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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 1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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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宇凡的这一夜睡得并不安稳,每年到了清明节,他都会做着同一个梦。

在他的梦里。

夜里寒冬,寂静而深邃,呼啸而过的的寒风,刮过窗棂的声音。

汽车的笛鸣声很大,跟着突然刹车发出来的声音,仿佛要把整个耳膜刺破。

男人用手臂护住整张脸也没挡下迎面的玻璃渣子。

车子跟着摇摆不定的方向盘彻底失控,四面的窗户玻璃全都被震碎散落进来。

一片细小的玻璃渣子,划过坐在后座上,男孩的眼角处,分裂开来的玻璃碎狠狠扎进了肉里。

主驾驶的中年男子转过头,惊慌失措中嘴里叫着“老婆”。

下一句便是男孩的名字。

中年女人什么也没说,只是第一时间用整个身躯护住了男孩,把他紧紧抱在怀里。

正当男孩准备抬头看一眼到底发生了什么的时候,车子彻底翻了个底朝天。

他感觉整个身体里的五脏六腑都跟着移了个位子,晕的很。

等彻底平静下来时,只觉得整个人特别疲惫,眼皮很重,跟压了千斤似的,眼皮刚要慢慢合上。

突然的一句“这里还有一个小孩儿”又把他惊了个彻底醒。

男孩一抖擞,无法动弹的身体之下,只能瞪大了眼睛往破败的窗户外看。

一双白色帆布鞋出现在了视线中。

这人声音很大,浑厚磁性的声音中极其不耐烦,来人蹲了下来,朝这边看来。

来人穿的并不是警服,灰色卫衣外,套着一件厚棉袄。

模样...模样...

近在咫尺的男人的模样,还未等他看清楚,眼前的一片更加模糊不清,眼睛湿漉漉的。

只觉得遍地都是红色的。

已经分不清是血还是雪的红。

像电锯尖锐一般的刺耳声,已经超出了耳膜能承受的范围。

一片空白。

白茫茫地。

梁宇凡从这场梦魇中猛的睁开眼,意识也逐渐被拉回了现实。

床单被他紧攥在手里皱的不成样子,额头溢满了汗珠,贴身睡衣变得湿哒哒的黏腻。

梦魇。

一个经常缠绕着他的噩梦,直到现在的习以为常也不肯罢休离开的梦魇。

他坐在床边大口大口喘了几口粗气,然后起床冲了个热水澡,换了身干净的衣服。

这场梦使他整个人特别疲惫。

天蒙蒙亮,梁宇凡跑去楼上叫醒了梁静静后,便坐在沙发上一直等着,目光所及之处,是宋莫池那毫无动静的房门。

兄妹俩赶着最早班的大巴车,挤坐在20人的车厢里,车内五味杂陈,破旧的大巴车在坑洼的路面上十分颠簸。

“哎呦喂,脑袋都颠的疼。”迷糊中的梁静静彻底清醒了。

她忍不住抱怨起来,蓬松的头发扎起来的高马尾,再座椅上磨蹭的没几下就松动了。

“就这一小节路,过一会儿到了就好了。”梁宇凡揉着她的后脑勺,心里却是想着家里的狗会不会饿死的想法。

毕竟宋莫池能不能解决自己填饱肚子的问题,这还是另一回事儿。

大巴一路上走走停停,梁静静睡意朦胧的脑袋跟着大巴车的节奏,一颠一颠的,突然猛的刹车,她整个人毫无防备的往前一栽。

好在梁宇凡及时一把拉住了。

只听司机大叔高声喊道:“终点站到了。”

这一坐就是足足三个多小时,到了最后一站,车上也就只剩下四个人了。

梁宇凡拉着梁静静紧跟随后下车,在附近的商铺里买了一些祭拜用品,打了个车直接去了墓园。

梁宇凡带着父亲最爱的陈年老酒,母亲最爱的桂花糕和一束鲜艳的向日葵,揣着沉重的心情来到墓地。

石碑前却早已经放了一束新鲜的百合花。

梁宇凡瞥了一眼花,然后单膝蹲着,倒了一杯老酒放在了石碑上,轻声道:“爸,妈,我来看你们了。”

