一个原本叱咤疆场的大将一直拖延着，只留了一个副将在那。
借口次子刚完婚，便一直各种由头拖延着，竟派了养尊处优近七年的武平侯江善去了翎洲。
翎洲的将士又会怎么想？沈家军又会怎么想？
那江善才是一个喂不饱的狼，圣上听信江皇后的花言巧语疑心良将。
这事，林恕气的牙根都有些痒痒。
原来的沈子扬文治武功样样精通，京中都议论，他可是屈指可数的将相之才，年仅十四岁，谋略武功都不输他老父。
他就是看着原本那个二少爷摔成了这番德行，整日游手好闲，就好比一块璞玉，生生的摔的稀碎。
虽然二少爷成这样子解除了圣人的忌惮，可文人皆有惜才之心，即便是他现在身份低微，也仍然看不惯他这种浪荡行径。
林恕缓缓吐了一口浊气，冷着一张脸，说出的话也不咸不淡，可甚是气人：“对不住，林某穷乡僻壤来的，就是这种性子，自不会趋炎附势，也不会讨好别人，若是少爷看不惯，就辞了林某吧。”
这句话说完的时候，林恕只剩下一个背影了。
沈子扬听到这话顿觉一股怒气，直逼天灵盖，刚要追过去，被姜玉蓉拦下了：“算了夫君。”
他当即皱下了眉头：“他是算准了我爹不会辞了他，给那甩脸子给我看呢。”
沈子扬讨厌林恕这个性格，也不能否认他确实是一个难得的贤士，所以从来没有想着真将他从沈府赶出去。
他诚心想拉拢他，可这人竟一次又一次的惹的他没有颜面。
既然是贤良之才，又在眼皮子底下，是断不能让人飞走了。
这事，他得学习一番姜玉蓉，东西在别人脑中永远是别人的，审时度势这个事，他读过林恕曾经写的文章。
不得不认，这点确实不如他。
如何能进一步拉拢呢？沈子扬的低头看向姜玉蓉，没准这事，自己拉不下脸，她或许有法子。
沈子扬眉毛一挑，露着她：“走，看看怪物回来了没有。”
原本被锁起来的院子，被沈子扬不知何时弄了个牌匾，姜玉蓉看着门口上的提字，玉磬居。
他看了一眼姜玉蓉：“我喜欢这个名字。”
在云承山他们住的院子，就叫玉磬居。
天穹此时盘旋着一个苍鹰，沈子扬朝他伸了手，苍鹰顺势落在了他肩头，扑朔着翅膀。
翠喜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鹰在跟前，吓得躲在了姜玉蓉后面。
阿灵曾帮了他不少忙，当时京中追他的女子也不在少数，只要女子一靠近，阿灵就横在两人中间，扑朔着翅膀，经常将人吓得失了颜色，直接上蹿下跳。
后来京中都开始传闻，他是一个怪物变得，遂他让阿灵离开了京中，呆在清灵山上。
如今他成婚了，眼下只有姜玉蓉一个小娘子，她不怕就好。
姜玉蓉大着胆子伸手摸了摸阿灵，阿灵扑朔着翅膀跳到了她的肩膀上，翠喜吓得直接跑出了门外。
姜玉蓉看着阿灵，觉得有些眼熟，那日在云承山的时候，这苍鹰就在窗户上趴着。
要说怕不怕，心底还是稍微有些怵的，毕竟这鹰快占了她半个肩头，体型巨大，可沈子扬既能让她近距离看，想必是只听话的。
她不是信这苍鹰，她是信沈子扬。
虽说苍鹰不攻击她，可爪子也是极锋利的，眼看着她薄如蝉翼的外衫里面娇嫩的皮肤俨然抓红了一些。
沈子扬朝阿灵挥了挥手：“阿灵，去吧。”
阿灵重新飞回了天穹，在天穹上展翅翱翔几许，最终不见了踪迹。
沈子扬又掏出怀中掏出一个细小的针，轻而易举的挑开了锁，走入了屋内。
所有的锁，在他面前，好像都形同虚设。
姜玉蓉眼睛眯了眯。
沈子扬朝她说：“以后你我就睡在玉磬居。”
没曾想，拉拢林恕这事，他还未对她提及，就在第二日，迎来了另一种转机。
沈子扬这几日都没有睡的踏实，在今日终于睡了个好觉，再醒来的时候，手往前一搭，扑了个空。
已经日上三竿，不知怎的，睁眼没看到她觉得屋中都空唠唠的。阿苍守在门口，沈子扬唤了阿苍进来。
“少夫人呢？”
阿苍答道：“今儿一大早府上便有人来寻少夫人，此时应当还在会客。”
“会客？”沈子扬从床上坐了起来：“是何客人？”
“属下不知，方才承贤已经将人带了过去，听说是专程前来道谢。”
沈子扬走过去，朝他头上便来了一下：“这府上来了生人岂能不知身份？若是贼人可不是害了少夫人？你快随我去看看。”
阿苍：“？？？”
这少夫人武艺高强，加上这可是在沈府，能出什么事？
临出去前，沈子扬嘱咐道：“若是以后少夫人和我路子不对的时候，你记住要帮少夫人。”
若说在沈府，那少夫人现在掌管府上的银钱，又深得老爷和老夫人喜欢，他自是得听少夫人的。
论忠心，他忠于二少爷。论听话，他听二少夫人的。
见阿苍没回话，沈子扬又问了一嘴：“你听到了吗？”
“听到了。”
林母坐在堂众的圈椅之上，青丝白发交杂，被她用一根玉簪挽起，虽年逾半百，可面色光彩依旧。
这似乎是这些时日来说，唯一的好消息了。
林母瞧着姜玉蓉，由衷赞道：“若不是姑娘，那日拿药的钱就都被那贼人顺走了。”
姜玉蓉喜色难掩，连忙道：“举手之劳罢了，林夫人不必介怀。”
林母也是个爽快人，她拍了拍腿：“你说巧不巧，昨日老妇见姑娘嗖的一下飞过，觉得甚是熟悉，赶紧追上一看，还真是姑娘无疑了，老妇听恕儿说少夫人一家去了云承山，这拜访之事便搁置了。”
想起前两日那事，姜玉蓉有些不好意思：“那日失了体统，落入夫人眼中是不是有些野蛮？”
“野蛮什么？老妇这身子早就亏空不堪了，若年轻的时候能有有夫人的体魄，跟随我夫上京求取功名，总不能落得找不到他爹的地步。”林母哎了一声叹气：“想想俺家老头，现下入京已经数十载了，我与林恕千里迢迢来到京中，谁知他爹京凭空消失了。”
姜玉蓉挥着着团扇微微僵住：“没有报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