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时分，谢免缓缓地起了身，将衣物穿好后，便开门下了楼，这个时间段几乎没客人醒来，店铺中的掌柜和小二倒是已经在算银两与擦拭桌椅。
店中已经有了一两个风尘仆仆而来的客人，谢免让店小二过会儿端些吃食上来后，便上了楼，并未做过多的停留。
回到厢房后，谢免走到窗前将木窗打开，正打算观望观望日出的美景，就看见不远处的屋顶上站着一个人。
那人身形修长，黑色的斗篷将他遮了个严实，初生的骄阳将他的身影拉得老长，斗篷外仍有几缕青丝从中冒出，而这些青丝的末尾处皆掺杂着几分蓝。
谢免皆需一眼便看出了那人的身份，这不是佘岁还能是谁？
谢免眉头微皱：“年年兄这是在做什么？怎么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重睛前辈怎么不劝劝他，任由他在高处吹风？”
话虽是如此说的，但还是谢免打着哈切，踏着轻功往佘岁那处飞去。
若是他不去，佘岁当真在那里站一天怎么办？况且就佘岁这动不动就睡过去的身子，他都担心过会儿佘岁就倒下了，别有心之人捡去了可不行。
佘岁察觉到谢免的到来，在谢免站稳脚跟后，还没说话他就问了：“你说受人敬仰有什么好的？”
啊？这不正好问到他的点子上了？
谢免轻叹一声道：“没有任何好处，需要时你是仙人，不需要时你是恶人。真搞不懂为什么如今的什么都要分个三六九等。”
比如说仙门啊、种族啊、贵族啊、区域啊、工作啊……
他就经常听到别人说他是八荒帝君这一说法，什么帝君啊？他连门主都不想当，还帝君，除了有威严还有什么？被甩锅吗？
明明都是人，有区分就够了，大家好好生活不好吗，怎么还歧视呢？还什么贫富贵贱、尊卑有别之分，他真的受够了。
佘岁面色如常：“我也不明白，师尊曾说过，这世上有些东西已经固化，唯一能做的只有自己不被融合。”
明智！
谢免不由得为佘岁有这样一个师尊感到欣慰，也难怪佘岁有时候总会提起他师尊，看来这师尊是一个明智的人：“你师尊说得对！你可别想着去改变，有些东西若是突然改变可是会引起□□的，到时候可麻烦了。”
他也并非不明白：“但是，如今仍然有人受苦，若是不改变受苦之人之后会更多，到底应该怎么做才行……”
他想过许多的方法，可这些方法于整个八荒而言会怎般他无法想象，或许会将一切毁于一旦，也或许会让一切重新开始。
但他无法拿整个八荒去冒险，无法将那些看似有用，但却并未实践过的方法去尝试。
见他如此纠结，谢免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只能干巴巴的说：“都说了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了，做自己力所能及之事便可。”
像这种拯救八荒的事情，难道不是他这种持剑者该考虑的吗？佘岁说到底还只是岙谷的一名小弟子，何须考虑这些？
“可是，改变或许是我能做到的事情。”
谢免侧目看着佘岁波澜不惊的模样，心中隐隐约约的总觉得他的确能做到。
谢免眉心一跳，忙道：“别，战争可不是解决的好办法。”
佘岁看向他：“但却是解决如今固化的好办法。”
他不能任由这固化发展下去，否则这一切都会走向意想不到的程度。
“无论如何受苦受难的都是百姓，那些应当受到惩罚的人也不会得到惩罚，苦的还是他人。”战争的确是一个好方法，但若是不成功呢？
佘岁眼中染上了迷茫：“那我到底该怎么做才能救大家，才能让他们摆脱苦难。”
谢免轻笑，与佘岁对视，温声道：“晨曦初现前，天地是慢慢的变亮的，而不是被那突如其来的晨曦照亮了整片天地。不知道年年兄有没有见过萤火虫，一只萤火虫在黑暗中很微小，但若是多了起来能照亮整片森林。”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而萤火之光易能照亮天地。
佘岁垂眸，语气有些漂浮：“这样吗……”
佘岁话还未说完便闭上了双眸，向谢免倒了过去，谢免一把接住，看着睡过去的佘岁，笑了笑：“就知道你会睡下，走吧。”
