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花厅内一片狼藉，到处是火焰灼烧过后的痕迹，空气中弥漫着烧焦的味道。
白纵歌站在大厅中央，脸色阴沉，周围的无妄谷众人噤若寒蝉，不敢去触他的霉头。
最后，还是白微语开口打破了沉默：“谷主，根据搜寻弟子的反映，他们都没有发现江渡舟等人的踪迹。目前也没有弟子失踪。或许，他们有什么可以隐藏踪迹的天阶法宝……”
“行了，”白纵歌打断她，烦躁地揉了揉眉心，“十年前也是这样，突然就找不到踪迹了。”
白微语心中一紧，面上却不动声色，“不过，江渡舟中了您的七步杀，即便一时半会死不掉，但威胁也大大降低了，我们也算是完成了乌域那边给的任务。”
“说的也是，就是可惜了，拿不到江渡舟的心头血，少了一味极品炼丹材料。”
说完，白纵歌看向顾勋，皱起了眉，“你是怎么办事的？那么一点小事都能办不好？若不是你没布置好封锁空间阵，江渡舟今天必死无疑！”
顾勋神色惊惶，嗫嚅道：“谷主，我……我确实安排了人布置的，我亲眼所见。我说的都是真的，谷主……谷主，你相信我……”
白纵歌抬手打断了顾勋。他知道顾勋是个草包，个性懦弱没什么主见，办事能力也不强，但是胜在听话，是个好傀儡。若是他交代顾勋去办什么事情，必定会做两手准备。
于是，他看向白微语，问道：“我不是让你顺便盯着点吗？”
“在宴会开始前，我让沄深去看了一次，”白微语道，“若是有什么问题的话，她应当会和我说的。”
“沄深呢？怎么没见到她？”
“我让倚言去喊她了。”
说话间，白倚言走了进来，行礼汇报道：“谷主、家主，沄深小师妹她……不见了。”
白纵歌的眉头皱的能夹死苍蝇，“怎么回事？！”
“谷主，该不会是沄深碰到了剑阁的那几个人，被他们……”白微语的脸色一下子变的惨白，嘴唇动了动，却没能发出声音，“父亲，您可一定要为沄深报仇啊，她不仅是我的女儿，也是您的孙女啊……”
不远处，同样是卧底的长老见到白家主如此精湛的演技，有点忍不住想笑。但是他又不能笑，只好努力憋着，憋到最后面部狰狞。
把旁边的长老吓了一跳，问道：“你没事吧？”
“没事，我只是想到沄丫头被贼人所害，我心里苦啊！”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看，他现在也能面不改色地撒谎了，还得多谢白家主的“倾囊相授”。
——
飞花厅的喧嚣吵闹传递不到天空之境，这里仍旧是岁月静好的模样。
“天空之境应该是算是一个秘境吧，它……”白沄深想了一个恰当的比喻，“就像是镜子里的世界。这里的一切布局和真正的西厢苑是一样的，只不过左右颠倒了。”
长泽点点头。
这一点他在刚进来的时候就发现了。
其实，他比较好奇的是天空之境是如何形成的。是自然孕育的秘境，还是人为搭建的空间？不过这个问题可能会涉及到无妄谷的秘密，他也不太好追问。
“天空之境可不是秘境。”
白沄深看到来人，眼睛一亮，“延朔哥哥！”
原本眯眯眼的大白狗张开眼睛看了一眼顾延朔，又继续趴在长泽的腿上了。
顾延朔笑着走近，朝白沄深点了点头，眼神扫过宿年，随后才看向长泽，道：“我已经为江渡舟解毒了，他现在在休息，你要去看看他吗？”
长泽摇了摇头，道：“不必。”
“那等他醒了我再告诉你。”
“不用了，多谢谷主好意。”
长泽垂下眸子。
他暂时不太想见到江渡舟。
顾延朔挑了挑眉，转移了话题：“天空之境是阵法构成的倒影空间。环绕无妄谷三面的山脉走势，山峰上的积雪，山脚下的树林，西厢苑的亭台楼阁、假山池塘等布置，都是阵法的组成部分。”
白沄深眼里闪过一丝惊讶，显然也是第一次听说。她好奇地问道：“我们的第一任谷主这么厉害吗？”
“不，这个阵法是昆仑仙宗最后一任掌门布下的。”
凤凰血玉是真实存在的，关于凤凰血玉的传说大部分也是真的，只不过缺失了一段结局。
小凤凰的心头血融入碎石中，变成了现在的凤凰血玉，但小凤凰并没有带走它，而是留给了当时昆仑仙宗的掌门。
昆仑弟子与仙界来使那一战，将原本的昆仑山脉夷为了平地。传承了几百万年的宗门之地毁于一旦，最有天赋的弟子也身死道消，昆仑掌门心灰意冷之下，带着余下的长老和弟子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在离开前，昆仑掌门遇到了一落魄医师。
医师来自南十三国，是个没有灵根的普通人。他一生行善，救死扶伤无数，却被贼人陷害，身败名裂后远走他乡。他不明白天道为何如此不公，弄虚作假者端坐高堂，行端坐正者背井离乡。
听闻西洲有昆仑仙山，登三千长阶可求一事。他花了二十年的时间翻山越岭、远渡重洋，从满头青丝到垂垂老矣，只为求一个公道。可当他来到这里时，三千长阶俱为碎石，仙山也早已消失不见……
