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女皇已经有三日不曾上朝了。”秦梓说。
他们被禁足在东宫，眼睛耳线都受限制，外面的消息封锁闭塞传不到东宫，还是靠附近的宫侍才探听到的。
因着女皇安置在东宫把守的人手众多，连暗卫传递消息进来都要小心谨慎。
苏在歧此时扶着殿椅的扶手，指甲因用力而颤抖地快要弯折。她的一双眼寒芒乍现，刺骨逼人。
“看来那个女人是真当不会放过我了。”
“殿下，我们也该为自己打算了。”秦梓看到她刚当皇太女没几天就被禁足，心里也不好受。
他们一直风光，哪里遭过这种罪。
“既然女皇不仁，就休怪我们不义了。”
苏在歧坐在歪斜的殿椅上，眼睛看向外面红色檐角底下的一小片天，缓了一下，“外面那些人寻着风向，以为本王倒台了，怕是都去投诚苏卿昭去了吧。”
外面晴得很，几束光照了进来，里面的人却是暗藏汹涌，讽刺得很。
秦梓抿了下唇，如实说：“消息上说，我们大半的人都是这样，包括杜尚书。”
一声轻笑，苏在歧怒极反笑，“好啊，好得很。”她仰头，看着离自己不远的心腹。
“查到了吗？”
“发生了什么？”她也想知道她的好母皇发什么疯，心里才得七七八八，还是想听一听。
“殿下，那日皇后出事了，流了孩子。”秦梓回忆着书信上写的，“还有，林监正去太庙见了女皇，然后暴毙了。”
乾坤宫那位，苏在歧是知道的。林立她确实没有想到。
祭祀那日回来她去见过林立，委实把她气得不轻，也不知道说些什么胡话，她一时气急拔刀追她。
倒也没有真动手，没想到后来林立居然跑到了太庙去。皇后她没动，问题定是处在林立身上。
这半个月她就发现这人有些不对，他们是盟友，林立好像开始避着她藏着什么。
这样的事，和她那个便宜太傅师傅做得太过相似，苏在歧理清了一切，很快就想到了疑点。
“你说，这场既得利益者是谁？”
听到殿下发问，秦梓斟酌了两分，顿时明白了殿下所指。
“大皇女？”
她听到苏在歧咬牙切齿：“怕是不止。”
“一个两个，怕都有份，巴不得本王早点倒台。本王还装了一个月的孙子，憋屈得不行。左右一个都不能放过。”
“皇太女，母皇不想给，本殿还不稀罕。”
“殿下……”秦梓有些担心地看了两眼。
苏在歧倒很赞同她最初说的。
是该为自己谋了，只有稳做皇位才能安稳。
“秦梓，你说的没错……附耳过来，我有事要你去办。”
苏在歧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声音压的极低，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见，看到的只有翕张蠕动的嘴唇。
“就这样……别让她们好过了。”
——
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外面的传言愈演愈烈。
从街巷传到闹市。
“喂，这位哥，你们在说什么？”粗布女子听了很久了，这会儿才插话进去。
“你这消息也太落后了，钦天监监正突然暴毙而亡。他们都在传是卜了一卦，泄露了天机。”
小贩神神秘秘地凑过来。
这“他们”，指的自然是京城的人。消息是从天下第一楼传出来的，只真不假。
她这么一说，粗布男人就更好奇了，追问道：
“卦象是什么？”
她们女皇信这些，她们心里也是有些相信的，何况是最近的事。
小贩也是怕惹上祸，声音低不可闻。
“那我可说了，你不要外传。这几日是不是大旱了几日，那些庄稼作物都差点没活成，都是有原因的。”
“咱们的陛下有所察觉，原以为是封太女不合时宜，没成想后来竟然和那个四皇子有关。”
粗布女子越听越模糊，“四皇子？那个冷宫里出来的皇子？这和他有什么关系？”
“关系可大了。”小贩很满意她的反应，“这大旱天灾，和四皇子有莫大的关系。四皇子从冷宫里出来，现在更是得了女皇的心。”
“这……”
没等女子问完，她接着说，“都是因为四皇子身边的一个女人，她是妖孽所变，蛊惑没有依靠的皇子，一步步想坐上女皇的位子呢。”
“天灾就是那个妖孽造出来的，太女殿下因为无意撞破的了，便被针对被她设计触怒女皇，被禁足。连钦天监都死在她手里，这事八九不离十。”
粗布女人表情震惊，似是难以置信地眼睛都不转了，她深吸一口气说，“这也太荒谬了。”
哪里会有妖孽什么的存在，离谱得要死。却和最近发生的十分吻合。
“谁说不是，也不知道妖孽什么时候能除。要是真是这样，肖想我们兆暮，可不得了了。”
女子一直想着四皇子的事，也没听她在说什么，急急忙忙地就离开了，走到街中间，随着马车走了。
