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来感觉一阵寒意从脚底升起，后面主持人讲了什么，他一个字没听进去。一直到下台，他都是蒙的，至于怎么走到后台，他完全不知道，直到肖江摇着他的肩膀一个劲儿喊他，他才从这种眩晕状态醒过来。
“哥，哥，你怎么了，嘿！”
肖江的声音把姜来拉回现实，姜来认真看着肖江，无比认真地说：“这综艺，现在可以毁约么？”
听见他的话，肖江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嘴巴基本上可以赛下一个鸡蛋：“哥，你别开玩笑了，都签了合同了，毁约要赔好几百万违约金！哥，清醒一点，到底发生什么了，你跟我说说。”
这么多年，只要是签约了的工作，姜来一定会付出百分之百的努力去做，要做就做到最好，这还是肖江第一次从他嘴巴里听到毁约两个字。
听到违约金的金额，姜来认命地叹了口气，再次看着肖江：“我就说说而已，这个节目时间要持续多久来着？”
肖江看姜来脸色不对劲，斟酌着说道：“六个月，这六个月吃住都在猪场，哥，你是家里出什么事情了么，你可以给我说，你刚才的样子，吓死我了。”
姜来把身体窝到沙发里，垂着脑袋，无力挥挥手：“没事儿，我静静，你忙你的事情。”
就是说今天感觉有什么大事发生，心里一直有淡淡的不安，原来在这里，六个月的时间，吃住都和那人在一起，姜来有点心肌梗塞的感觉。想毁约走人，但是几百万的违约金，他给不起，方妈在医院也需要钱……
肖江不敢烦姜来，姜来不说的事情，他不会问，这是两人合作多年的默契。肖江轻轻把门拉上出去了。他知道姜来需要时间独处，需要时间来调整自己的情绪，等这扇门从里面打开的时候，姜来就满血复活了。
肖江一出门，就看到了猪场老板，那个看起来很不好惹的男人，肖江心中诧异，他来干什么。
肖江提了提嘴角，热情地伸出双手迎上去：“你好，沐先生。”
沐昀泽伸手跟肖江轻碰了一下便撤开了，看着肖江问道：“他在里面？”
就算沐昀泽没有说名字，肖江第六感，沐昀泽口中的‘他’就是姜来。和姜来共事那么多年，相识于微末，又见证了姜来的小火，再到归于沉寂，肖江从来没有听他提过沐昀泽，但看沐昀泽的样子，两人似乎认识了很久。
今天在台上，两人的感觉也似乎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肖江从来没见到姜来像今日那样失态过。
肖江眼神满是警惕，后退一步站定，好不容易接到一个活，可不能让这人搅黄了：“你是谁？找姜哥什么事？我是姜哥的经纪人，有事你找我就可以了。”
准确地说，姜来以前的经纪人。
沐昀泽像是没听到肖江后半句话一样，直截了当说明了自己的来意：“我找他，不找你。”
沐昀泽抓住门把手，想开门，肖江见状，闪身挡在门口，“姜哥现在不舒服，不见客，沐先生，有什么事情待会儿再说。”
来者不善，先挡为妙。
沐昀泽居高临下看着肖江，眼神仿佛可以直击人心：“真不舒服？还是躲我？”
肖江被沐昀泽强大气场震住了，想说‘关你屁事’的他，一句话都没说出来，只死死地靠在门口。沐昀泽看起来不怀好意，姜来也是看到沐昀泽才变闷闷不乐，肖江摸不清楚来人的真实意图，他不敢开门。
所幸，沐昀泽并没有强行闯入的打算，说了一句“我等他”后就静静地站在门口，盯着门，仿佛要把门烫出一个洞。见状，肖江松了一口气，从体格来说，他拦不住沐昀泽，还好这人不是野蛮人。
路过的人看到门口一左一右两个门神都忍不住多看一眼，但是看到沐昀泽一副生人勿进的样子，皆默契地加快脚步走了。但仔细看的话，这些人只要走过门口，走出沐昀泽的气场范围外，他们的步调又放缓了，一脸八卦却又隐忍假装路过的感觉。
姜来在休息室里面，并不知道外面发生的事情。
今天很奇怪，休息室居然这么安静，以往他在休息室呆一会儿，马上就会有人跳出来，让他换地方，休息室要被征用。今天，居然没人来撵他！
算了，管他呢，有人来再说。
