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你不好？颜言，”听着颜言连骂了他几声狗，颜王爷心底没火气，但这当爹的心是痛的，视线直直看着颜言说，“你可以为你娘不平，可你得记住，我是你爹，养了你二十年，这事你管不到。”

太子爷就知道要坏菜，生养之恩往头上压，言儿根本就没立场。

“明白了，我孝顺，我听你的，我管不到，”颜言诛完颜王爷的心，还是在笑道，“但爹你要记住你说的话，老太太养你多少年了，你自己算算，你不听她的，可就太不孝了。”

气氛本来还有些剑拔弩张，但听着世子爷说着说着将了颜王爷一军，站在一边的小太监忍不住笑出了声，接收到颜王爷看过来的视线，小太监又连忙低头。

“等老太太回来，你过来，理理家事。”颜王爷视线转回来，对着颜言开口，最后一句“家事”又扭头对着太子爷说，明晃晃赶人的意思。

太子爷扫了小太监一眼，这笑得不合时宜，听着伯父的警告，太子爷想道：“我过会儿就回府，伯父记住，言儿明日还要上朝。”

又是明晃晃的威胁。

小太监就想，有陛下和太子爷护着世子爷，颜王爷单枪匹马还真是刚不过。

等颜王爷走了，太子爷让小太监把他推去颜言院里的小厨房，今日不止是颜言行冠礼的日子，还是他的生辰。

太子爷照例做了一碗长寿面出来，伯母还在世时，他的生辰，言儿的生辰，伯母都会做一碗长寿面。

伯母走了，这寿面就是他来做。

颜言坐在院中吃着寿面，想着老太太，老太太现在做人有些彪，不知道会怎么应对这件事。

颜言思绪纷飞一时没注意，吃着吃着，鼻血又流到了碗里，等注意到了，看着眼前这碗被毁掉的长寿面，颜言轻声叹了一口气。

太子爷收拾完小厨房，被推着出来，本是笑着看颜言吃寿面，眨眼却看见颜言又流了鼻血，太子爷忙道：“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还在流鼻血。”

小太监看着世子爷鼻下两管血呼呼，直往面里扑簌，也连忙推太子爷过去，到了颜言跟前，太子爷取出怀里的锦帕边给颜言擦鼻血，边说：“我们先回宫让太医给你看看。”

颜言任由太子爷擦着，说：“我就是大夫，中暑了。”

今日是有些热，太子爷也没疑虑，擦干净颜言脸上的鼻血，看着泡在血水里的长寿面，说：“我再去煮一碗。”

“别忙活了，”颜言扯住太子爷的衣袖道，“殿下，你先回府，晚上我再去找你。”

太子爷嗯一声，那也行，他回府再煮一碗寿面当夜宵。

太子爷一走，颜言迅速回屋关了门，蹲在地上，就哇了一口血出来，没人能注意到，颜言的脸这时变得妩媚了起来。

颜言起身略过地上的一滩血，坐在了梳妆镜前，对上镜中一张媚意横生的脸，有一瞬间的沉默，这倒是她第一次看见自己的真容。

外公临死前，娘都还没出阁，他就给她算了无数卦，说她只有用男子的身份面世，才能保住大周的国运。

娘虽然觉得不着四六，但她出生以后，娘还是听了外公的话，隐瞒了她女子的身份。

颜言指腹抹下唇上的血，运功行了一周天，才勉强压下这一身的媚意。

再对上镜中一张清冷、失了妩媚的脸，颜言微微叹息一口气，再压下去，按着梦境所示，她再过不久后，恐怕就要七窍流血暴毙而亡了。

等着鸣鸟敲门，说老太太回来了，颜言才脱下染血的紫袍，穿上银甲卫服，慢悠悠开门往老太太的院里去。

鸣春走在颜言身边，轻咳几声禀道：“我去时，老太太已经知道了府门口的事。”

鸣春都没想到，能传这么快。

“她有眼线在府里，”颜言淡淡道。

老太太这时，正坐在自己屋内的高台上，向下仔细扫视着白霜儿的面容，扫完有些嫌弃道：“还没有柔姑两分好看。”

老太太身边的荣嬷嬷也附和道：“是，说是有六分像，奴婢看着，就是五官略微像些，脸盘子可大了王妃一圈。”

白霜儿听得呕血，听说颜王爷的母亲是书香门第出身，怎么这样说话。

颜王爷也没到，屋里就三人，白霜儿听着老太太左挑一句不是，荣嬷嬷右挑一句不是，险些站不稳。

一刻钟后，颜言慢悠悠晃过来，也没向老太太行礼问安，径直坐在了下首。

“看看你爹忙成什么样，”老太太看着颜言穿着一身银甲卫服，心内还是有些高兴的，嘴上还是没好气道，“你倒好，领个银甲卫的要职，还是东一榔头西一棒槌。”

鸣春站在颜言背后，忍不住都要跟着老太太说两句，今日是世子爷行冠礼的大日子，陛下特地给世子爷许了假。

虽然平日里，世子爷也是游手好闲的，但今个儿可是有正当理由。

颜言招手，示意鸣春闭嘴，话题不要引到她的身上，扫了跟前站着的白霜儿一眼，颜言指着问老太太：“你不是嫌我娘死得太早，耽误了爹的岁月吗，怎么样，这个还满意吗。”

老太太侧过眼没理颜言，荣嬷嬷就苦心婆心道：“世子爷，你再不愿王爷娶新人，也不能闹出那档子事来，你让外人怎么看我们颜王府。”