小贩一看人都走远了。
她这好不容易找到个人说道说道，居然这就走了，快乐一下就没了。
“公子，我打探清楚了，是关于殿下和方姑娘的。”那个女子靠着马车轻声对里面说，眼里是难以言喻的急切。
“知道了。”
马车还缓缓走着，车轱辘一晃一晃的，梅寄雪挑起一小块帘子，从女子的角度恰好能见得他脖子上的一小块吻痕。
猛地垂下头，不敢窥探。
“我们现在还回白玉堂吗？”
他们是从白玉堂出来，打算在街上买一些纸墨的。
“打道回府，边走边说。”他早知事情不会这么简单结束，既是大事也该回去告知一声。
马车调转了方向，直奔回去。
女子将听到的都说了个清楚，小心地等着梅寄雪说话。但他好像没有想要说什么的意思，也就歇了心思。
马车里的梅寄雪头都大了，是针对四殿下还是针对方潜的，目前还不清楚。
但明了的就是指使和得利者，以及对他们来说相当不利。
马车停靠在旁侧，安静得不太正常，连脚步声都小了，只有冰冷的一点敲击声。梅寄雪有种不好的预感，心脏猛跳。
他一手挑开了帘子，看着四皇子府门口。
外延站着稠密的百姓，不知何时一语不发，支着头像在看热闹，男女老少，都想闲的很，眼睛冒着好奇的光。
注目的地方，有几个禁卫军给人上了手脚，拔刀逼迫着那个人往前走。那个人一步步地走，虽然是背对的，但觉得眼里没有惧色。
腰杆挺得笔直。
那个背影，让梅寄雪眼皮一跳，一个名字就要脱口而出，“方潜……”
那人回头，梅寄雪看到了她的脸。
——方潜。
他急着要下马车，方潜却早就被禁卫君押走了，只好赶回了府里见见苏云商。
殿里人都在，苏云商坐在主位上，旁边站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白首丘，还有几个见过几面的幕僚谋士。
“殿下，方潜她……”
他刚说了几句苏云商就知道他想说什么，直接告诉他，“母皇下令暂时收押在昭狱，派的是贴身大总管带的禁卫军。”
“是妖孽的谣言？女皇信了？”
他一下子就想到这档子事，他们才听到，女皇那边消息传的这么快。
苏云商点头，“怀疑是诸邪妖孽，恐有害江山社稷。”
“殿下，万一房间谣言是真的呢？”白首丘突然开口，“她接近你当真没有别的目的，她一身神奇不合常理。”
白首丘点了一下，虽说目前为止，方潜所做的都是为他们殿下谋划，可是越这样他越不放心。这也是从一开始针对方潜的原因。
来历不明，身怀“异术”。
梅寄雪一脸震惊地扫了眼白首丘，随后有理有据地反驳。
“无论方潜是不是妖孽，于我们而言都是朋友。这么长时间还不足以看清一个人吗？”
“我们心里清楚，但还是不得不防。我敬佩放潜，她为我们殿下是做了很多，但也无法抹去来历不明的事实。”白首丘挣扎了一下。
其中一个幕僚也说，“别忘了，我们危机来得这么快，是因为方潜在王府暴露了，又怎知她是不是故意的。”
“说不定这次也是她不知道和谁联手来自黑，给我们挖一个坑让我们跳。”
梅寄雪看着苏云商没有反应，又听幕僚这样说心里一肚子火，“你……”
就听苏云商说，“说得对。”
“啊。”
在众人懵逼不知道他在说什么时，他转身对上了那个幕僚，看得他额上直冒汗，压着心惊继续，“殿下……我可是说错了什么？”
“你说的对得很，又有什么错的。”苏云商对他勾了勾唇，饶有兴致地打量，像是要把他看透。
白首丘是什么人他再清楚不过，他这样为他考虑说出这种话他并不意外，旁人这么说就耐人寻味了。
“来人，先拖下去关着。”
幕僚像是没有反应过来，拽着人袖子，一脸愤恨，“殿下，殿下，我只是说了真话，你怎么能这样，就这么相信那个女人吗？”
“您这是在寒我们谋士的心啊。”
眼珠子盯得人难受，苏云商拽开了他的手，不紧不慢地说，“把他的嘴堵上，尽是废话。”
“也不知道是谁的人。”
梅寄雪突然明白了，“挑拨离间。”
他也想到方潜转头时对他好像说了一句话，好像是无声的“稍安勿躁”。难怪今早让他把柳巷接到白玉堂，像是早有预料。
心下顿时安定了些 。
等人被拖下去了，苏云商才点头，“是，约莫是安插进来的人，有人要搞我们。”
方潜不同，这一点他再清楚不过。她甚至是在他面前明目张胆地用，毫不避讳他。
她不说，他也没问。有些事是心知肚明的。
比如，方潜不会害他。
想通了这一点，妖孽鬼邪什么的就不足挂齿。他心里明镜，二皇姐要开始了，不知道里面有没有大皇姐的手笔。
“殿下……”
一声尖锐的声音，像是守在门外的侍人发出来的声音，“您，不能进去……”
梅寄雪和苏云商同时抬眼朝门外看去，顿时戒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