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翻出鱼肚白的时候白琦兰醒了。他稍稍动了下就觉得浑身酸痛，特别是腰下，骨头连着筋腿上不过稍微使力地伸了伸就引得他“嘶”了声，皱起眉头。
一只手适时的搁在他的腰上力道轻柔的帮他按揉起来。白琦兰睁开眼，入目是一张薄唇之下新冒出青渣的胡茬下巴，他刚翘起唇角一个吻就落到了他的额头上：“早。”
“早。”白琦兰懒懒开口，淘气地伸出手指蹭了蹭有些痒人的渣渣下巴，感觉到原本在他腰间的手逐渐图谋不轨的下移他也不动，只是问：“什么时辰了?”
“还早。”贺子山的吻随着他略微沙哑的嗓音从白琦兰的额间落到了他的眼眸上：“再睡一会儿吧。”
白琦兰落空的手指又滑上贺子山的喉结：“睡不着了。”
“那，要不要干点什么……”勾人的手指被握住，白琦兰在下一刻被仰面翻到席子上，他黑白分明的水眸里也随之映出一汪幽色深潭，带着温柔缱绻，带着笑意盈盈，好像夏日柳稍间那一抹盎然春色照亮了贺子山的心泉。
“疼死了，不要了。”白琦兰娇气地嘟起小猪嘴，支起腿欲迎还拒地挡住某处热烈跳动的火热对着眼前人抱怨道：“你真是粗鲁。”
“你真是诱人。”贺子山闭上眼，柔柔地亲吻上那撅撅的小嘴儿，诱哄道：“我这回会轻轻地，再给我一次吧……”
白琦兰慵懒一笑没有回答，只是勾住贺子山的脖子加深了那个吻。
贺府的管家也算是看着贺子山长大的，知道贺子山虽然随了贺公时常板着脸，但在府内对着下人还算和气，很少动怒也从不打骂，反正他不乐意的时候冷冰冰一个眼神儿过去就能让人如坠三九严寒。
管家一直被贺子山如长辈般尊敬着，所以没想到他自己有一天也会被贺子山用这样的眼神怼上，还是在小白大夫的房门口，还衣冠不整，还头发凌乱，还一副被人败了兴致、欲求不满地杀人样。
等等，公子为啥会一早从小白大夫屋里出来?管家下意识避开贺子山怒气冲冲的眼神儿，目光不慎瞟过贺子山没有拢好的衣领口，隐约瞟见了一道新生的红痕……
管家：???！！！他是眼花了吗？他是看错了吗？他他他，这这这……
“大早起没完没了地叫什么门？”贺子山随便束了衣带，插着腰没好气地看着跟前张嘴瞪眼惊讶地看着他好像看见鬼的管家，烦躁得连尊称都不叫了：“快说！”
他才是见鬼了。
他正搂着怀里的可人儿轻纱帐里云雨交融到妙处时，这个衰人就拍响了房门跟着提声问道：“小白大夫起了吗？老爷有请……小白大夫?”
请什么请?
他怀里的白琦兰正眼波滟潋、一身的桃花色又羞又急地抱着他停不住地颤抖，这会儿别说是贺公自己跑过来“请”，就算皇帝老儿来了也得前厅喝茶等等吧您呐。
但平时很有分寸的管家这次也不知道怎么了，一声两声叫不开门他还不走，坚持不懈地在外面请来请去的就是不放弃，搞得贺子山心烦意乱只得先让白琦兰舒服了，他自己再草草结束地下床开门。
结果开了门却见这小老头惊疑不定地眼珠子在他脸上身上上下乱飘，张着嘴就会“啊”，贺子山的火儿就止不住地往上涌：“义父到底什么事？是哪里不好了吗？”
“啊不，”管家听到贺子山追问这才回过神儿来应道：“老爷早上醒来觉得精神大好，所以想请小白大夫一起用个早饭。”
贺子山气绝。合着刚刚搞得他差点儿雄风不振就是为叫白琦兰过去吃个早饭? 他瞪着管家突然觉得非常有必要找人给他和这个小老头儿批一下八字，看看他们俩是不是属相相克。
“公子……”管家看到贺子山脸沉得像要下雹子生生将后面那句“公子为何在这里？”给咽了下去。他还想留着命吃午饭。
“知道了。叫人打盆洗脸水过来，水温要不冷不热刚刚好的，再拿块儿干净毛巾，软和地，没用过的，放在门口就行。再给我拿一身干净衣服过来，里外都要。”贺子山吩咐完了转身刚要进屋，又顿住道：“算了，你去和我义父说小白大夫身子不适，早饭就算了，午饭再和他一起用吧。”
“是。”管家刚应了声，房门就被“砰”地关上了，急切又焦躁，像夏日里恼人的蝉鸣。
贺公大病初愈虽进不了太多吃食，精神却是越发好起来，早饭之后他靠坐在床上见到了珊珊来迟、过来请脉的小白大夫以及一早上都不见人影，这会儿又忽然出现的“孝顺儿子”贺子山。
“白大夫请坐。”贺公看着那两人对他行礼后先招呼白琦兰坐下，白琦兰应了声，人还没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就被贺子山拉住了，等贺子山吩咐人给他垫了个椅垫儿才小心扶他坐到椅子上。
“不用这样。”白琦兰尴尬万分地抽回自己的胳膊，低声对贺子山说了句，跟着就匆匆拉过贺公的手腕，头都不敢抬地对着他的手腕说：“国公爷，白某先给您请下脉。”
白公挑眉，看着白琦兰明显泛红的双颊，需要深吸口气才能静下心来诊脉的样子，他的眼睛转了转，目光跟着转到了站立一边的贺子山身上。
贺子山一手背后，一手搭在白琦兰的椅背上，开始他的目光还落在贺公的手腕上，不过没一会儿他的眼睛就沿着白琦兰的手臂一路上移，最后粘在了白琦兰的侧脸上，好像那里有着山花烂漫，满园春色，让人流连忘返。
贺公眼皮一跳，想到早上管家的回禀和一脸受惊的样子，他的目光在一站一坐的两人间又溜了几个来回，随即垂了眼，伸手捻了捻自己的胡子。
“国公爷脉象越来越稳了，恢复得很好，午饭时可以进一些肉食了，但还是不能太油腻，唔，就吃些切片牛肉，凉拌鸡丝就好。”
白琦兰诊完了脉，神色也恢复了正常，说话也顺溜起来：“国公爷进药了吗？”
“还没有，太苦了。”贺公皱了皱眉毛孩子似地抱怨：“也没有山楂片润口。”
“我这就叫人去买。”贺子山终于从白琦兰身上拔出眼睛看到了自己的爹，马上吩咐人去买山楂片，跟着又说道：“儿子先伺候您进药吧。”
“不要。我要等山楂片。”贺公执拗起来跟着转了话题：“小白大夫，听管家说你身体不适，没有大碍吧？是不是伺候我这个老头子累到了?”