颜言笑笑道：“荣嬷嬷说错了，我没闹，我确实觉得霜儿姑娘合我的心意。”

荣嬷嬷摇头不信：“世子爷见过的女子，海了去了，怎么会看上这么一个不够格的赝品。”

颜言笑出了声，白霜儿指尖都掐进了肉里，老虔婆。

颜言笑完无奈道：“爹倒是把这个赝品看上了，荣嬷嬷你怎么看？”

“就是看上了这张脸，”荣嬷嬷笃定道，“世子爷看着吧，王爷但凡碰她一下，嬷嬷就去撞死在这梁柱上。”

“哦？”颜言奇道，“荣嬷嬷是说，爹准备把霜儿姑娘当尊佛供起来。”

荣嬷嬷道：“什么佛，就是睹物思人，一个物件而已。”

白霜儿深呼吸一口，忍着，忍着，小不忍则乱大谋。

“世子爷吃的饭还是少了几年，”荣嬷嬷扫了白霜儿一眼，对着颜言不赞同道，“何至于闹得沸沸扬扬，让外人看了王府的笑话。”

“听荣嬷嬷这话音，”颜言接过下人递上来的茶水，问，“老太太不反对，把霜儿姑娘抬进府？”

白霜儿精神一震，仔细听着。

“你看看你闹出来的这档子事，”老太太没接话茬，转过头指着颜言厉声道，“外间一女共侍二夫的传言都有了。”

白霜儿差点呕出一口血，天杀的世子爷，这一招太歹毒了，她极有可能因此被颜王爷送走。

颜言也听明白了，老太太不愿跟爹对上，指着她当筏子。

“颜烈呢，”颜言喝一口茶使唤下人道，“他带回来的女子在这受苦，他人呢。”

荣嬷嬷皱眉劝诫道：“世子爷，孝悌忠信，礼义廉耻，孝就在首位，你直呼王爷大名，不妥。”

又要指着她做筏子，又要绵里藏针训诫她，颜言叹口气，老太太越活越人精，想要一点情分都不跟着爹伤，那怎么行呢。

颜言诛心道：“本来我不想说的，可颜烈也是个不孝的，回来这么久了，天天带着霜儿姑娘游乐，要不是我记着老太太您，老太太以后恐怕连家门都找不到在哪。”

这话当真是有些伤老太太的心，她在庄子等着颜烈来见她，奈何都把她忘了一样，谁都没来。

可这母子情分，不是这次伤到的，颜言还有脸说，要不是他娘，她何至于和亲生儿子，走到这一步。

颜言继续补充道：“颜烈又向陛下求赐婚了，还是略过了老太太您，您看这。”

这事，府里的眼线给她说了，但颜言再说，老太太还是觉得诛心，婚姻大事，父母之命不可违，可颜烈却一而再地拿皇权压她，当真是没把她放在眼里过。

看着底下怯弱站着的白霜儿，老太太火气移了过来，开口想打压一二，荣嬷嬷恰时低声开口：“姑娘，这事陛下都不会应，你别急。”

是是是，老太太回神，她活了半辈子，也看明白了，父母舍不得孩子，孩子是舍得父母的，这事，交给颜言冲锋陷阵，才是对的。

白霜儿低着头，面上有些震惊，颜王爷求赐婚，那岂不是……想引她做王妃。

至于吗，她也能感觉得到，确实是如这个老嬷嬷说的，颜王爷对她没有情谊，只拿她当花瓶。

她也无所谓，她要的就是一个站在颜王爷身边的位置，颜家军知道王爷看重她，她要再能得了兵符就最好不过了。

不过，这王妃之位得了……岂不美哉。

颜王爷这时进了屋，冲着老太太行了一礼，再引着白霜儿并排坐在颜言对面。

老太太还是想骂，让这女子站这一会儿能怎么滴。

荣嬷嬷看着老太太面色，抢先对着颜言开口：“世子爷，今日这事你做得不对。”

老太太听着，扭头就骂颜言：“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你还有没有点人伦道德之理。”

颜言挑着眉头接茬道：“老太太此话差矣，父债子偿，这个道理我还是懂。”

“什么父债子偿，”老太太疑惑道，随着颜言的视线看向白霜儿，老太太回过神来了，救命之恩是吧。

她真是没看出来，这么个弱不禁风的女子还能救颜烈一命。

“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我还是乐意的，霜儿姑娘。”颜言笑道。

白霜儿低着头不言不语，这就是颜王爷要娶她当王妃的理由？

“颜言，我说了你没资格管，”颜王爷喝了一口茶，扫了颜言一眼，对着颜言说完，又看着老太太道，“母亲，此事我已经请了旨，霜儿不日就过门。”

老太太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颜烈当她死了不成。

荣嬷嬷拍拍老太太的背，安抚一声，又对着颜言道：“外间的风言风语可太多了，世子爷可把这位白小姐的名声毁了。”

“是的嘛，”颜言又接茬道，“我也不是不愿意负责的人，按霜儿姑娘的身份，抬个第十六房小妾是可以的。”

老太太一口气差点又没缓上来，家门不幸，养出颜言这么个货色来。

“颜言，”颜王爷放下茶杯，看着颜言开口道，“今日你及了冠礼，也是时候分府单过。”

老太太大惊，荣嬷嬷扭过头看着颜王爷脸上的认真，嘴角蠕动几下，都说不出话来，王爷竟然为了这么个赝品，要跟世子爷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