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子鹰眸瞬间闪过震惊、不可置信，恼怒的神色，最后嘴角扯出一抹扭曲的笑。

慕容羽看到柳清霜投来的目光，当下屈身，伸手在男子脸上摸了摸。

男子咬牙硬撑着，任由他探查，手指所过皆是人肉的触感，并无异常。

没任何发现，他反而松了口气。

慕容羽好似看到了什么，探到对方耳后处，手下一顿。

竟然真的摸到了轻微的凹凸感。

男子挣扎起来，不过为时已晚，慕容羽手速极快，从他脸上扯下了一物。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

李软软更是睁大了眼睛。

慕容羽看着此物，朗声道：“人.皮.面具！”

男子终于漏出了真容。

他容貌还算端正，甚至比面具之颜还要显得好看一些，只是年岁看起来应有三十五到四十左右，五官之间戾气横生，显得有些凶神恶煞。

殿内之人皆凝视。

这一幕太过惊奇，好似无人识得他，不曾有人出声。李软软更不认得，注视苦思，也没发觉此人有何特征能与书中之人所对号入座。

恰在此时。

“你……”

柳清霜似认出了此人，一双明眸紧锁对方，尚有些犹豫道：“你是……孤雁剑？”

在场听说过这个名号的莲门弟子不免大为震惊。

慕容羽是这两年才开始下山历练，八大门之间一半基本隐世，其余门派彼此之间来往尚少，所以不曾认得此人。但听师姐如此说，恍然间想起在莲门学习八门之史时曾听过这个名讳。

他难以置信道：“难道你就是孤老前辈四弟子其一的孤雁剑？”

原著里并没有这段剧情，对于这些人物事迹，李软软并不知晓。看来是要洗白沈之温，因为她的插手，才导致了这段剧情的发生。

也有一些弟子的茫然议论；“孤雁剑是谁？”

慕容羽道：“八门之一冢门前身是幻雪门中锻器堂，为幻雪门弟子锻炼刀剑武器为主，因江湖之人大多追求立世扬名拜入剑道之师，所以锻器堂的弟子稀少。”

“最初老堂主孤前辈只收了四名关门弟子，冠孤为姓，择以雁字为吉，分别取名为——“刀、光、剑、影”。”

“而后幻雪门裂分为八大门，锻器堂成立了冢门，而后方才弟子人数渐多。”

李软软默默听着。

难以想象，面前这位易了容的男子，竟真的是冢门当年之人。

“你为何……如此？”柳清霜也甚感疑惑。

“既然已经被你们认出，我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男子道：“没错，我就是锻器堂三弟子孤雁剑。”

“可你不是……”

慕容羽欲言又止，众弟子也届而小声议论纷纷，江湖上传闻，孤雁剑已死。

那是一段不堪回首的八大门之耻，已经快被人遗忘了的传言，是当时孤雁刀登门主之位亲口承认的。

孤雁剑咬紧牙关：“若是我如传言般已死，又怎会出现在你们的面前？！”

柳清霜淡淡道：“所以，当年锻器堂四弟子孤雁影弑师杀同门之事究竟是怎么回事？”

“弑师……杀同门……呵呵………”

孤雁剑大笑了起来， “不过是那贼子的妄言罢了！世人愚钝，世人愚钝啊！”

他边说边摇头，叹道：“影师弟，你看啊，不过是过去了区区八年，不论你当初为了这江湖付出了多少，到如今也不过落得一世污命啊！！”

毕竟是前些年记录在册的一辈前人，如此光景难免令人唏嘘。

慕容羽叹了口气，道：“孤前辈，你与孤门主之间有何仇怨大可诉来，八大门人自会为你做主，可冢门之人何错之有，你万万不该如此。”

孤雁剑摇摇晃晃的抬起头来：“八大门人会为我做主？你以为八大门还是当初那个幻雪门么？八大门中哪个门派清明秉公，不过都是一些明哲保身的小人！”

“你怎可如此污蔑八大门！”

慕容羽不赞同道：“江湖人皆知八大门以秉承正义惩强扶弱为己任，岂是你口中所说这般不堪！”

“哈哈哈……”孤雁剑再次笑了起来，这次却是放声笑了许久，不屑、愤怒，甚至颠狂。

“好，既如此我就告诉你，当年发生了什么，让你知晓你口中所说的正义之士都是些什么人！！”

“二十年前……”

