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暮枫也不例外。他的意识早就昏昏沉沉，却依旧被迫嘶吼惨叫，凄厉至极。

在此等折磨之下许暮枫早已脸色苍白，神情狰狞。急促的呼吸伴随着浑身剧烈的颤抖，许暮枫指骨泛白，额上细汗不断冒出。

虽然头脑混乱，许暮枫却清清楚楚地知道，自己已经受了7根蚀骨钉了。

据说这是古往今来，任何仙魔可以承受的极限。

所以当第8根没入他的右手掌心时，许暮枫只觉得自己耳边有什么东西炸开了一般，整个大脑嗡嗡的，像一根紧绷的弦突然崩溃断裂。

许暮枫忍不住无意识地呜咽哼吟起来。

就算被丹药吊住了意识，许暮枫也觉得自己仿佛下一刻就会昏死过去。

第9根钉入的时候，哪怕再痛彻心扉，许暮枫也已经被折磨到发不出任何声音了。

他只感觉自己的意识，沉没在了无尽的黑暗之中。

要死了么？

可是怎么甘心……

不，不能死……无论如何都不能死！

可是……可是……

……

天神殿。

“天神大人为何亲自去见一个阶下囚？”

为云重雪沏茶的美姬随口问道。

云重雪挑了下眉：“我只是好奇，有人居然能为了活下去，重置了时间。阿离你可能不知道，你的时间倒退了两年。但实际上，你又重活了一辈子。”

“阿离感受不到，阿离也不懂。阿离只知道好好服侍天神大人。”

“如此逆天的力量，连我都受到影响，仅仅只是保留了记忆，两年里的所有事情都被重置。”云重雪摇摇头，“你说，怎么会有人这么想要活着？”

“兴许，是对死亡恐惧吧。”

云重雪抿了一口茶：“唔，这魔族少主思想也真是奇怪。死亡才是最好的东西啊。”

阿离莞尔一笑，不语。

“所以我倒要看看，他能不能活着走出地狱门。”云重雪眼里有了一丝期待。

阿离遗憾道：“那估计是不能了。我的下属告诉我，大人走后，那仙族族长往那魔族少主身上足足钉了九颗蚀骨钉，才把那半死不活的魔族少主扔到了地狱门，生存的几率极低，几乎没有。”

云重雪用手托着下巴：“而且，我见到他的时候，他魔骨已经被销毁了，等于是一只毫无功力的小可怜，我只是好奇这样的他在地狱门那般险恶的地方能不能活。”

“重～雪～儿～”

“楚公子来了，阿离先告退了。”

阿离识时务地告退。

眨眼间，云重雪的对面便坐了一名身形修长，一袭墨色劲装的青年。

青年一双慵懒的桃花眼，眼波流转，含情似水，五官精致，面部线条柔和。气度潇洒，高束的青丝更添了几分活力和少年气。

云重雪抬头看了他一眼，随即用修长纤细的手指点了点石桌上的棋盘：

“既然来了，下几盘棋吧。”

“天啊重雪儿，我没看错吧？你刚刚……眼神有些奇怪唉？”

名为楚休辞的青年歪着头打量了一番云重雪，一下又实在没看出来哪里不对劲。

云重雪不语。只有他知道，他的这位好友死在了一年后的飞升天劫之中，神形具散灰飞烟灭。

如今多年未见，再见心情确实复杂。

只不过自己活了一千多年，早已习惯了隐藏自己的情绪，只留有那招牌性的典雅端庄的微笑。

“你看错了吧。”云重雪玉手捻起一枚白子，“黑子先手。你先。”

“……不下。只是今日闲得无聊，来见见你而已。”楚休辞摆摆手。

“无趣。”云重雪放回白子，“此次仙魔之争仙族略胜一筹，仙族应该有诸多事宜，作为大长老，你不可能闲着吧。”

“老赵头出关了，那不有他担着。”楚休辞耸耸肩，“不过他很奇怪，不仅提前出关，还莫名其妙地借走了我九根蚀骨钉。”

“一个月前，仙族围城，魔族年仅十八岁的少主一人死守阵线，硬生生拖了三天后，被仙族生擒。”云重雪不带感情地说着，“关押一个月，没少吃苦头，魔骨被销毁，还被人下了七日散。最后送去地狱门之前，还受了九根蚀骨钉，你觉得，他能活吗？”

“woc，根本不可能。”楚休辞眉毛都跳了跳，“太离谱了，能活着就太离谱了。”

随即他又偏头，自言自语低估了一句：

“这就是强大的主角光环吗……”

云重雪有些奇怪地看了楚休辞一眼，隐隐觉得他有些不一样，可是悄悄探查，却并无夺舍现象，便也作罢。

“我倒也不觉得，毕竟活着真的是件很容易的事情。他应该能活着出来。”

云重雪缓缓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

“好了，我要去研究我的死亡之法了。你没什么事也回去仙族里面帮忙吧。”

“好嘞。祝你早日解脱成功哦。”楚休辞咧嘴笑了一下，也起身离去。

煮酒煎茶，下棋作画，亦或是同唯一的好友楚休辞浅谈几句，叫阿离陪着一起去仙魔两族看看，对于云重雪来说，一年过去得也实在容易。

殊不知，这一年对于许暮枫来说，到底有多么痛苦煎熬。

……

地狱门。

黑红色的土地上，布满了各种各样的堕仙的尸体、可怖的骷髅和腐烂的植株。血泊里趴着一个鼻青脸肿，遍体鳞伤的少年，好像已经没了生机。

“唔……”

奇迹般地，那少年缓缓支撑起身子，手肘和膝盖用力，咬牙逼着自己站了起来。

“呃，好痛……”

许暮枫颤巍巍地掀起自己的裤腿，意料之中的，右脚脚腕处已经被不人不鬼的堕仙啃食得血肉模糊，筋骨都断裂了。

随意从地上捡了根骨头用作拐杖，勉强支撑住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许暮枫抬起血迹斑斑的脸，布满血丝的左眼死死地盯着满天血雾之中唯一的光亮之处。

许暮枫不禁露出了一抹疯狂而又胜利的微笑，仅剩的左眼中的眼神越发明亮。

他不知道自己已经熬了多久。每天就是沉沦在无止境的杀戮之中。刚来的时候，甚至连反击的资格也没有，被追着打了许久，最后总算是让自己摸到门路，直接把两百年功力融入到了自己的经脉之中，无需魔骨也能随心调动。

当然，功力冲入经脉骨髓的痛苦，让他觉得自己差点就要活活疼死。

难怪千百年来几乎没有人可以做到。

不仅如此，他还把自己身体里的蚀骨钉拔了出来，炼化成为了自己的法器。

而七日散，许暮枫直接霸道地散化在了浑身的血液里。现在，就连他的血液也能成为一大杀器。

“终于……结束了……渣滓们……给老子等着……”

浑身浴血的许暮枫一瘸一拐，如疯似癫地冲向了光亮所在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