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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不速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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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来燕清安的行踪甚是异常,竟惊动了红鸳。

“丫头,听说你这些天总是往御花园跑?”

“是。御花园西侧那儿人少,我图个清净。”

“晚上你也总待在昭真祠?”

“是,抄抄佛经,心中也清净。”

红鸳无言,不明意味地盯着燕清安,那双明亮的眸里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随即阖上眼,淡淡道:“也罢。”

只要不影响课业,不惹事,她总归是管不了这么多的。

自从上次在御花园寻到那株白兰树,燕清安一得空便往那跑。树下石桌石墩恰好腾了地给她摆放棋盘棋子,她日日读完了四书五经就爱揣着装有玉石棋子的棋盒,捧着棋谱在树下死磕。

可之后她觉得日日携带这么多东西实在麻烦,索性将棋盘和棋盒全部丢在石桌上,往后的日子里只消只身前往便可。

她一边照着谱摆放古人遗留的残局,一面读着棋艺之道,钻研棋术,倒是把红鸳交代的事记得一清二楚。

可她许真不是学棋的料,花再多心思都没法达到师胧卿的水平,更谈何与红鸳齐肩。

她日日白日研究,夜里也辗转反侧无法入眠,脑海里全部都是石桌上残局的摆法,想不到破局之法更是不能安然入睡,索性夜里起身前往昭真祠,在佛祖观音前抄佛经静心,直至有了睡意再离去。

她觉得自己是不是太过于焦虑心急,以至于这段时间状态不佳,行踪诡秘得让红鸳都多了个心眼。

可都还没等她好好调整心态,却发生了一件让她觉得古怪的事情。

这日她照例来到御花园西侧的白兰树下,正待继续破解前几日未曾想出解法的残局,细细一看,却发现棋盘上黑白子似有变动。

这是著名的仙人役局。

传闻是大临二百年前素有“棋仙”之称的范弗与“棋圣”之称的柯峤两位老者的较量。因为二人棋艺之高超,他俩的对弈引来了世人的关注。

当时范弗执白子,柯峤执黑子,柯峤的落子之势咄咄逼人,一直乘于上风,而范弗一直不紧不慢,不显山露水,端的是气淡神闲。

当众人皆以为柯峤将要大获全胜之际,却见他面色凝重地看着棋局,半晌过后竟略显颓丧地垂下头:“我输了。”

世人皆惊,这把还未下完的棋局,至少看去上去显然是柯峤一直稳稳地压制着范弗,只要他不出差错,绝对是可以拿下对方。

可棋圣柯峤向来心高气傲,若是因为他怕赢了范弗而让对方难堪,故意认输让自己丢脸面,这种事绝不是他会做出来的。

故世人皆奇,这局棋,范弗是怎么在不动声色之中,在出于下风之时便叫棋圣缴械投降,甘于认输,进而弃局离去?

有人想让二人把棋下完,好叫大家伙看看棋局里暗藏了何等玄机,可柯峤再不肯落一子,范弗则依然笑得风轻云淡。

有人将当时的棋谱画下,流传至今,却依然无人能结完此局,让白子获胜。

而此刻棋盘上的黑白二字已然不复前些日子的模样,棋盘之上赫然多了几颗黑白子,将原本的局面堪堪扭转。

原来的黑子稳稳吃住白子,而如今多出来的这几颗棋子竟然让黑白两子持平。

她一惊,想起棋仙棋圣的对弈,又想起百年来人们难以破解的此局,觉得有些可笑。

棋圣柯峤的认输,让世人误以为是范弗出神入化的技艺可使白子转败为胜,故而两百年来的后世之人都皆囿于如何使棋局反转,百思不得其解。

可他们不曾考虑到,白子从未能胜于黑子,只能以己之力打个平局。

柯峤那句“我输了”也从不是因败于棋局,而是他心高气傲,一心想要胜于棋仙,但是范弗毫不在意,在此局中一味让步,让对方乘于自己上风。

柯峤棋艺精湛,在最后一刻如何看不出范弗的心思,又如何想不到他的良苦用心。

但凡他落子到最后,也只能是个平局。从一开始,他便跳进了范弗布下的局。

而范弗,从一开始,便从未想过要赢。

柯峤明白,这一局他输得彻底,输了气节,输了棋艺。而他之后多年,已经鲜少摸子落子了。

燕清安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朝四周环望。白兰树周遭清净如旧,隐隐有树叶摇曳的“沙沙”声,几瓣树梢的白兰被风吹落落在棋盒中,黑玉打磨的棋子被白兰衬得更加光滑细腻。

不似有人来过的迹象。

她向来小心,早就问过了定天阁值守的宫人,问他们御花园西侧是否有人常在。

值守的宫人都说因为此地是缙宫最偏僻的地方,且周围没有殿宇宫楼,就是连清扫的宫人都极少,平素基本无人,所以她才放开胆子,将珍贵的玉石棋子棋盘留在这。

就算是打扫的杂役,瞧见了石桌上的棋盘棋子,见价值不菲又不便藏匿,自然不敢乱动。

就算是胆大包天的下人,擅自动了棋子,可宫里哪里会有这样聪慧的低贱奴仆,解出来两百年未破的残局?

