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月份的月底是个非常特殊的日子,也被人称之为辞旧迎新的日子,高三在上完周六的最后一节课后,就被批准放假了,不过最遗憾是收假时间却是卡在了跨年的时间点上。
距离跨年倒计时的五个半小时,梁静静背上沉重的书包,抱着课本和前来的容思娜一同回了学校上自习课,这一上,就得到十一点多。
家里少了饭桌上都要啰嗦半天的梁静静,感觉一下又冷清了不少。
宋莫池驾车带着梁宇凡去市区里跨年,大桥上的车要比平时多上一倍都不止,车来车往甚至有点堵。
他们赶到裴海峰约定的地点时,那里已经可以说是人山人海了,裴海峰和聂星河两人坐在江边公园旁的咖啡厅内,靠着窗边,欣赏着店外的夜景。
咖啡厅就像一个长方形的透明礼物盒一样,四面有三面是玻璃支撑的,面朝马路的主门,被一圈白色的LED灯包围了起来,在当头星夜下,显得格外绚丽浪漫。
店内的人多,坐在外面的人更多,对面的江边栏杆旁更是站满了人。
宋莫池和梁宇凡一同进了咖啡厅,这里与其说是景点之一,更像一是一处网红打卡点,刚已经去,入目的就是两桌染着五颜六色头的一群网红,在不停自拍,脸下摆着一张迷你反光板。
好在,裴海峰和聂星河身处在最里排靠窗一处小包间位置,他们一旁的窗帘散着,挡住了从外面投来的亮光。
宋莫池和梁宇凡坐在对面的沙发上,刚坐下,服务生就走了过来。
“几位需要点什么?”
“一杯黑糖拿铁,”梁宇凡回头看了一眼宋莫池,“一杯摩卡,谢谢。”
“好的。”服务员收起手上的本子转身离开。
宋莫池向后靠了靠,看着对面的聂星河,玩笑道:“你这大半个月去哪了?怎么瘦了这么多,说,是不是裴海峰虐待你了?”
聂星河被裴海峰搂的更紧了,聂星河从他怀里挣扎了起来,喝了口面前的柠檬水,笑道:“我寻思着我还胖了呢,跑了半个月的步,看来还是养着吧,哈哈。”
说完,聂星河还回头看了一眼裴海峰的脸色,桌底下的脚轻轻踩了一下他的脚尖。
裴海峰的眉头一皱,看了聂星河一眼,强忍着疼扯了个难堪的笑脸,拿起面前的咖啡苦喝了一口。
宋莫池的目光停留在了裴海峰拿捏杯子的手指上,轻笑了一声:“你这手指上的纹身不错,之前倒是没注意了。”
“你说这个啊,”裴海峰放下杯子,抬手扬在半空中,中指上的蓝色月亮和无名指上的金色星星,暴露在几人面前,“这个很早就纹了,只是之前淡了,最近补了个色。”
补色后的月亮更蓝了,但补色后的星星反而显得更加精致与一丝高贵。
对面梁宇凡接过咖啡喝了一口,抬眼看着对面的俩人。聂星河与其说消瘦,但其实仔细观察,更像是一种病态瘦,脸色也没以前那么红润,说起话来都有点无力。
店内忽然嘈杂喧哗,店外响起了阵阵烟花声,聂星河掀开身边的窗帘,四人一同望向窗外。
对面江岸烟花缤纷肆起,炫彩的光辉笼罩住漆黑无边的黑夜,咖啡店外,突然围了许多人,在那些人的中间,站着一个手捧鲜花的男人,他的对面站着一个喜极而泣的女人。
俩人相视看了许久,男人把话递到女人手里,单膝跪在了地上,周围的人们也开始起哄了。
“答应他。”
“答应他。”
“答应他。”
“…………”
诸如此类的话,直到男生为女生套上了截肢,俩人在起哄的人群中相拥相吻,掌声哄堂而起。
靠在窗边目睹的聂星河依偎在裴海峰的怀里,眼底的羡慕之意早就隐藏不住了,虽然这一招裴海峰早就为他办过了,只不过是极低调的二人世界,但那一枚无名指上的指环,他始终没敢戴出来。
裴海峰在身后小心握住了他的手,轻轻捏着他的手指。
在那阵阵热烈的掌声中,宋莫池回头看向了梁宇凡。
梁宇凡其实一直看的都是宋莫池的后脑勺,以及,时不时撇过来的一半侧脸,从饱满的额头,到高挺的鼻子,再到红润的薄唇,微微上扬起来的下颚。
梁宇凡的眼角微微下垂,浓密的睫毛停在了半空,睁着半眸,盯在宋莫池轻薄的嘴唇了。
‘嘭~嘶嘶嘶~’
射在空中的烟花炸出火花,梁宇凡掩耳不及盗铃之势,吻住了宋莫池的唇。
轰烈而又浪漫。
他们走在江边的堤岸边,趴在栏杆上抬头欣赏绚烂的烟花,手上是两束闪着白色火光的小烟花,他们在扎堆的人群中手牵着手,沿着江边漫步,他们在道路尽头的无人处相拥热吻。
只有彼此的倒计时。
跨年后的凌晨两点半,宋莫池和梁宇凡才终于回到家,家里没有梁静静回来的痕迹,那就肯定是在容思娜那儿落脚了。
一进卧室,俩人就迫不及待互相撕扯衣物。
宋莫池仰起头,露出一大块皮肤,轻哼了一声说:“我…明天…得去…一趟何博延那儿。”
“去干嘛?”梁宇凡埋头疯狂啄着皮肤,“又有什么事吗?”
