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姜来半天没动静，沐昀泽忍不住催促道：“快点，来啊。”
姜来怀疑这人是在秀身材，但是没有证据，看着面前年轻有力的身体，哪里还有半分从前的样子，这出去不知道得引发多少人尖叫，尤其是女生，要是再练下，那会引起很多男同胞的尖叫。
不过现在这个肌肉线条刚刚好，有但不夸张。
姜来拎着袋子走过去，找出消毒水和棉签，先给他胳膊上的小伤口消毒，消毒水一接触到他的皮肤，沐昀泽的肌肉就会瑟缩一下。
姜来手上的力度减小了不少，边擦边问：“是不是很痛？”
沐昀泽脑袋磕在下巴上，闭着眼睛懒洋洋地说：“不痛，不过……”
“什么？”
“不过，灯晃眼睛，刺眼。”
姜来默默去把客厅的大灯关掉，就留了一盏暖黄色的小灯亮着，不知什么时候外面开始刮起了大风，风声一阵紧似一阵地吹着，姜来又去把晾在阳台上的衣服收回了卧室，把门窗全部关好。
现在，这个封闭的空间里，只有他和沐昀泽的呼吸声重叠在一起，满天的风雨都被挡在窗外。
姜来走到沐昀泽身边，鼻息声平稳响起，这才几分钟的时间，他就在沙发上睡着了。姜来想把他喊起来，想让他回房睡觉，但是看到灯光下沐昀泽安静的睡颜的时候，他又放弃了这个想法。
他默默把药酒放到一边，蹲在沙发旁，用视线一遍遍描摹着这个睡颜，似乎要将缺失的这几年补回来。沐昀泽皱了皱眉头，许是胳膊麻了，他翻了一下身，还好沙发够宽，他才没有掉下来。
在他翻身的时候，姜来赶紧把视线移开，等沐昀泽重新睡好，姜来才继续。蹲得脚麻了，姜来干脆盘腿坐在地上，看得久了，他的瞌睡一阵阵袭来。
姜来为生活奔走多日，人一放松下来，也是困顿不已，坐在那里就睡着了，梦里像是在坐飞机，然后缓缓降落，直到一阵冰凉的肤感把他惊醒。
“你醒了？有蚊子咬你，我在给你喷驱蚊水。”似乎是怕姜来不信，沐昀泽把手上的驱蚊水晃了晃。
姜来的意识渐渐回身，他明明就记得自己在地上坐着，怎么这会儿在沙发上。
似乎是看出他心中的疑问，沐昀泽解释道：“我刚不小心睡着了，醒来就看到你坐在地上，把你抱到沙发上，然后你就醒了。”
“你抱我？怎么抱？”
沐昀泽双手放在胸前，做了一个公主抱的姿势，“就这样抱。”
公主抱！
姜来心想，自己好歹也是一个成年人，体重也有一百四十斤，他居然公主抱起来，自己还没有感觉。
姜来缓了缓神，坐起身，想到今晚的还有事情没做，他又对沐昀泽说：“你坐，我们聊聊。”
“嗯。”沐昀泽坐在地上，是姜来先前坐的位置，他认真看着姜来的眼睛，“你说，我听着。”
姜来捏了捏眉心，在脑子里组织语言，“昨天一直没找到机会和你聊一聊，我想跟你聊聊天。”
“我以为，昨天，你不想见我，躲着我。”沐昀泽的语气里带着一股低落，“还好，你我还有话说。”
窗外的树木被风吹得乱晃，斑驳的叶子在墙上映出光怪陆离的影子，索性这一切都是在屋子外面，屋子里面的人只能听到一点点怪物不甘的嘶吼。
犹豫半响，姜来才缓缓开口，只是他躲开了沐昀泽的眼神，“我不是躲你，那天是因为太累，下场就去休息谁睡了一会。”
“那你知不知道，我们会在一个牧场里一起生活两百天左右。”
“知道，合同里说了。”
“没有助理，没有工作人员，只有你和我，你知道么？”
“我知道，合约里说了，要和猪场老板一起生活大半年，学习养猪。”
“那你……知不知道，那个人是我。”
“不知道，合约里没说。”
“如果，你从一开始就知道，将要和你一起生活一百天的人是我，你还会签约么？”
“会，因为我需要钱。”
姜来在心里对自己说，他还是会签约，因为他需要钱，不是因为他、不会刻意躲着他，面前的这人已经不能引起他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
“知道了。”沐昀泽的神情明显低落了不少，他微垂着头，把视线偏向了窗外疯狂摇晃的树，“你不是想和我聊天么？你说。”
姜来在心里组织语言，“你现在过得好不好？”
沐昀泽重新看向姜来，咧嘴一笑，眼部肌肉一点没动，“昨天就回答过了，我现在，过得很好。”
真的么？
“你怎么没住在以前那边了，那个房子……”
姜来话没说完，被截断在肚子里，“卖了。别问我为什么卖，缺钱，就卖了。”
