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诶，钟先生，就要走吗？”正坐在床头给孩子喂药的妇人连忙放下药水，两步跨出房间。

钟颉看了手机，凌晨三点多了。这一来收了人家三百块钱，按照行情价给少了不说，难不成他留这里给你家孩子守夜？

自打这家男女开始在背后捅钟颉刀子，问这准不准那准不准的，钟颉脸色就没好过。

钟颉拉开他们家的玄关门，回眸问妇人：“是啊，天晚了，你还有什么要紧事吗？”

“是哦，都三点了，钟先生早点回去吧。”妇人刚说完，手就放到了钟颉背上，一手递给钟颉他的菜篮子，随后使了点力气把钟颉从她家推了出去。

咣！

主人毫不客气地从客人身后把门摔上。

房主貌似并没意识到他们家墙壁的隔音效果不好，钟颉人都没走远，房主便在家里招摇说：“嗐！咱们孩子压根就没什么事！净整这些没用的！”

钟颉听了哪管那么多，他是来帮这孩子还阴德的，等同于借阴德给他们家，随便他们家糟践反正迟早是要还回来的。

走进电梯，钟颉掏出他们家给的红包。

先前还期望自己的感应有误呢，能多个两三百的，现在抓起红包一揉搓。

三百真就三百，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钟颉心里或多或少都会抵触红包里的三百块钱，献阴德行情价一般都是六百起步，三百怎么说都是钟颉血亏。

阴德这东西可没那么好挣。

撕了红包，把里面的三百块钱揣兜里，钟颉想开了——默默掏出手机，把这位妇人的电话拉入了黑名单。

离开的小区，钟颉直奔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里去，选了几块吐司和一瓶奶，结账时无心间注意到了收银台旁边的冰柜。

里面的牛肉猪肉生鲜保证，明码标价，再看看菜篮子里的空心菜，都焉了。

他拉开冰柜门，随便拿了一盒瘦肉，跟刚才的吐司一起结账。

打车到了自家公寓楼下。

透过门缝，家里的灯还开着。

钟颉心一怔，这么晚了复星瀚不会还留在他家等他吧？

感应比钟颉的手快了半分，屋里确实有一个人，与复星瀚的性质差不了多少。

怎么还愿意等他呢？

钟颉咬着唇上的笑，把门推开一半，看看里面的情况。

呦，还真等着呢？

钟颉心里不免的欣慰。

看着一改往日冷清的家里也变了样。

家里的香炉井然有序的在茶桌上摆成九格，钟颉地铺边的关二爷不见了，关二爷去了阳台。地铺有人帮他翻新了，从陈旧的单层变成了豪华厚实的双层棉絮，外加底层一架隔板，复星瀚床上的兔绒毯子也到了这地铺上。

复星瀚呢，看样子像是原封不动的一直坐在沙发里等钟颉回来。

假装他并没有回来晚，钟颉好奇的问：“这些是你做的？”

“嗯。”复星瀚的语气听情况，并不乐观。

钟颉大胆猜测了一下，莫非……

复星瀚是真的懂他们这一行，他知道钟颉在上楼的时候吃独食，把牛奶和吐司私吞了？

不会吧，钟颉都没有这能耐，他怎么可能有，好歹钟颉学了个十年，不说精，实打实的实力肯定有。

钟颉将菜篮子摆在地上，走近复星瀚，盯了他那双深黑的眸子良久。

对方疑惑挑眉，钟颉学着对方相续挑眉，对方歪脸钟颉跟着一样学。直到逼迫对方有了先开口说话的趋势才肯移开视线。

复星瀚倚在沙发里，语调散漫的质问钟颉：“你怎么才回来？”

一个菜买了十一个小时怎么也说不通，就算是买菜，十一个小时才买了一把空心菜和一盒肉，换别人早把菜市场搬空了。

“离开家将近十二个小时了。”复星瀚气愤地指着挂在墙上的时钟，如果钟颉离他再近一点，怕是要被锁喉了。

“那你想怎么样嘛？”