医师心如死灰，流下两行血泪。
“罢了，你我有缘，便为你逆天改命这一回。”
昆仑掌门为医师塑造灵根，并传授其修炼功法。又以山川河流为阵，以凤凰血玉为阵眼，开辟了天空之境，让医师在境内渡劫。毕竟逆天改命有违天道，若是在天空之境外渡劫，每一道雷劫的威力都堪比飞升天雷，而天空之境内万物颠倒，则可以瞒天过海、欺骗天道。
后来，医师成了无妄谷第一任谷主，曾经的昆仑仙山也变成了如今的无妄谷。
“说起来，昆仑仙宗和蓬莱岛应该有些渊源吧，”顾延朔看向长泽，笑眯眯道，“当年昆仑仙宗举宗搬迁，东渡忘川海峡后便杳无音信了，后来蓬莱岛横空出世，实在很难不让人多想。”
长泽本来在悠闲地听着八卦，没想到突然吃瓜吃到自家师门身上，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的身份是剑阁獬豸堂堂主的贴身护卫，和蓬莱岛没有半毛钱关系。
不过，长泽发现顾延朔一直在瞥他的腿……上的狗头。他又想起来刚才白沄深说过，宿年和顾延朔是道侣。
自己的道侣粘着别人，是谁都会吃醋的吧。他也是大意了，被大白狗可爱的外形所欺骗，忘记大白狗是能化成人形的那种大白狗……
长泽默默推了推宿年的头，希望他能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多么不妥。
奈何宿年以为长泽是在和他玩闹，甚至蹭了蹭长泽的手，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啊这……
长泽如芒在背。
此情此景，若是代入一下他和江渡舟——
他一直把头枕在别的男人的腿上，还蹭了蹭对方的手发出呻-吟声，那江渡舟……
嘶，画面太美不敢想象。
长泽脑袋晕乎乎的，根本无法思考，也不明白为什么他会下意识地代入自己和江渡舟，只觉得手脚冰凉，脖子疼，背疼，腰疼，腿也疼，好像刚经历过那什么事，甚至有一种事后的酸软无力和乏困感。
所以，为什么他明明没做过那种事，却知道那种事的事后感呢？
身后的小楼传来一声“嘎吱”的开门声，长泽以为是江渡舟出来了，转头看去，随后眼前一黑，一阵天旋地转后彻底失去了知觉。
在意识彻底陷入黑暗前，他听到了白沄深惊慌的呼唤。
——
再次睁开眼睛时，眼前是一片朦胧的大红色。长泽缓了好一会，眼神才逐渐聚焦，看清了他目前的处境。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宾客的祝福声，还有司仪的唱词声，再加上盖在他头上遮住了全部视野的红布，还有左手上传来的十指相扣的触感，无一不在昭告着——他在婚礼现场，并且扮演着新娘的角色。
长泽想掀开红盖头看个究竟，可身体却完全不受控制。
无法操控身体的熟悉感令他想起了梦境。
可是，他不是已经很久没做过梦了吗？
恍然间，长泽想起来，好像自从他遇到江渡舟后，或者准确地说，自从江渡舟的灵力进入过他的身体后，他就没再做过梦了。
既然已经知道了这是梦境，长泽便不再慌张了。
“一拜天地。”
长泽顺从地拜了下去，甚至有心思观察身侧的“新郎”。
“新郎”双腿笔直修长，看那长度，长泽觉得他的身量应该要比自己高上许多。
“二拜神明。”
……神明？
长泽来不及多想，因为第三句话更令人感到奇怪。
“君后对拜。”
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礼成。”
“送入洞房。”
长泽被“新郎”牵着手往洞房走去，身上的配饰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
幸好这具身体不用长泽亲自操控，不然长泽觉得就这繁琐的服饰还有碍事的盖头，他能左脚绊右脚，表演一个平地摔跤。
待进入洞房后，“新郎”将他送到床上坐下后便又出去了。长泽无聊地等啊等，不知等了多久，房门才发出了声响。
“嘎吱”一声，长泽回过神来，心中也有点莫名的紧张。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呢？
总不至于真的让他体会一把洞房花烛夜、春宵一刻值千金吧？
胡思乱想间，“新郎”已经走到了长泽面前。他伸手挑起了长泽的红盖头……
龙凤烛的烛光照进眼底的一瞬间，长泽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阿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