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多久，苏墙方才发声，“这么长时间都没有动静，怕是外面已经平静了。”

“你们出去看看。”

虽然她不认为自己的势力会输，但李秋水在这儿，她不得不防，万一呢。

还是首领从坐着的地上起身，随手拍了拍铠甲上的灰尘，朝着女皇的位置提议：“不如让我身边的小侍卫去看看。”

她旁边确实站在一个侍卫，方才同他们一起跟进来的。

她看着自己首领叫自己，当即表示：“属下愿意为陛下探听情况。”

苏墙赞赏地看了眼。

殿门十分沉，光是一个人无法推开的。苏墙和李秋水是不可能动手的，只能由总管和首领代劳。

门开的一瞬间，他们汗毛倒立，再一看才长舒一口气。外面全是黑的，人影却是一个都没看到。

或许是叛军已定，但宫里人因为害怕四处逃窜，现下守职站岗的宫人都不见了。

侍卫窜出去后就淹没在夜色中了。

首领和总管守在门口。

里面，苏墙也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一些绸缎，垫在上方的金属龙椅，让李秋水坐着，倒是对方神色恹恹。

他从进殿就没有说一句话，乖顺地任由苏墙抱着。以为他被今天的事吓坏了，苏墙安抚了两句。

“陛下，我们什么时候能出殿啊？”李秋水仰头看着眼前的人。

眼含秋水，娇媚动人。

苏墙：“很快。”

“室内很闷，我很难受。”美人说。

苏墙一下子就心疼了，连他不说话的原因都联想出来了，“你趴着睡会，朕亲自出去看看。无事我们就回乾坤宫。”

皇后的事情最重要，稍后再找造反的人算账。她的那支暗卫也没有传来任何的信息，怕是遭到毒手了。

她竟还不知她的女儿还有这等本事，若不是触了自己的逆鳞，倒是能把皇位交给她。

只可惜迟了。

李秋水的身体不大好，要是方潜有方法，调养调养还是能够生养的。若是不行，这皇位扔了也罢，谁爱要谁要。

“那陛下早去早回。”美人蹙眉倒在龙椅上。

—

从宫里变故发生的一瞬间，方潜就察觉到了，她带着九九隐身在宫里。

所有兵力的方向都是从宫里各个角落集结起来的，想是苏墙宫里的人出了好多叛徒。不例外，她一向就是让人畏惧的，近年来更是。

不过方潜没有想通的是这次幕后操作的人是谁？

苏在歧？还是苏卿昭？

“还用说吗，这种逼宫的事情当然只能是苏在歧能够做得出来。”九九不知在哪里偷了一盘葡萄，盘腿坐在地上剥皮。

“你想错了。苏卿昭也会做这种事。”方潜看着眼前混乱的一切，“因为人有了软肋之后，会扫除一切可能会造成威胁的事物。”

“把权势握在自己手里。”

“哦。”九九受教了，嘴里鼓鼓囊囊地塞着葡萄，还提了一串递到她面前，“方潜，你吃吗？”

方潜摇头。

“可惜了。”九九歪头不解道，“这里这么乱，等结束了来个黄雀在后，男主捡漏。我们的任务就会完成了，你怎么看起来……不太高兴？”

方潜扫了一眼暮色，“宫里无辜的人太多了，我看着不大舒服。”

“今天总觉得有事会发生，心里闷得慌。”总不会是好事。

“九九知道了。成王登位向来都是要流血牺牲的，但你不想看见。”小姑娘都在这个世界过了好久了，还是没有任何变化，嘴角的梨涡浅笑。

她说：“主人提的要求我都会为你完成哦。”

手中的水果盘放在了地上，小姑娘嘟嘟囔囔地说了什么，然后冲方潜笑，“已经解决了，无辜的人已经被我屏蔽了。别人看不见的，很安全。”

“……你真是。”方潜也不知她动作这么快，只知道对她有影响，“怎么样，身体有没有不舒服？”

小九摇头，“耗费过大，我有点困了。”

还没说完她带着果盘“嗖”的一声消失了，方潜还在担心，脑海里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我先睡会，你小心一点。”

“有需要随时叫我。”099说，“系统宝箱里的道具你随便用，还有隐身会在一个时辰后失效。”

方潜在地上拾了一把长剑握在手里，按着印象走向乾坤宫。

宫里涌现的叛徒都是往那个方向去了，女皇的软肋在那里。东宫那边灯却是熄着的，漆黑一片，像是早已入睡。

太不正常了，方潜想。

长夜中突然传来一声尖叫，顺着声音看去。突兀的一座宫殿冒气了浓烟，火光在夜里亮了起来，红得吓人。

那座宫殿是乾坤宫。

方潜握紧了手中的剑，决定过去一探究竟。

路上几乎没有什么人，只有围在乾坤宫提水灭火的侍卫，还有几声狂笑。

苏在歧就站在宫殿前面，半截火舌几乎快舔到她的脸，她往后退了一步，火光印在她的脸上，厚重的眉峰锐利，眼眸中倒映着熊熊烈火。

火势过大，苏在歧得意地看着宫殿被烧了大半方才挥手让后面的人一起灭火。

“殿下。”秦梓侧身说，“宫中没有任何大皇女的踪迹。”