“嗯~”宋莫池颤了一下,“有点事需要我去处理。”
“好。”
宋莫池勾住梁宇凡的脖子,眼神迷离问道:“你怎么都不问我之前是干什么的?”
“你如果想说自然会告诉我,”梁宇凡说,“不说,一定是有你的理由。”
“你就不怕我骗你吗?”宋莫池说。
“骗我什么?”梁宇凡笑了起来,“被我吃干抹净的是你,要骗也应该你被我骗吧。”
宋莫池也跟着笑了起来,说:“所以你会骗我吗?”
“当然不会,”梁宇凡毫不犹豫说,“你想知道什么,我都会告诉你。”
宋莫池还想说些什么,梁宇凡的一指抵在了他的唇边,只听他说道:“嘘!别说话了,你明天还要出远门,得早点休息。”
“……………”
宋莫池感觉他再说废话,目瞪着他:“那你TM倒是快点啊。”
梁宇凡的手一顿,为难的哭笑不得道:“这个…还真快不了。”
“…………”
黑夜长明,幽暗的房间内,衣服随意丢弃在地上,微弱的月光透过窗户玻璃照了进来,打在梁宇凡大汗淋漓的半边脸上,他将窗帘的绳子一拉,屋内顿时陷入了黑暗。
宋莫池已经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了,只知道一睁眼,身边的人还在憨憨入眠,浑身酸痛,澈亮的屋内充满了暧昧气息。
他赤着身,蹑手蹑脚下床捡起地上的衣物,穿戴好后看了一眼床上纹丝不动的人,拿上手机轻轻合上了门。
院内的阳光打在栀子花的枝头上,宋莫池抓了抓鸡窝头,从抽屉里拿了袋口粮把两只狗的碗倒满了。
“嘬嘬嘬。”宋莫池唤了两声。
狗子们听见声音连忙爬起身摇着尾巴跑了过来,先是在宋莫池的腿上蹭了蹭,得到安抚之后,才又摇着尾巴饱餐一顿。
宋莫池把自己简单收拾了一下,骑着电瓶车去集市上买了点早餐回来,他往嘴里塞了一个小笼包,给自己的茶杯里倒了杯茶,然后拎着汽车钥匙又出了门。
坐上车子他才感觉脚下的鞋子有点不合脚,有点大了,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把梁宇凡的皮鞋给穿过来了。
但奇怪的是,这双皮鞋自从那次生日被穿过后,就再也没见过梁宇凡穿过了。
梁宇凡看着瘦,但其实是属于那种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料,因为结实的腹肌所以显的腰线格外紧致纤细,只不过长年低头干活的缘故,导致他的背都有点驼。
但其实他只要挺直了腰板,有可能还比宋莫池高上一点,最起码得有一米九以上。
以至于宋莫池穿上他的鞋子都是不合脚的大了。
宋莫池启动车,开出狭小的小道,他抬手看了一眼扣在手腕上的手表,脚下的油门又轻踩了一下,握紧了方向盘。
他就像一匹烈马,在高速上压着最高时速在行驶的车辆中间穿梭。
何博延其实没打电话给他,也并没有什么事情非要等着他去处理,所以,是他骗了梁宇凡。
如若说真有什么事情的话,那则是去看望一个人。
这一开,足足开了三个小时,宋莫池的车子脱离高速后开始慢慢行驶,路过一处第一中学后又往前开了一段时间才终于停了下来。
每年元旦他都会来一次这里,这一年当然也不会例外。
他的这种行为已经持续很多年了,导致连站门的‘老人’都对他有着深刻的映像。
空旷静谧的走道内充满宋莫池的脚步声,即便步伐再轻盈,在这里也会被放大好几倍呈现出来。
“33417,有人来看你来了。”
隔着一道防护栏内的穿着警服的男人朝里面喊了一声,喊的同时手上的电棍也在铁门上敲了一下,阵阵响起来的铁门声吵醒了里面枕臂装睡的人。
宋莫池坐在外面的椅子上静等了一会儿,只见一位剃了寸头,精神还算神气的男人从里面走了出来,俩人看到对方后都低头笑了起来。
俩人之间隔了一道隔音防护玻璃,宋莫池拿起面前的电话同时,对面的男人也拿起了电话放到耳边。
“好久不见。”
“嗯,”宋莫池看着他又笑了起来,“好久不见,感觉你又长变样了。”
“嗤~”男人笑了起来,定神看着他,“你也变了,胖了,最近伙食很好?脸都圆了一圈。”
“有嘛?”宋莫池摸了摸自己的脸,“没有吧,我出门还特别照了下镜子,生怕你认不出来。”
“怎么没有,”男人又说,“怎么样?最近还好吗?”
