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相屿连夜从北防线中转站回来两天没休息又和林枳坐了一宿，这会儿终于能趁着路上时间小憩一下。

林枳确实很敢做，对可怜的人有天生的同情，只需要对他一点点好他就不知道该怎么回馈了，很会看人脸色，也很聪明，一点就通，也很好拿捏。

可他的缺陷也很致命，十几年没有正常的生活，光从书里读到的架构，林枳还不能真正融入这个情绪的社会，人与人之间一环搭着一关，牵一发而动全身。

在奴隶市场里在那些已经神志不清的人群里作为最伶俐的那个，林枳可以说是很自信的自然而然觉得自己可以掌握的住。

“上将，到了。”司机说。

陈相屿睁开眼：“嗯，谢谢。”

亲卫兵已经就位，北防线的结算需要陈相屿亲自参与。

他怎么敢的啊？

作为还没有完全取得第七军团信任的第二军部来访者，带着最臭名昭著的中将去捣毁他们已经默认分利的灰色地带。

换个人陈相屿都觉得是意料之中的，偏偏是林枳。

陈相屿都怀疑是不是自己一开始逼得太紧了。

现在的第一要务还是给林枳树立起一个正常的价值观，有融入关系社会的眼色。

至少不能让林枳觉得不管什么事出了问题他唯一的解决办法是拿着那张脸去伏低做小，陈相屿必须得让林枳知道他能做很多事，他也可以和他们一样拿着筹码谈判。

……

因着路上耽误了点儿时间，林枳站到门口的时候课已经上了一半。

是林枳最苦恼的实验课。

新星际时代，物理化学的进步突破日新月异，从宇宙第一速度开始到比之微观粒子更小单位的发现，呈指数爆炸般的公式原理被不断提出与论证，人们很难依靠自己的能力学精哪怕一门学科一个研究方向的一半。这实在太庞杂了。

而脑机的出现大大解决了这个问题。

把类似于书本的学科知识公理和各种流程直接导入人脑。

如今已经可以突破空间的限制，把既定的知识后天导入。

所以大学里的教育重点越来越偏向于职业技能的培训，和道德品质的塑造，和创新的思维，实践的机会。

因为人的价值选择，对社会的回馈是变幻莫测无法被程序设计制约的。

就像你已经知道了模型，却不能把模型带入到真实情境与之结合；知道每一步过程和注意事项，却不敢给酒精灯盖盖或是引流倒的满手都是。

知道了已知的一，知道了已知的二，却永远无法推出未知的三。

因为没有思维的训练，无法做到知识迁移和融会贯通进而推动新发展。

林枳可以用努力天赋弥补道德的缺乏，伦理的贫瘠，力量的局限和知识的链接。

但实践是需要一次次体会摸索，用大量的时间来熟悉的。

“世界上真的有0.14mol/l的酒精吗？”林枳第三次没有配出来合适的物质的量浓度。

项明翰：“没有必要精确到0.14啊，比它大就行，0.1多好量。”

“DNA在0.14的时候溶解度最低啊，咱们要把DNA析出来。”这是输入的知识告诉他的。

“这一步的本质是纯化你这一瓶子DNA，只要达到分离DNA的目的就可以了，你可以纯化很多次，纯着纯着就只有DNA了。”

项明翰在实验上的融通可谓天才，乐此不疲地在实验课碾压林枳这样的渣渣。

想了想，夏明翰还是安慰道：“没事的，实践筛出去的都是懒蛋，好好做没有过不了留级的。”

何必说此，林枳是得要跳级完成学业的啊。

林枳面如死灰问道：“有没有什么速成的方法啊，我要四个月速通大学生物。”

项明翰点亮“变性，复性，延展”一连串按钮，设置好温度，顺手把试管洗了安置后斟酌道：“每个实验做个五十遍，栓条狗，狗都能初窥门路。”

“我想这么多宗教总有一个是适合我的。”

林枳坚信拜的够多，总有一个老神仙能听见他的诉求。

可时代变了，量子纠缠都能计算轨迹了，很难自己骗自己去唯心主义。

林枳很努力去追赶别人的步伐，本来睡眠的混乱是他头疼的问题，现在却是他熬夜的后盾。

几乎无时无刻不在手上，脑子里过着实验的经过。

可天才是很少的。

小说里十全十美的人设能沾个几分颜色和稍微敏捷的脑子，林枳已经是三生有幸了。

林枳向法尔德道歉后很快就收到了对方送来的协定。

韩诚，陈越当晚就到了陈相屿宅邸。

陈相屿和韩诚都很愿意迁就陈越到棋牌室开这个不伦不类的决议会。

海格力斯的几个股东，现在只剩下传闻里的常善逸没有露过面了。

林枳坐在一旁，他并没有这场会议太多的话语权，听上去更像是他们的家庭会议。

“95%的酒精洗去浮色……使劲儿冲洗——”林枳在虚空中停停按按，妄图凭空模拟实验室操作。

“研究还是有进展的，最后的成果不能给外人看，可能要你亲自去验收。”陈越道。

陈相屿道：“你跟我的副官安排一下时间，越快越好，迟则生变。”