方潜远远地看见她笑了一声，“竟然这样都没能逼你出来，真是长进，能沉得住气。”

“我们暗处的人说，母皇将人带走啦？”

“是。想必大皇女那边也是知道了，所以没有露面。”秦梓瞥了一眼漆黑的宫殿，合理猜测。

苏卿昭眼尖地看到了一点亮色，纡尊降贵地从烧黑的灰屑里挑了出来，满不在乎脏。

在手掌间摩挲了两下，笑道：“知道就知道。”

很快将手里的东西递给身旁的秦梓，“把这个送到苏卿昭手里，让她不要妄动，否则本王什么都能做得出来。”

秦梓抬手接过，这是一块和田玉，玉身很漂亮，小孔之间贴着漆黑的残渣，像是系着的一根红绳被火烧完留下的。

“是。”

这里的一座宫殿变成了残骸，漆黑得能够融进夜色，不真切的黑烟还在冒着，几个角落还是猩红的。内部烧得更是连渣子都不剩下了，只留这一副空架子。

苏在歧满意地转身，脚步更加轻盈，语气愉悦不少：“不管皇姐了，我们先去会会母皇。”

“也不知道，看到我，她是欣慰还是惊讶，本王可真是太期待了。”

秦梓看着殿下的背影，沉默后道：“她只会想要杀掉您。”

而我会保护殿下，她心想。

“你说得对。”

一位帝王东躲西藏，怎么看都不值得高兴，她的母皇会不会对她痛下杀手呢。

—

苏墙确实从金銮殿出来了，走了不远的地方，一个宫人都没看到，看到挨着近的乾坤宫那边火光冲天。

她心猛地一跳：逆女。

她给皇后建的宫殿，怕是付之一炬了，断然连残骸也不会剩。这让她心里极大不悦，甚至是想要凌迟处死这两个女儿。

这不是一个好的征兆。

若是她的御林军和禁卫军都在，断不可能让宫殿燃烧起来，怕是里面出了不少叛徒。

连女儿都会背叛她，旁人更是。

现在却顾不得再生气了，她猛然想到单独在殿里的李秋水。

旁人能背叛她，那身边的总管，时常不曾召见的御林军首领呢……

她不敢赌，也赌不起。

脚下生风，面上被风吹得疼，她这几天这是狼狈透了。她知道，这次她怕是翻不了身，被亲生女儿算计，成了丧家之犬。

如果她孑然一身，不会如此狼狈，她会体面的安然赴死。可她不是，她有李秋水。

她不想让他死。

身为继承人，她从小习武，在这个时候也有了明显的用处。不过片刻，她就回到了金銮殿。

里面烛盏的灯光暖着外面的夜色，浓厚的黑墨不断往里面侵蚀，从大开的殿门进入。

苏墙一路上心里都无法安稳，设想过多种可能，但都没有发生。李秋水如方才她离开时的样子趴在软毯上。

龙椅前的案上放着一只红烛，蜡泪顺着柱身往下流，凝结在底部，成块。微黄的光打在他熟睡的脸上，朱唇红颜。

她难以移开眼。

呼吸声可见，苏墙才完全放下心来，轻唤，“秋水。”

“秋水。”

足足唤了两声，李秋水才转醒。苏墙走的不久，他睡眠浅，就是小小地假寐了一眼。

睁眼时，手捏着手袖缩了一下。

“陛下，我们能出去了吗？”

苏墙沉默。

她的声音有些干涩，连她自己都没注意到皇后眼里的自己早就没有一国之君的威严了。

“恐怕不能，我们得出去避一避。”

李秋水不置可否，没有不满地挽住了她的手，“好。”

“我会把一切拿回来的，再让你做皇后。”苏墙摇头，眼里还是有些不舍，她做了十几年的皇帝，而今居然拱手让人。

她拉着纤瘦白皙的手，心里安心了不少。

“那两人去哪儿了？”

从进门，她那总管和守着的首领不见踪影。

李秋水看了看四周，摇头：“我没看见。”

苏墙心里越发不妙了，眼里的浓墨晕到了底。若在在她离开时，他们对熟睡的李秋水下手……

离开不一定是真离开了。

她想到了一种可能，或许是去报信了。

“秋水，我们得离开了，我们现在非常危险。”苏墙压低着声音，她也没想到“她”能逼自己到这种程度。

生平从未有过。

“从哪走？”李秋水一双眼盯着她，不解道。

“这里，有一条地道，里面有地宫，可以通向宫外……”她的手搭在龙椅上，还没说完关闭的殿门突然传来脚步声。

“陛下。”门外的人喊，她敲了敲门。

苏墙拢着林秋水蹲在龙椅后面，示意他不要说话。抬眼对上了一双含笑的眼，他轻启嘴唇：

“陛下，您躲什么，是在害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