一听钟颉这话，复星瀚脸上的火气削弱大半。就知道这家伙有什么歪理要吐出来，钟颉赶紧补充：“除了对我造成一系列伤害之外的要求都能答应。”

些许失望添上了复星瀚的脸，很快钟颉脸上无情的笑意接着给了复星瀚一个无形的耳光：“要不我给你做饭？”

复星瀚自认能得一点是一点，即刻满意地昂了昂脑袋。

钟颉心里亦是松了口气，可把这孩子哄乐呵了，忙提着食材走进厨房。

做汤时，钟颉满脑子想的：这货脑子里不能一直想的是什么，那种事情吧。

寻思着钟颉心里的鸡皮疙瘩都上来了，他从门口探出脑袋问复星瀚：“喂，复星瀚，你多大啊？”

“二十二，快满二十三了。”复星瀚手里正盘弄着钟颉的符纸。

闻言，钟颉锁了眉。

和了两下锅里的瘦肉青菜汤，心里直接冒出‘传统美德’，比钟颉小了四岁，想到复星瀚比他小了四岁，然后前几天晚上他又在复星瀚手里丢了尊严，完了钟颉的世界崩了，三观跟着炸了。

怎么说，今天家里比以往热闹，钟颉以往要是回家晚不可能大晚上的开火做饭，顶多点个小吃垫垫肚子，之后上床睡觉。

然而今天。

嘶——

钟颉咬咬牙怎么也没想明白，为什么复星瀚比他小四岁啊。

锅里被钟颉搅和的小肉粒都显得无辜，钟颉狠狠咬着后槽牙，举起锅铲用其尖端去碾压肉粒中段直至一块完整的肉分成两段。

虽是发愤，但钟颉深知这是两个人的晚饭，一只手不忘扶着锅，不然锅早翻了。

-

在天还没亮之前，复星瀚终于吃上了他昨天预定的晚餐。

钟颉就煲了个汤，另带半锅米饭。

复星瀚不知是饿的，还是这带有钟颉仇怨在里面的汤好喝，连着饭复星瀚都干了三大碗。

换钟颉刚回来时的心情，可能会露出妈妈看儿子大口吃饭时的欣慰。

但得知复星瀚比他小四岁后，钟颉心底的‘传统美德’不由的爆发了：吃吧吃吧吃吧，撑死你这被狗绿的，吃吃吃快吃啊！怎么不吃了？

复星瀚锁眉瞅着折叠桌对面心思飘忽不定的钟颉，问：“你怎么不吃？”

“我在吃，你瞎啊！”钟颉端着一只小碗忽然怒骂出来。

锅从天降的复星瀚一脸懵逼，之后委屈的问钟颉：“你骂我干嘛？”

回过神，钟颉满脸疑虑：“我骂你了吗？”

“是不是我吃多你家的米了，你骂我瞎？”复星瀚冰冷的语调，加上他的面无表情，一种毫无违和感的滑稽从中突显出来。

钟颉端着碗汤不知说什么好，大概在这世界上，说话耿直的人复星瀚愿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了吧。

喝了口汤，钟颉欲笑不能欲哭无泪地注视着复星瀚，将桌角上的半锅米饭推给他，道：“没事，你吃，我穷也不至于穷得连米都买不起，吃！”狗绿的撑不死你！

“你会不会怪我，当时……”

钟颉连忙打住复星瀚问话，他说了上半句钟颉就知道这人要说的下半句是什么了，才先在他说之前打断道：“得！吃饭！吃饭！”

“能不能别怪我？”复星瀚端着碗有些委屈。

钟颉一歪脑袋，耳朵贴过去：“什，什么？”

“就是，我，那天真的不是故意的。”复星瀚低着脸，视线飘到了地面：“你是不是不记得我了？”

“哈？！”钟颉不得不怀疑复星瀚在他离开的时间里是不是喝酒了，现在放钟颉面前说胡话：“我们什么时候见过？”