“嗯…”话到嘴边,宋莫池还是犹豫了,停顿了好一会儿后,抬起了头看向对面,“谭飞文。”
“怎么了?”突然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全称名字,男人倒有点不习惯了。
“我好像…找到了当年的受害者家属了,”宋莫池又立马纠正了一下,“不是好像,而就是。”
谭飞文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电话拿在手里都快捏出汗了,才开口道:“在哪?”
“在我外婆家。”宋莫池说。
“什么?”他的这一句,差点没让谭飞文从椅子上跳起来。
还没等谭飞文平复一下心情,宋莫池又开口说:“他现在是我男朋友。”
这下,屁股刚抬到半空中的谭飞文直接跌坐了回去,缩紧的瞳孔内布满震惊以及对这番话的不可思议。
他来不及去思考宋莫池与他口中受害者之间的故事,他现在只想搞清楚一件事。
“他认出你了吗?”谭飞文的情绪异常激动,“你去过案发现场,还碰过他,他见过你吧,他不可能认不出你。”
几句话直接把宋莫池问住了,他之前只一股脑的往他的角度去钻研,完全忘了去考虑梁宇凡的视角。
可奇怪就奇怪在,他除了从梁宇凡口中得知当年的事故外,并没有听过梁宇凡说过关于其他人的半点信息。
他不知道梁宇凡对此有没有印象。
想到这里,宋莫池感觉浑身都冒起了冷汗,头皮发麻呼吸都有点困难了。
“听我说。”谭飞文的声音一下子把他的思绪拉了回来。
“宋莫池!”谭飞文双手握着电话,“你先听我说,我不管你跟他现在是怎么回事,如果他问起来,你只要记住,当年你只是一个路人,你不认识我,我也不认识你,那件事和你一点关系也没有,听见没有。”
宋莫池盯着他,静静听着。
“他是你男朋友也好,你喜欢他也好,不管你打算和他以后怎么样,”谭飞文说,“我在这里面都已经待了这么多年了,也不差这两三年,我只希望你不要因为我,而感到内疚,因为本来就不是你的错,你爱他,他也爱你的话,你们就一定要好好的。”
“千万不要…”谭飞文哽咽的吞了一口唾沫,“千万不要走我和祁梁的路。”
谭飞文咬着牙低沉焦急呐喊了一声:“宋莫池!”
“嗯,”宋莫池突然问,“祁梁来过吗?”
祁梁这个名字就仿佛扎在谭飞文心中的一根刺,只是听到,就已经觉得在心里狠狠扎了一下了,滴血的疼。
谭飞文调理了一下情绪说:“来过,每月都来,雷打不动,我是听狱警说的。”
“如果当年不是我怂恿给你出这馊主意,估计也不会酿成当年的结果。”宋莫池陷入深深的愧疚,有许多时候,他都恨不得进去的是自己。
绑架,亏他当年也能想得出来。
“我知道你当时说的是玩笑话,但是我做了,那就是我的事了,与你无关,”谭飞文说,“你每年能来我就已经很高兴了。”
“你看看你这说的什么话,”俩人都笑了起来,宋莫池又说,“对了,冯嘉懿要结婚了,初十。”
“是嘛,”谭飞文笑道,“不会还是当年那个妞吧?”
宋莫池点了点头,谭飞文瞬间大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停了下来,说道:“挺好。”
“你在这里还好吗?”宋莫池问,“过得怎么样?”
“托你的福,”谭飞文说,“每天过得特别充实。”
“看来是真挺好的。”宋莫池说。
谭飞文突然想起来什么,问:“你一直在老家?”
“你才反应过来呢,”宋莫池笑着说,“我爸让我和搞地皮的女儿订婚,我这算是逃婚吧,他一直想拿下她们家的一块地,扩建资产,估计也没料到最后会被他亲儿子搅黄了。”
“所以你现在是…”谭飞文打趣道,“在逃的总裁?”
“狗屁总裁,”宋莫池说,“我现在正接手我舅的产业,比在我爸那破公司自由多了,等你出来,我给你弄个一官半职。”
“到时候再说吧,”谭飞文说,“之前狱长还夸我表现良好可以提前出去呢,我给拒绝了。”
“不是,你干嘛拒绝啊?”宋莫池急了,“你难不成还想在里面待个十年八年吗?”
“我脱离社会太久了,换句话说就是还习惯这里的,”谭飞文低头苦笑了一声,“出不出去对于我来说已经不太重要了。”
“33417,”谭飞文的身后出现两名身穿制服的狱警,“探监时间到了。”
谭飞文和宋莫池相视而笑,一同挂了电话,宋莫池一直看着谭飞文被两名狱警带走,他才娓娓起身。
转身的刹那,他只想搞明白一件事情,对于当年的车祸,梁宇凡到底还记得多少。
又或许是梁宇凡完全知道一切,也包括他,如果真如自己所想,他完全想不到梁宇凡要干些什么了。
报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