谢免将佘岁横抱而起，脚步轻盈的带着佘岁带回了他的厢房之中，将佘岁在床榻上放下后，他便起身。
正准备去看看小二为何还没端吃食上来，转身就看见不知在门口站了多久的陆由尧。
陆由尧一脸才睡醒的模样，墨发散开，有些还贴在了他的脸上，目光在床榻上的人身上停留了片刻，又落在了谢免身上，挑眉。
谢免几乎是下意识的开口道：“我在街上捡到的年年兄，见他晕了就把他带回来了。”
经谢免一说，原本还不知道是谁的陆由尧瞬间了然，笑了笑，无辜道：“谢老大，我也没问什么啊~”
这是不是就是人族口中的关心那什么乱？他可是连榻上之人是谁都不清楚来着，谢免倒是自报家门了。
谢免将床幔放下，走出厢房，随手关了门，一把抓住准备逃跑的陆由尧的衣领：“小陆，你看你也起来了，之前你不是说早起的鸟儿有虫吃吗？我们一同去早市看看如何？”
“谢老大，我能拒绝吗？”陆由尧的面上满是无辜，一双金色的眼眸真诚的看着谢免。
谢免淡淡一笑：“你觉得你对我撒娇有用吗？”
陆由尧面上的神色微顿，随后就感觉自己被谢免提着往楼下走去，他一把抓住扶手，忙道：“谢老大谢老大，你就不能等我把衣裳穿好了再去吗？我如今就穿着一身里衣啊！”
他可没穿着里衣在大街上到处走的习惯！
谢免面不改色的说道：“你不是有灵力吗？换衣裳何须进屋，你骗骗鹤松也就够了，别跟我玩小聪明。”
陆由尧撇了撇嘴，只好任命的用灵力将自己的行头弄好，跟着谢免走出了客栈，在出客栈前，谢免还同店小二说了什么，奈何他离得远听不清。
等谢免两人寻到早市时，早市的人大多已经散去，只有一些还未卖完东西的摊主坐在地上，等着来赶晚早市的人卖。
“谢老大，原来你们人族也是弱肉强食的族群吗？”陆由尧跟在谢免的身后，手上拿着方才谢免递给他的烤红薯，突然间想起昨晚在满康看见的事情。
谢免吃着红薯，在听到陆由尧这话时，目光从一个卖花老奶奶的摊位上收回：“这种事情还会分族群的吗？不是每个族群都有？怎么昨晚是见证了什么事情吗？才有如此的感悟。”
他还当真有见证：“有啊有啊，谢老大你还记得我此次前来是为了寻满康的家主吗？我昨晚就溜进满康看见满康的那个小师妹在欺凌一个女弟子，听满康小师妹说的那女弟子好像是给她补身子的药引子。”
药引子？
谢免侧目看了眼凑到他身旁，同他低语的陆由尧，轻声道：“小陆，这话可不能乱说，满康好歹也是名门世族，这事他们若是敢做，那满康的名声就将毁于一旦。”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只要满康敢做出这种事情，就总会被泄露出来。再说了，他根本不相信乐正浮会同意这种事情，而且还不是有仇辞吗？乐正浮脑子不清醒的时候，就仇辞一个拳头过去的问题。
“但愿吧。不过，鸟爷爷口中的人族，倒是和我看到的不一样。”这差距也太大了。
谢免对这话有些兴趣：“你鸟爷爷口中的人族是什么模样的？”
“鸟爷爷说，人族最喜欢的就是抱团取暖、齐心协力，很多事情都是靠所有人的努力一起度过的，极少有我们妖族这种欺软怕硬之辈。”陆由尧一边说着，一边将冷了点的红薯剥皮。
“你们妖族不也有这样的吗？鸟族也很多吧，南飞的鸟儿总是成群结队的。”齐心协力这点，谢免也没什么好说的，可是难道不是妖族的人这点最为明显？
想当初他还小的时候跑进了深林里面，就一不小心遇见了狼群来着，当时看见一只狼时，他抱有侥幸心理，结果那只是在安慰自己罢了。
这陆由尧没学过也不清楚：“或许吧，谢老大你们办完事之后打算去哪儿？”
谢免将最后的红薯吃完，向包子铺点了些包子豆浆，待在木凳上坐好后，才道：“汝漠，八荒中里论芜这主城最近的便是汝漠，只不过汝漠可不好去。”
“为什么？都是八荒之一有什么不好去的？”又不是上刀山下火海的。
谢免细细算来：“初阳是平原，论芜为盆地，这汝漠最多的可是大海，要去也得雇船只才能去，但在曲欲城中可没有船只，也没有哪一条湖泊能通向汝漠。”
唯一的船只都在论芜最北边的城池中，因此他们还需赶往那去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