“不是，我没事了。”白琦兰刚平复下去的心情又羞臊起来，虽然他昨夜留下贺子山时就已经准备好后面面对众人非议的目光，但此时直接被问到还是会各种不安与不适，真是知易行难啊。
“义父，我还是先伺候您进药吧，您大病初愈得按时吃药才能更好的恢复啊。”贺子山的手从椅背上挪到了白琦兰的肩上不动声色地捏了捏，在传给他力量和安慰地同时不露痕迹地转了话题。
贺公眼睛转到贺子山脸上：“你又为什么会在小白大夫哪里?”
贺子山咳了声：“有事。您不会以为岔开话题就可以不吃药了吧？”
贺公不理：“有什么事？”
贺子山也不理：“先吃药。”
贺公：“你不告诉我，我就不吃。”
贺子山：“你不吃，我也没啥好说的。”
贺公捻着胡子的手缩紧，贺子山跟着瞪大了自己的小眼睛。
咕噜噜……白琦兰的肚子很是时候的叫了声，剑拔弩张地父子俩同时望向捂住腹部万般尴尬地白琦兰，看他脸红到爆的说：“我没事，就是，饿了。”
“快快，你先吃饭。”贺公忙挥了挥手：“子山，你怎么这样失礼，慢待白大夫?”
贺子山：…… 我看您老人家是不用吃药了，睡了一个安稳觉，昨儿晚上的有气无力就全不见了，又有精神算计我了。
“那我们先去吃饭。”贺子山拉着白琦兰站起来：“等我们吃完，您的山楂糕也应该到了，到时儿子再过来伺候您吃药。”
“你们去哪儿？就在我屋里吃。”贺公说着抬手捂住胸口虚弱地闭上眼：“若我不适，小白大夫也可以随时看看我。”
贺子山：……
白琦兰轻轻拉了拉贺子山的衣角，然后在贺子山望过来的时候对他轻点了点头，贺子山马上握住他的手对着贺老爷子妥协了：“好吧。”
贺公的卧室很宽敞，除了床铺书桌以外还有地方可以放下一张小桌子。他以前办公到深夜，想吃个宵夜了就派人在卧室里放上这张桌子吃点东西，这样避免了在书桌上吃东西再不小心弄脏奏折或文书。
现在，这张桌子就摆在了离他床铺不远的空地上，让他躺着就能看到贺子山和白琦兰一起吃饭的情景。
白琦兰好像不太会使筷子，拿筷子的样子奇奇怪怪不过也能夹住东西，贺子山于是特意吩咐人给他拿了个勺子，方便他双管齐下不耽误吃东西。
贺公的早点比较清淡，所以贺子山叫人布置他和白琦兰的早点时着意多添置了一些。比如除了一碗不加虾皮的香菜小馄饨和去了油腻炖得烂烂地鸡汤粥外，贺子山还叫人上了奶黄甜豆包，甜香糯米藕片，梅子山药糕和豌豆黄，大盘小碟的尽是一些贺子山从不吃的甜食。要不是桌上还有一份香辣口水鸡和一份老醋蛰头花生米，贺公还以为他这儿子突然改了口味。
接着贺老爷子就看到贺子山老妈子似地把那堆盘子碟子按大小顺序依次排列在了白琦兰面前，而白琦兰则笑得温柔无比先拿筷子给贺子山的碟子里夹了块口水鸡，然后才去吃皓都夹给他的糯米藕片。
俩人饭食间基本上没有说什么话，只是偶尔给对方夹个菜，然后相视一笑。白琦兰表现出了非常好的餐桌礼仪，带得贺子山也吃得规规矩矩，完全不像个常年在外的兵撸子反而一展大家公子的做派，坐的腰杆条直，喝汤不出声，嚼菜不吧唧嘴，就算是现在立刻让他陪侍宫宴也可以。
等到一餐完毕俩人离席，贺子山破天荒得从衣袖里掏出块叠得方方正正的帕子来，有条不紊地擦了擦嘴再好好叠起收好，而不是像以前一样快速抹了下嘴角就随意塞到衣袖里……
一直边捻胡子边观望的贺公下巴一疼，这才惊觉自己差点儿揪下一根他的宝贝胡子，他马上回了回神，假装随意地揉了揉下巴，再假装随意地瞅了眼站在屋里伺候的管家，他也正同意目瞪口呆、一脸不可思议看着那两人，啊不，是贺子山。贺公稍微挪动身子坐正了些，正要开口说什么，外面忽然有下人禀报，说府外有人求见，说是白府的少主白琦玉来接他的堂弟白琦兰白大夫回家团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