“爸,我带了你最爱喝的陈年老酒,我妈总是不让你喝,这回可以喝个够了吧,”梁宇凡从袋子里拿出一包桂花糕,“还有妈最喜欢吃的桂花糕,虽然没有您亲手做的好吃,但这个我尝过了,也还挺不错的。”

“小时候觉得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甜腻的东西,现在却是觉得偶尔吃一吃挺不错。”梁宇凡苦笑道。

梁静静细心擦去照片上的淤泥痕迹,俏皮道 :“大伯,大娘,我现在学习成绩可好了,全校前十名呢,以后我要像哥一样,努力赚钱,然后给他买个大房子。”

“像我什么?摆地摊啊?”梁宇凡调侃道。

“才不是,如果不是因为我,你才不会摆地摊,”梁静静攒着一股倔强劲,“等我上了大学,我就一边打工一边读书,不成为哥的负担!”

“负担你个头,别整天想这些有的没的,你,我还是负担的起的。”梁宇凡笑道。

梁静静吐了吐舌头,拿着手里迟迟未放下的一束花,说道:“哥,我去我妈的墓碑那边一会儿,你应该也有很多话相对大伯,大娘说的吧,就不打扰你拉。”

看着渐远的背影,梁宇凡才低声缓缓道:“妈,等静静上了大学后,我可能就真的要去外公那里了,不过你放心,我还是会经常来看你的。”

“你们也知道的,外公只给了我三年时间,”梁宇凡说,“不过妈,最近我遇到了一个很像他的人,他人很好,就是嘴欠了点。”

“我很喜欢现在的生活,”梁宇凡说,“虽然我知道这一切都只是暂时的。”

梁宇凡的情绪低沉了下去,吸了一口气后,又道:“以后…等以后我在跟你们介绍介绍他吧。”

“哥!”梁静静的一声打断了梁宇凡的思绪。

他抬头看向正朝这边走过来的梁静静,问道:“怎么了?”

梁静静揉着肚子,没好意思的说:“我有点饿了,我们去吃点东西吧,我都快走不动了。”

“行啊。”梁宇凡站了起来,朝梁静静那边走去,“你想吃什么?”

“什么都行,”梁静静突然说,“哥,你早上给小白小黑吃了吗?”

“嗯?”梁宇凡说,“你不是说你喂的吗?”

梁静静挠了挠头发,憨憨笑道:“我好像…忘了,不过,莫池应该会记得的吧。”

“你觉得呢?”梁宇凡仰头看天,深深叹了口气,“他没把自己饿着都已经算好的了。”

梁宇凡随口调侃的话,就像是流星般在这相间的几十公里地飞逝而过,一下子戳中那言语中点名道姓的人。

‘阿啾~’

宋莫池狠狠打了一个喷嚏,吸了吸鼻子,寻思着也没感冒啊,怎么就喷嚏接着一个又一个的。

镇上有一个很大的祠堂,过世的人的牌位都会被安排到这里,外婆摆放的位置偏下,此时的宋莫池单膝跪地,蹲着与外婆唠着家常。

外婆是个非常淳朴且慈眉善目的女人,宋莫池大概是在七八岁的时候来到外婆身边,从此两人相依为命。

母亲另嫁他人,父亲另娶良妻,他倒是成了两人之间甩不掉的包袱了,索性外婆就将这包袱接到了自己身边,这一养就是十几年。

家长里短的事,也不过几句话概括,宋莫池轻轻抚摸着照片上,那满脸皱纹却笑的灿烂的老人,呢喃道:“外婆,我都好久没梦见你了,你怎么就不知道托个梦给我呢。”

“莫池?”张玉芝的声音突然出现在身后。

她的出现,对于正跪在灵位前的宋莫池来说,意味着是莫大的羞辱。

但很快,这种愤恨不平的心理压力被张玉芝的那张脸给冲散开了。

宋莫池看着面前一改往日艳丽的女人,心中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头发被随意用一个大发夹盘在脑后,面色憔悴,鼻梁上带着一副黑色墨镜,皱巴的衣服松垮的挂在身上,脚上穿着一双老旧皮鞋,挎着一个花色不一的土味儿小布包。