陈越道：“法尔德未必信任林枳。”

“有所忌惮也是好事，世界上没有完全信任的两个人。”韩诚话不多，多是在补充或是漏洞上发声，声音温润柔和，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单刀直入法尔德反而会觉得林枳是咱们抛来的橄榄枝。”韩诚道。

“是这个理。”陈越道。

韩诚想了想，还是把研究的缺陷告诉了陈相屿。

“新能源的研发阶段，确实到了人工合成物质基本代替赫勒石的地步，但是根据数据，新能源和精神力适配度不太高，起码A以上的人工……”

话戛然而止。

陈相屿面色不变，无奈的闭上了眼。

陈越尚没有反应过来这样的突发事件干扰了会议进程。

韩诚琥珀色的眼眸染上了些许迷茫。

……

棋牌室在这几个人面前整整齐齐升起了四排麻将。

和一阵机械女音“检测人数：4，已为您推荐最适合的群体活动。”

林枳楞楞地看着那个按钮，他比划着比划着不小心误触了。

陈相屿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迈开腿点了重启按钮的，他努力没有露出笑容，“继续。”

韩诚扶了一下眼镜，泄出来两声轻笑：“对于军工，A以上的精神力并不难达到，假若最后发展方向是整体替代赫勒石，应用生活领域的话，降低兼容下限是一定要攻克的。”

陈相屿道：“慢慢来。”

陈越道：“确实，欲速则不达，既然新能源都能研究出来，别的问题也总有解决的办法。”

韩诚敏锐的捕捉到了陈相屿的第二层意思，不由看了一眼林枳，今天他才细致地看了林枳这个人。

长得很好，一个人呆在这里，看着像是和他们在一起，但韩诚却能从他的眼睛里看出来林枳并没有把自己和这三个人划在一起。

林枳见韩诚朝自己安抚的点点头，不太好意思的低下头。

家人们，谁懂啊。

陈越后来领着林枳给法尔德登门致歉，双方或许是由于各自都达成了目的，都是一脸的如沐春风。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海格力斯的事情并不需要林枳插手，种植园的事情也让林枳背了停职四个月和义务役半年的处分。

陈越给林枳安排了一个陈相屿亲卫的义务劳动，陈相屿则让林枳安安心心把考试应付过去。

林枳不敢再在陈相屿吩咐的事上掉链子，专心致志于他从前从没有见过想象过的实验上。不能按时拿到毕业证，林枳的硬性条件就达不到军部的标准，陈相屿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容忍一个拖后腿的人存在。

即使是自己的暧昧对象也不可以。

林枳只是不惧怕失败，他不是喜欢自讨苦吃。

时间的局限摆在他的面前，林枳的紧张连项明翰都发现了。

让一团乱麻的器材内容标准手法变得像韩诚的头发一样柔顺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林枳走了很多弯路，试了很多错，也浪费了很多时间，仍旧不是可以保证自己的成绩平稳的通过跳级考试。七次模拟中只有三次的成绩是符合跳级成绩的。

这种类似于赌博的结果刺激着林枳的大脑神经，越紧迫他越兴奋。

很难描述这种紧张与兴奋并存的矛盾情绪出现在同一个人身上。

一路曲折走来，林枳一直都做好了接受最坏结果的打算。

每个错误都可以让林枳失去性命。

可今天他还是完完整整的站在陈相屿身边。

赌赢了太多次，林枳知道自己不是天赋选手，所以他从来都不否定努力大于天赋。

因为如果哪天他接受了天赋碾压努力的观点，那就是否定了他三个月以来三个小时的睡眠，否定了他从奴隶变成引导员又成了一名奥塞中尉付出的代价。

即使他们带有很大赌的成分。

运气，决心和行动，林枳无条件信任他们。

到了最后检测的那天，一开始林枳心里还是带着紧张的，精神力释放的时候都有些不稳。

随着时间的流逝，林枳逐渐平静下来。

最不擅长的实验环节，他反而不紧张了，反而带着一种“我看你能差到什么地步”的心态。

反复无常，真到了最后一步抗原抗体杂交的时候，林枳把玻璃瓶提交的时候他还是发现他的手在抖了。

明明心里已经没有感觉了，为什么还会抖呢？

作者有话要说：限时提问，宇宙第一速度是多少？万有引力自力更生法的公式是？不同浓度酒精的作用分别是什么？本来想让林枳显得聪明点儿的，写这章的时候我西城二模政治选择错了三个，我的世界都昏暗了，所以我坚定地相信就算是林枳这种脑子这么聪明的也学不明白给他上点儿难度。发抖是因为，我考完语文下楼腿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