许是连日奔波劳累，许是终于找到活儿，方妈的医药费终于有了着落，许是其他的什么……姜来精神突然放松下来，不知不觉就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肖江一直等在门外，他不敢走，生怕他一离开，这看起来就很野蛮的猪场老板就破门而入，虽然不知道猪场老板为什么会在这里堵门、不知道他们之间有什么渊源，但肖江知道——姜哥不想见他！
想见的人，不该是这样的反应，再怎么也该热情相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肖江腿都蹲麻了，不断地换着姿势，后面索性一屁股坐地上，抱着膝盖和沐昀泽大眼瞪小眼。
沐昀泽抬手看了一下时间，他在这里等了半个小时了，房间里一点动静都没有，他的手握住门把手。
肖江像启动发条一样，腾一下站起来，眼神警惕：“你干嘛？”
沐昀泽很坦然，看着肖江，解释道：“看看他，半个小时了，里面一点声音都没有。”
肖江半步不让，娱乐圈里面乱得很，这猪场老板指不定怀着什么恶心的想法，要不是当初那件事，姜哥现在肯定混得风生水起，也不至于这么落魄。
姜来从台上下来状态就不对，肖江心里也有点担心，也怕出什么事情，于是攘开沐昀泽，把门打开了一丝缝隙，足以看清里面的情况——
姜来在里面，一动不动！
以前圈子里面发生过一件事，一个小艺人被潜规则以后，患上抑郁症，一次工作结束后，所有人都出去吃饭去了，就剩下女艺人一个人在休息室。等大家吃饭回来，才发现女艺人躺在沙发上一动不动，所有人都以为她睡着了！当时一个人有工作要找她谈谈，才发现白色的沙发被染成了鲜红色——她割腕了！
这件事，在圈里面引起轩然大波，不过被上面的人把热度压下来了。
看到眼前这一幕，肖江脑子里突然就想到这个新闻，那个女艺人他还见过一次。还不待他有所动作，沐昀泽已经先他一步，挤进了房间，肖江被他一胳膊肘掀翻在地。
一分钟后，沐昀泽出来了。
肖江瘫坐在地上，嘴皮不受控制地哆嗦，半天组织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姜哥……姜哥他……”
看他这样子，沐昀泽解释道：“没事，他只是累得睡着了！”
听到沐昀泽的话，肖江的力气仿佛在这一刻被抽空，瘫在地上，缓了好一会儿，才重新扶着墙站起来，声音带着哭腔：“我以为……我以为姜哥想不开……”
沐昀泽一记眼神刀飞过去，肖江立马收住了话，用手捂着自己的嘴巴，沐昀泽的语气柔下来：“他睡觉，别吵到他。”
肖江立马闭嘴，这人好凶！
电话声音响起。
休息室内，姜来迷迷糊糊接起电话，边揉眉心边说：“你好，请问是？”
听筒传出两个字：“姜斯。”
听到这声音，姜来一下清醒不少，语气瞬间冷淡：“什么事？”
电话里传来明辰嘲讽的声音：“恭喜你接到工作了，一个大制作的综艺！”他故意把‘大制作’几个字说得很重。
“你……”
知道对方是来找茬的，姜来不敢乱说话，这个圈里面太黑暗，怕祸从口出，对于这种人，没必要聊下去，最好的方法就是挂断电话。
电话那边一阵轻笑，满是嘲讽的味道，似乎已经看到了姜来的动作，“别，是不是想挂断电话了？现在网上好多人在期待你那综艺呢，‘一代影帝开始养猪大业’，这个标题怎么样，够不够吸引人！你说……”
一个字都听不下去了，姜来挂断电话，他知道这个综艺本就是别人不愿意接的综艺，但凡圈里有活儿的人都不会接，养猪——又臭、又累、又脏，又是小制作，没热度、没曝光。就算心里知道，但是被人家点破，姜来心里还是不舒服，想不到为了生计，他居然会接自己以前根本看不上的综艺，突破了他做演员的原则和底线。
睡了一觉，神清气爽，姜来开始梳理自己现在的处境。
那个人回来了，十年没见，接下来的半年要怎么跟他相处，怎么又偏偏是他。
烦躁，想不出来解决办法，违约金给不起，也不可能违约，又不想看到那个人，姜来已经想好了，去猪场的第一天，就疯狂干活！
埋首干活，这样就看不到他、不用跟他说话！干完活倒头就睡，这样就不用跟他说话！拿到钱就躲远点，以后远离这个圈子。
打定了注意，姜来心里算是解决了一桩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