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来昨晚在酒店发现的照片，陈相屿明明对加利亚克兰的态度不是那么凌厉的。

看着天色差不多了，林枳晃晃脑袋：“你家管家的通信号给我。”

夏明翰迷迷糊糊开始自报家门，丝毫没有注意到此时的林枳眼里毫无醉意。

夏明翰说话颠三倒四，根本说不出来连续的句子，林枳直接抬起夏明翰的手臂敲了几下，浮现出紧急联系人，他知道里面有一个是管家。

排除一个姓夏的，再排除一个女人，答案显而易见。

林枳发了通讯过去，只有一分钟的时限，他只言简意赅地描述了地点和情况。

扶着夏明翰又吐了两次，林枳也出了点汗，餐厅位于首都星班多尼亚的中心部位，即使深夜依然来往川流不息。

夏明翰大手一挥，侍应生开了空间折叠的按键，短促的变压后，场景变幻为落地眺望台，不远处的金融街和商圈流光溢彩，夏明翰是实在喝不下了，就开始喝两口就往地上砸。

至少比撑着喝了伤身体强，林枳不多做阻拦。

恍惚间林枳似乎看见其中有任行的几个巨大投屏，屏幕上的他眼神迷离，反射的眼神光里都浸润着纸醉金迷。

夏明翰道：“这里的灯火彻夜通明，因为欲望永不止步，money never sleeps.”

林枳在不知不觉中竟然已经融入其中。

趁管家来之前，夏明翰砸光了最后一瓶五粮液，美名其曰不浪费。

管家熟练地搀扶着夏明翰离开，并且向林枳表达了诚挚的感谢。

等夏明翰被安排妥当了，林枳才整理整理自己，刷了卡出去。

他的本意是想自己走走。

林枳点了根烟，在那种地方那么久怎么会不会抽烟。

只是因为他知道陈相屿不爱闻而已。

烟草的温暖将林枳包裹，他没通知陈相屿，每一次来到，或者说回到这个地方心境都会天翻地覆，仅此一年，倘若当时的林枳就站在对面，林枳怕是会认不出自己。

一步步走下台阶，送别的侍应生还没有离开，一辆低调奢华的悬浮车就停在林枳面前。

一眼就能看出来是谁的。

明晃晃的CA0001车牌和仿制地球阿斯顿马丁定制车型。

见之难忘。

陈相屿会在里面吗？林枳有些期待的想。

助理下车给林枳开了车门。

“怕您喝多，陈先生已经嘱咐好我在这里等您了。”

林枳想问陈相屿呢，这里没有他的踪影。

没有问，奥塞上将的行程自然是保密的。

“林先生，咱们是回陈先生那里还是您的住处。”

林枳还在犹豫，毕竟“自己的住处”实在陌生的很。

助理看林枳在犹豫，便道：“我猜陈先生应该想让您回他那里，文副官在安排行程的时候陈先生让他把您每晚回哪里休息都报给他。”

林枳轻笑了一下：“麻烦了，那去陈上将家。”

助理拿了陈相屿的权限直接上离了民用道。

顿时就不拥挤了。

林枳没有聊天的心思，助理也就一路没有多言。

林枳记得这段路。

他落下车窗，把手伸出去，一捏，轻巧灵动的禾雀花就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自从有陈相屿宅邸偏好禾雀花的传言流出之后，通往陈相屿宅邸的道上就被献殷勤的人充斥，到现在种满了不同亚种的禾雀花，使得其可以一年四季都常开不败。

“林先生，到了。”助理已经提前开好了门。

吴伯已经笑盈盈的等着了，他还是蛮喜欢林枳的。

因为他来了以后陈相屿就会也在闲暇的时候回家了，有时候甚至愿意给执政官拨过去一个通信号问候。

“这回回来好好休息一下吧，刚才少爷回来了，结果突然军里有事，只能匆匆忙忙走了。”

林枳不让吴伯替他提东西，有一搭没一搭地回了房间。

陈相屿的宅邸早已经各处都布置了光感智能来提供更好的睡眠服务，这些改变无不提示着这里多了一个人。

刚换下衣服，韩诚的视频请求就发过来了。

“韩先生，夜安，有什么事吗？”林枳问。

韩诚那里看着背景应该还在比邻星，因为能看到窗外日月在交替，这是靠近太阳的星球才有的殊荣。

“夏明翰应该把那个机会给你了，我这边刚拿下那块地，明天我就回去了，海格力斯上市的事情主要沃尔德斯那边已经搞定了，过几天咱们详说一下在比邻星以后的布置。”