随着他的声音，众人眼前似乎拉开了巨大的画幅，二十年前的一切逐渐浮现……

·

洛水之东，枫树繁多，枝叶灼灼，为枫镇。

在这枫林深处，便是幻雪门的锻器堂。

炎日下，此时锻器堂的后院，一株枫树旁，跪着一名少年，墨色玄袍，腰背挺直，眉目疏朗，额头汗珠涔涔。

‘吱呀’一声，木门被推开，进来了两名年龄相仿的少年。

年龄较小的少年快跑上前，言语关切，“三师兄，快起来。”

没错，罚跪之人正是锻器堂，‘刀光剑影’其中的三弟子少年孤雁剑。

来人正是小弟子孤雁影。

他边说边扶起：“三师兄，师父已经同意让你去幻雪门了。”

孤雁剑眼中闪过喜悦。

后方少年步履稳健，无奈摇头，正是二师兄孤雁光：“剑，你今日太过莽撞，师父也只是随口一说并未真的不让你去，你不该惹得他生怒。”

孤雁剑低下头沉着脸：“我盼这次机会已经盼了多年，师父说不让我去，岂不是断我执念。”

幻雪门每隔五年都会举行一次试炼，各堂主都会派堂中优秀弟子前去，前两次是孤雁刀和孤雁光前去，排名惨不忍睹。今年终于轮到孤雁剑，却不曾想昨日师父将他唤入房中，开口便是说今年不让他去试炼。

孤雁剑盼了多年，日日苦练技艺。

这一句话犹如晴天霹雳。

他立即跪地恳求师父让他前去，却不想惹得师父不悦，罚跪了一夜。

小师弟孤剑影笑着揽住他的肩膀，稚气未脱的面孔上目光澄澈单纯：“三师兄，师父已经同意了，你莫要多想了，如今你锻造之术已经炉火纯青，绝对会在此次试炼中取得好成绩！”

“我一定会努力的！”孤雁剑坚定地说。

孤雁光无奈地摇了摇头，拍了拍了他的肩膀，“尽力而为便好。”

“大师兄呢？”

小师弟望向门口，“方才我去找二师兄时，见他往这边来，怎么没在这里。”

孤雁剑摇头，他一直跪在这里，并没看到大师兄孤雁刀：“大师兄素来不喜欢我，想来是你看错了。”

孤雁剑性格执拗，大师兄孤雁刀为人处世张弛有度，因他时常不听从调度，大师兄素来对他嗤之以鼻，能避则避。

到了试炼出发的那天，孤雁剑便跟随师父在二师兄和小师弟的相送中离开了枫镇。

来到了洛水之南——

湘水莲境，幻雪门。

这是孤雁剑第一次离开师门。

在湘水船中穿行千里莲花池时，萌生出一种恍若来到仙境一般的感受。

心中暗思：幻雪门不愧是天下第一大派。

试炼分多种，根据各堂制定不同制度，最后幻雪门各位堂主来进行最后的议定。

很快来到了湖中心——梵净岛。高耸的白玉门上莲花匾上龙飞凤舞的刻着‘梵净世’三个大字。

孤雁剑心下难掩喜悦：终于到了，幻雪门，此次我一定要拿下金榜，光耀师门！

只可惜想象是美好的。

天不逢时。

或许孤雁剑早五年或者晚五年参与幻雪门试炼真的会拔的头筹。

偏偏是这一年。

也就是在这一年，他遇到了惊艳了整个江湖的——天选三子。

幻雪门天之骄女苏映雪手执一把锻器堂锻造的银水剑将莲式九剑幻的出神入化、无人可敌。

叹乃百年难遇的天纵奇才。

这一套剑意无人可敌，立于剑道之首。

只可惜天妒英才苏映雪在十年后身故，一代奇才陨落。

幻雪门裂分后，银水剑被莲门收在藏锋阁，如今莲门内门弟子虽仍练莲式九剑，却再无人将此剑意幻出巅峰之境。

彼时，孤雁剑也被这一套剑意惊得难以平复心绪，后来又目睹了千机阁少主千里追踪之术以及仙乐阁的霸王双刀。

彻底失去了战心。

他最终落败而归。

信心受挫之下，他跟随师父回到了锻器堂，师父虽不多言，眼神却带了几分失望。

他整日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二师兄孤雁光来过几次，但是只有他的小师弟孤雁影常常来看他劝慰他。大师兄孤雁刀一次都没有来。