会是谁呢?

夜里燕清安又是毫无睡意,在床上翻来覆去难以入梦,确实熬得难受,再一次披衣下榻,乘着夜里微凉的夏风,踏进昭真祠。

昭真祠中有佛像有观音像,却不同于宫中用于祈福礼佛的光华殿,它是专修于定天阁祝史的祠堂,在高大慈悲佛像之后,是一间灵堂,里面摆满大临开国以来历代祝史的灵牌。

偌大的昭真祠正殿两侧分别摆放着用来抄写佛经的小巧供案,而供案之上是燕清安方点燃的烛灯。

幽幽的火舌贪婪地舔舐夜里的寂色,殿内只掌了一两盏宫灯,朦胧的火光照不亮黑暗的祠堂,叫人看不清主龛供奉的佛祖。

燕清安安坐时已经净手洁面,她借着幽暗的烛火,认真比照佛经上的梵文。笔尖蘸墨一笔一划地描绘。

她不是信佛之人,也不大看得懂佛经上梵文所指之意,她也不在乎她是否是真的心怀虔诚跪于佛下,不在乎在世俗的眼光中她是否对神佛大不敬。她只觉得安静,一颗躁动的心在誊抄这古老神秘文字时会变得异常平静。

最近她总觉得累,这已经不仅仅是安睡便可缓解的疲惫,而是心灵的困顿。

她一生中见过许多人,有宫里的、有宫外的,有亲密的、有生疏的,有疼爱她的、有厌恶她的……她面对这些千千万万的面孔,觉得力不从心。

道祖造千人,千人不一。而她应对千人,便仿佛有千张面孔。

在母亲温氏面前,她可以娇憨乖巧,因为她不想看到温氏的满目忧愁;在师父红鸳面前,她可以沉稳谨慎,因为她不想看到红鸳的一脸失望;而对于其他人,胧卿允贞也好,何怿宗练也好,亲近之余她还是小心地与每个人保持应有的适当的距离,她明明和他们走在一起,却又好像将他们远远地推开。

她厌恶这样的自己,因为每个人好像都对她交付真心,而她却不敢坦诚地,将真心交付给他们。

她拥有的并不多,可她什么都想紧紧抓住。

她有点贪婪又足够虚伪。

青天白日之下,她不过是浮生三千之一,夜深人静之时,她才属于自己。装得太久,她本该是什么面貌,自己都不知晓了。

她紧紧地握住笔,宣纸之上原本神圣的梵文如今在她眼里似乎扭曲如爬虫。

她正欲吹熄烛火踏夜色回文津苑,却忽闻昭真祠外有异声,她方起身,殿内宫灯忽地悉数点亮,刺眼的光让她一时间晃眼看不清来人,只觉得来人仗势不小。

走在前头的宦官掐着尖锐刺耳的嗓子叫喊:“何人在此?”

并非定天阁的人,是真正的缙宫里的人。

燕清安下意识地弯曲双膝,俯首跪在地上行礼:“臣乃定天阁史徒,红鸳座下弟子燕清安。”

宦官小步跑到来人跟前,恭敬道:“太后,是祝史的人。”

燕清安闻言心下一沉:太后?

太后深夜来此究竟所为何事?若要祈福礼佛,太后的长宁宫自有修缮的佛堂,再不济,宫里头还有正经参拜用的光华殿,而今更深露重,昭真祠并不是她这种贵人该来的地方。

“你抬起头来。”

燕清安依言直起身子抬起了头,可因为礼数,双眸依旧低垂,不敢直视眼前这位华冠丽服的妇人。

太后将燕清安上下打量了一番,开口询问:“你姓燕?”她似有不确定,又问了一遍:“燕吾的燕?”

燕吾,是她父亲的名讳。这是她记事以来,第一次从别人的口中听到这个名字。

她双手不为人见地握紧,然后面不改色地应了一声:“是。”

她看不见太后的神情,不知道太后得知她的身份是否会嫌恶她,只能一言不发地安静跪在地上。夏夜本应燥热,可她方知觉,原来大理石砌的地砖也可以这般寒凉。

太后眼见燕清安一直垂眸,不禁轻笑:“怎么?不愿正眼看哀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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