姜来本来想问，他为什么会缺钱，但是犹豫了一下，没有继续问，换成了“嗯。时间不早了，快去洗漱，早点睡觉。”
沐昀泽有点咄咄逼人的气势，半撑着身体逼近姜来：“你就想问这个？”
姜来抬头，看着沐昀泽，语气平静：“你家里没个女主人，始终感觉差点意思，一个家，还是要有个女主人，才像样。”
他在试探沐昀泽，看看他到底是什么反应？是不是真的，以后就多了个妹妹？
沐昀泽的眼睛盯着姜来，一字一字道：“我不喜欢女生。”
沐昀泽的鼻息和姜来的鼻息混在一起，他的眼睛就像七月的烈阳，让姜来逃无可逃，姜来梗着脖子继续说：“女孩子多好，身体软乎乎的，你只是没有谈过恋爱，才体会不到女孩子的好。”
“你怎么知道，我没谈过恋爱，再说了，以前有人跟我说过，要对爱的人负责，你说，我都不喜欢女孩子，我跟女孩子恋爱结婚，这不是把人拉进火坑么？还是说，你这是在教我变坏？”
沐昀泽的话无懈可击，逼迫得姜来无话可说。
沐昀泽继续说：“你谈过恋爱么？和女孩子？”
姜来几乎是下意识拒绝：“没有。”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和女孩子谈恋爱。
“让你和女孩子谈恋爱，你愿意么？”
姜来老实回答：“不愿意。”
他很早很早，十几岁得时候，就已经意识到了，他不喜欢女孩子，女孩子很好，很美好，但是他不喜欢，他更喜欢看在球场上挥洒汗水的肉-体，而不是像其他男孩子一样对着泳池里女孩子吹口哨。
很早他自己就知道，他没办法喜欢上女孩子，但是他从来不知道，沐昀泽喜欢男孩子，他也从来没有发现，这个从小跟在他屁股后面长大的小孩儿，取向为男。
沐昀泽重新盘腿坐回地上，一只手撑着下巴，“你看，你都不愿意做的事情，你为什么要求别人做，你不觉得这很残酷、很自私？”
对于沐昀泽的反问，姜来无话可说，隔了几秒，他又试探问道：“你喜欢男孩子？”
不听他亲口说出来，姜来就始终抱有一丝幻想，或许只是自己想多了。
沐昀泽没有丝毫犹豫，几乎是脱口而出：“不喜欢。”
“你不喜欢女孩子，不喜欢男孩子，那你……”姜来语气有些激动，但没有说完，不想解开别人不愿意承认的伤疤。
他知道沐昀泽一定在说谎，不然浴室抽屉里的东西怎么解释。
或许更早以前，姜来就已经知道，知道沐昀泽的取向，只是他自己自欺欺人、不愿意面对而已，如今听到沐昀泽亲口否认，姜来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小时候的沐昀泽，遇到什么问题、困惑都会来找姜来，有什么秘密也会找姜来分享，但是现在，沐昀泽否认自己喜欢男生——
一定是沐昀泽羞于承认，他现在已经确定，沐昀泽是弯的，还极有可能是下面那个。毕竟，这对于很多男人来说，这是有损男性尊严的事情，没有人会对一个外人承认。
而他，多半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被赶出了家门。
姜来心中了然，不再继续纠结这个问题，人生是他的，他开心就好，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情，要求别人做到，确实很残酷。
他不再纠结于沐昀泽的取向问题，生硬地转换着话题：“时间不早了，早点洗漱睡觉，明天还要去猪场。”
沐昀泽捏紧的拳头，又松开了，“你先洗，我还有东西没收拾完。”说完就起身进了书房。
姜来行尸走肉地走进了浴室，里面所有的东西任然和昨天一样，直到冰冷的水浇在他身上，他的魂才从九天外神游回来。
他现在的感觉像是在冰与火的边缘徘徊着，又喜又忧。
他喜欢男孩子！
他是下面的那个！
“你没事吧？”沐昀泽略显担忧的声音穿过浴室的门传来。
姜来收拾好自己的情绪，尽量控制住自己，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没事。”
门外的声音走远了。
站在淋浴头下面的时候，他的眼睛不由自主地往那个抽屉里看去，越是不去看，心里面就越是想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