此刻的装扮,与他归来之时见到的,可以说是天壤之别。

“干嘛把自己搞成这幅鬼样子。”宋莫池语气没好气道。

话语间依旧透露着厌恶且不屑的眼神。

张玉芝显然没想过会再这里碰见他,整个人十分僵硬的站在门口,攥着皱巴的上衣,紧张的找了一个并不完美的借口。

“可能出门太着急了,随便穿的。”张玉芝的唇瓣都有点抖的样子,让她内心更加恐慌了。

在宋莫池的印象中,张玉芝是个特别好爱打扮又号面子的人,即便再忙也会把自己收拾的干干净净再出门。

可如今站在他面前的样子,真叫他大开眼界。

“你这身衣服,最起码穿了有三四年了吧,都脱色了。”宋莫池眼毒嘴辣,毫不顾忌的拆穿张玉芝最后的一点尊严。

张玉芝一怔,松开的衣角变得更加皱巴,扶着墨镜干笑了几声:“旧衣服,穿着舒服嘛。”

两人一里一外的僵持了一会儿。

宋莫池轻叹口气:“算了。”

这句算了好像是在对自己的无话可说,但更像是心中对张玉芝的没耐心。

宋莫池起身让出了位置,跨出门槛时不小心撞了一下张玉芝,只是轻轻的肩对肩,可是从张玉芝嘴中发出的却是一声痛苦的‘嘶’音。

宋莫池停顿下脚步。

如若不是有其他缘故,只轻轻碰撞,怎可能发出痛苦的‘嘶’声。

除非…

宋莫池想到这里,手已经比张玉芝快一步抓住了她的手腕,一把撸开衣袖,果不其然,青一块紫一块的淤青沾满手臂。

拿捏着的手紧了几分,喉咙微发僵,牙关被死死咬紧,冷淡的目光多着几分怒火,一字一句的问:“他打的?是不是他打的?”

张玉芝挤出全身力气挣脱开,连连后退了几步,扶着墨镜撇下头,继续辩解道:“不是,是我不小心摔的。”

“你撒谎!”宋莫池几乎怒吼。

“我没撒谎!”张玉芝虽然心虚,但吼出来的声音却十分镇定。

“那眼角淤青也是摔得?”宋莫池质问。

张玉芝扶着墨镜,指尖碰了碰淤青处,没作声。

“算了,”宋莫池恨铁不成钢的叹了一声,指着张玉芝,咬牙切齿,“你是死是活关我屁事,一切都是你自己的选择不是吗?你就他妈的该。”

舌尖抵在牙关处,五指伸进发丝中,后背开始冒汗,红血丝爬满双眸,深深吸了口气,又深深吐出来。

他像是在用这种看似毫不起眼的动作来发泄此时的愤怒。

张玉芝望着离去的背影,颤抖的手摘下墨镜,那眼角的乌紫色淤青显得格外扎眼,一行泪不由自主的悄悄滑落下来。

颤抖着唇瓣,略带哭泣声,道:“真的是…报应啊。”

宋莫池刚拐了个弯,就被盲角处疾步奔跑而来的人撞了个满怀,嘴中叼着的香烟直接被打掉在地下。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少年把头埋进胸口,弓着腰不停道歉,根本不看撞到的是人是鬼。

“算了。”这两字已经被宋莫池都说净了。

他停下脚步,多看了急匆匆跑进祠堂的少年两眼,没看清少年长什么样子,只隐约闻见身上那股洗衣粉掺杂柔顺剂熟悉的味道。

他拍了拍肩膀,重新给自己点上一支烟,慢悠悠的走在人行道路上,或许是肚子再抗议着靠烟为饱,走在半路上就开始‘咕嘟咕嘟’叫个不停。

拍打了两下叫唤处,宋莫池嘴里嘟囔着:“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娇气了,以前一天不给你吃也没见你叫过啊。”