某一日，孤雁剑终于要放下心中芥蒂。

忽然听到有人敲门，以为是小师弟前来。

他便打开了门。

出乎意料，竟是大师兄孤雁刀。

就在这一日，他得知了一个无法接受的消息！

原来师父并不是不打算参加试炼，而是参加之人另有属意，乃是小师弟，他试炼的机会原本竟是孤雁影的，而他可以去，是因为小师弟让给他的！

大师兄借此狠狠羞辱了他一番。

孤雁剑已经记不清他当时说的什么，只知道自己要去找师弟问个明白。

来到明器堂。

让他更加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锻器堂所有人都围在一起，小师弟孤雁影竟锻造出了锻器堂有史以来第二把绝世神器：蝴蝶。

巨大冲击以及万般羞愧之下。

孤雁剑与孤雁影发生了冲突。

他也不记得当时具体发生了什么，只记得自己被怒火冲昏了头脑，将小师弟打的奄奄一息。

最后他被冠上了忘恩负义嫉妒同门的名头逐出了师门，离开了枫镇。

接下来的几年他过得浑浑噩噩，一心执念于锻造出比‘蝴蝶’还要厉害的武器。

可惜一次也没成功。

本以为此生注定如此，流落江湖，八年辗转，阴阳教崛起，他也曾想去投靠。

只不过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了。

孤雁影找到了他。

小师弟告诉他，师父身体越加不好，想要见他一面，孤雁剑一开始是拒绝的，可是时间长了，二师兄孤雁光也来劝他。

他终于动摇了。

再次回到了锻器堂。

也就是这一次，让他入了万劫不复之地。

此时的明器堂内部事宜已被大师兄孤雁刀所主持，但师父明确表示要将堂主之位传于四弟子孤雁影。

他意外发现了孤雁刀造血池以血锻剑。

而孤雁刀骗他声称乃是牲畜血。

也就是在这一年，孤雁剑造出了惊世的第三把名剑：碧落。

此剑威力极大戾气颇重。

是一把好剑却也非一把‘好剑’。

此剑影响人的身体，更损人心智，潜移默化让人不知不觉之间就想杀人嗜血。

孤雁剑怀疑血的来源，跟踪后发现了孤雁刀的秘密——以人血锻剑。

他当下便与其起了争执。

谁料此事却正好中了他的奸计。

二师兄孤雁光虽大事无成，和善可亲，但为人却是光明磊落正直不屈，从不做伤天害理之事。

得知此事，便拿着碧落质问他是否是人血所铸。

他百口莫辩。

对锻器堂失望至极，临走之时，遇到了匆匆赶来的小师弟孤雁影。

他去意已决，却不小心伤了小师弟。

而后他将碧落丢入洛水，自此隐退江湖。

可命运并没有就此放过他。

他在江湖游走，听说幻雪门攻打阴阳教，他充耳不闻，后来幻雪门裂分为八大门，锻器堂成为了冢门，弟子渐丰。

某日，他在街上行走，竟被冢门之人认了出来，“是三师伯。”

那些少年单纯稚嫩像极了当初的他们。

“你们认错人了。”他想逃走，那些少年却围住了他，“怎么可能。”“我们不会看错的。”“三师伯和画上画的一模一样。”

少年们人手掏出一张画像。

孤雁剑大吃一惊，画中人正是自己。

从这些弟子口中他才得知，孤雁影为他洗清了当年冤屈，如今已经掌管了冢门，从未放弃他，四下遣门中弟子寻找他。

孤雁剑还是离开了。

但他迟迟难眠，对于当年之事，他如今早已不在意，唯余对小师弟多有愧疚。

于是当晚他便偷偷进入了冢门。

……

宽阔的大殿内，烛光摇曳，

所有人默不作声，只有孤雁剑低哑的声音响在殿内。

讲到此处，他抬起头巡视了一眼，这暗幽幽的大殿就如同他八年前那夜一般，黑沉沉的，坠的人心里发慌。

“所以呢，后来发生了什么？”慕容羽追问。

孤雁剑看向正堂之中：“就在这大殿之中，我看到，师父就倒在那里。”

他定定地看了一阵，才继续说：“我上前查看，师父已然无生息，就在这时孤雁影推门而入。”

“……”

众人蓦然紧张了起来。

柳清霜问道：“江湖中人熟知当年是孤雁影杀师。如果孤前辈在他来之前便已身亡，又怎么会算在他的头上？”

李软软也是不解。

当中有何隐情。

孤雁剑哽咽出声：“他是……为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