林枳看了看自己的任务安排。

果然，最近一个月都是空白的休假状态。

林枳和韩诚确定了时间和地点之后就匆匆地关闭了通讯。

他赶紧伸手捞起脱下还没被仆人收拾的衣服。

在衣服的内置口袋里赫然是那张被拒绝的竞标公示。

翻开通讯，是夏明翰发来的没被注意的信息。

[即使在班多尼亚的中心游走，这里的繁华也与你我毫不相关。]

原来这一夜装醉的不止是林枳，大家都在借着酒精发挥，各有各的目的。

即便没有夏明翰的那一番话，林枳也绝不认为陈相屿是和善的人。

可能就连韩诚，吴伯，陈越不经意之间的替陈相屿找补解释也是在陈相屿的刻意诱导下才进行的。

他从不干涉林枳的社交，对夏明翰甚至是谢逸，陈相屿都没有表现出阻止或者不高兴。

林枳一开始认为陈相屿的真心不在他游刃有余的话语里，可后来他慢慢体会到，陈相屿不是对林枳自信，陈相屿是对自己自信。

四国十二个星系一百五十亿人口，再找不出一个比得上陈相屿这样年少得志，意气风发的了。

当然如他所说，“你的自由就是我的自由”，可同样，假若陈相屿也遇到了他的谢逸，林枳又要如何应对呢？

他一直说着林枳对他沉默寡言。

可实际上呢，陈相屿同样的沉默寡言。

为什么要组建海格力斯，他和加利亚克兰到底发生过什么，他的梦想是什么，他最终的目的是什么，他每一个细腻的心思究竟是什么，他从来不说。

每一夜看向林枳的眼睛里仿佛就在说。

“你和我是一样的人，你一定能知道我在想什么。”

林枳知道，陈相屿从不提最终的目的，是因为他觉得那个目的太遥远而不好意思说出口，觉得至少就现在来说是触不可及，因为他习惯运筹帷幄，大功告成以后露出淡然毫不在乎的神情，这种像是开空头支票的话会让他很是难为情。

林枳想，陈相屿也许一开始愿意带他到身边，应该就是带着一种养出一个能理解他的人，看透他的人，不可能背叛他的人。

林枳一样，他表面上该吃吃该睡睡，考上前求神拜佛，考上后施施然发给夏明翰并配文有手就行。

忐忑和忧虑在空闲的时光不住地舔着林枳，他心里浮现出多少次考不上的样子。

不敢表露，不会表露，这太丢人了。

他很想知道，到底是什么造就了陈相屿复杂的人格，他平稳的情绪到底是为什么。

他尊重人的意愿，却鲜少接触人,尤其是普通人。

在他短暂住院的那天，他听到陈相屿对护士近乎无礼的言辞。

比起陈相屿谦和有礼，林枳更觉得他是无所谓计较。

假如他是陈相屿，也会觉得和那些人没有什么可说的。

可陈相屿偏偏在他少有的向林枳解释的时候几乎全部都表露出他对普罗大众的关切。

这很矛盾。

越想越多的谜团，让林枳迫不及待地想见陈相屿。

现在还不是时候，林枳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打开海格力斯的财务报表和能力估测，新产品试运营情况，林枳细细地看。

庆幸之前通宵达旦的实验考试准备，让林枳在已经导入脑的理论知识加持下看那些专业的数据还算得上轻松。

你看，理论，实践，金融，政治，哲学，文学，体能，精神力抗压，这里面哪一个在林枳学习的时候都不是必要的，迫在眉睫的。

不知不觉里，竟然已经走了这么远。

当时认为的康庄大道一般的坦途，有人走弯路有人走捷径，有人走走停停，于是就走到了不同的岔路口，一个个的提前到达自己的终点。

怀着满腹的疑惑与希冀，林枳坐望迎客松，直到六点半女佣来喊吃饭。

恍然间天明，他才意识到，走的每一步，都没有回头路。

看陈相屿里里外外的意思，海格力斯不打算直接并到陈氏集团里面。

倒是有一些陈氏集团搞虚拟经济，金融娱乐，奢侈品等衍生物，海格力斯则走平民路线做供应的意味，并且对外以林枳为主导，尽量不沾陈相屿等人。

毕竟奢侈品起家，品牌效应已经起来了，下移目标客户可比低端品牌上移目标客户简单容易得多。

从需求弹性来看，奢侈品比低端品的需求弹性更大。

陈相屿和韩诚等人已经把维尔特星系的经济无孔不入的渗透进陈氏的影子，而他们需要林枳做的，就是用海格力斯的新能源为陈氏打通奥塞全国的商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