宋莫池回到办公室第一件事就是叫个看上去能吃的外卖,但等待外卖的时间是非常漫长的。

他从柜子里的档案里随意拿了本漫不经心翻阅起来。

档案上都是些记载着一些违规者的基本信息,厚厚的一本完全可以当做打发时间的玩物。

“男,24岁,梁宇凡…嗯…嗯?”读到一半顿住了。

忽然想起来蒋福武曾跟他说过,梁宇凡因为不正规停放摊位被他逮到过几次,原来还真是。

梁宇凡的资料被毫无保留的记载在了上面。

宋莫池掏出手机,一个数字一个数字扣着,生怕按错了其中一个阿拉伯数字。

然后拨出去。

‘嘟嘟’了两声。

“喂?你好,哪位?”对方说。

宋莫池捏起嗓子,有模有样的说着:“喂,你好,我是公检机关的,请问你是梁宇凡吗?”

“是的,有什么事吗?”梁宇凡问。

“是这样的啊,我这边正在调查起案件,发现你存在有洗钱的嫌疑!”宋莫池奸笑着。

“什么钱?”梁宇凡疑惑。

“洗钱!”宋莫池咬着字说。

“我都不认识你,你干嘛问我要喜钱。”梁宇凡说。

“是洗钱!”很明显,宋莫池是第一次干这种逗趣的事儿,说的磕磕巴巴让人一听就是刚刚上岗的那种。

但很快,宋莫池调整了姿态,继续忽悠道:“你现在的银行账户存在洗钱的嫌疑,非法所得合法化,我希望你立刻配合我们的调查。”

“哦~这样啊,那你说要怎么配合你们呢?”梁宇凡来了兴趣。

“你现在啊,把你银行账户所有的存款,转移到我们这个公众账号上来,调查清楚了,如果你是清白的,我们就把这个钱还给你。”宋莫池有模有样读着百度上搜到的文案。

“哦~这样啊,那我要是不配合呢?”梁宇凡说。

他也没想到梁宇凡的嘴皮子还挺硬,脑袋瓜子转的也挺快,这一下子堵的没话说。

没等他开口,就又听梁宇凡说:“骗我感情可以,骗我钱就去死,干什么职业不好,做骗子,你怎么不说我中彩票了,没准儿我一高兴还能再买十块钱的。”

宋莫池隔着电话愣是干了件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事儿来。

他边开着刚送来的外卖盖子,清了清嗓子道:“小嘴儿挺能说,多说点,好让我这个骗子多学习学习。”

“宋莫池,你是不是吃饱了撑着闲得慌?”梁宇凡的手机从左耳移到右耳,趴在窗口边吹着冷风,窗外是十几层楼的高度。

“你哪儿弄来我的号码?”他问。

“就…档案本喽,但是我可以发誓,我绝对是无意中看到的,”宋莫池唆了一口粉,对着电话喝了一口汤汁儿,“我才刚吃饭,但闲是真的。”

“我就知道两条狗跟着你铁定会饿死!”梁宇凡说。

“还真不会,我临走前有给它们喂了狗粮,我可是很负责任的,”宋莫池说,“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回来啊?”

“这还差不多,”梁宇凡说,“我打扫卫生忘记看时间了,这会儿的车太难等了,估计会很晚吧,你不用等我们。”

“放屁!”宋莫池说,“谁打算等你们了,你们不在家,我一个人别提有多快活。”

“哦…这样啊,”梁宇凡干脆将计就计,“那行,那以后各吃各的,等我回去了,咱就把厨房画个三八线。”

“你跟三八线杠上了是不是,什么都三八线,”宋莫池说,“你把位置发给我,我下班就去接你们,就这么说定了。”

对于他的胃来说,梁宇凡就相当于是第二个主人,负责供养的主人。

各吃各的,怎么可能。

梁宇凡来不及反驳和拒绝,宋莫池就挂了电话。

没过一会儿,手机上就收到一条信息,上面写着详细的住址。

宋莫池盯着手机上的地址,笑了起来:“心口不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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