复星瀚说话的样子唯唯诺诺的，像是深怕冒犯了钟颉似的：“我十二岁的时候。”

复星瀚十二岁的时候正搁哪旮旯里上学呢？

钟颉道：“你十二岁的时候，我哪知道？你不会认错人了吧？”

自从鬼门关里出来后，钟颉的忘性就高了常人一个度，要么复星瀚说跟他上过同一所小学或是同一所中学，钟颉连最后的同班同学一个都不记得了，你要钟颉去想在同一所学校上过学的人？

“之前，我母亲是你们班的班主任，或许是我母亲对你们太严厉了，你们班的人就来了几个抓我，然后你就……”

“停！”复星瀚话说一半，再次被钟颉喊停：“我怎么不记得有这事？”

复星瀚：“我记得就好。”

钟颉眯眯笑了一下，道：“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在骗我？”

复星瀚直言：“你初三是不是复读了一年。”

嗯？这人有点东西！

入耳，钟颉承认复星瀚说的话，他确实初中复读了。

偏着脑袋，凑近复星瀚上下一瞧，硬是没有印象。

“没关系，你记不起来也正常，毕竟我也是看你很久了才认出来的。”说着复星瀚有点失落，刚刚从钟颉敞开折叠桌开始他就一直在打量钟颉，总觉得这幅面孔他相当熟悉。

埋没钟颉那一年的东西有很多，复星瀚的影子在其中并不耀眼，说低了就如草芥。

“那我今天能睡你家吗？”复星瀚明目张胆的在钟颉面前想要得寸进尺。

刚喝的一口汤吓得钟颉差点没喷出来，大口哽下后，问：“你说什么？你睡我家？你家不就在隔壁吗？”

这孩子不会被校园霸凌傻了吧？

钟颉指着门，起身看了眼复星瀚的碗，没饭了。

猜复星瀚应该吃饱了，钟颉凶恶道：“吃饱了是吧？吃饱了就回家睡觉去？”

钟颉应声不久。

‘那我待会再说。’复星瀚若无其事地拖过半锅米饭，一勺一勺地挑到碗里，就着紫砂锅里的大半锅汤接着厚颜无耻的赖在钟颉家吃。

钟颉搬了把椅子坐到阳台上，为了跟这傻孩子有边界，顺带把阳台上的门还拉上了。

点了根烟放进嘴里，瞅着屋里的复星瀚吃饭，转脸弹了弹烟灰，小声道：“吃吧吃吧，撑死你。”

盯着复星瀚浑身上下，从脸到脚来去看几遍，钟颉自始至终没有点印象。

记得那时候，钟颉去做过接放小孩上下学的事，那些孩子好像……

“嘶——”也没有丁点印象了。

像复星瀚这种出现过一面的，怎么可能有印象。

屋里的复星瀚把最后一点饭倒进碗里，剩下的汤跟着倒了下去，一碗饭很快就被他吃干净了。

什么条件啊，瞅把这孩子饿的。

坐在阳台外面的钟颉忍俊不禁，动身送客。

“行了，吃饱了吧？能回去睡觉了吧？”钟颉笑盈盈地来到桌前。

乍一看就知道复星瀚不想走了，钟颉上手送客！

“可是哥哥，我想……”

“不，你不想！”钟颉打断复星瀚施法，使劲推搡。

“哥哥，我喜欢你……”

“得了，你还有你的朱晨。”

“哥哥，我就不能……”

“不能，谢谢！”直到把复星瀚推到门口。

复星瀚一只手挣扎出困，勾住钟颉家的门框：“哥哥，我真的喜欢……”

“喜欢归喜欢，咱们俩才认识几天？你应该去喜欢朱晨，而不是拿着有感觉告诉我‘你喜欢我’！”钟颉使了老劲才把复星瀚的手从门框上掰下去。

复星瀚蜷着一双不知该放哪儿的手，低声道：“哥哥，你知道的，我之后是没有妈妈的。”

“我知道个锤子！滚回去！别他妈撒娇卖萌想上我！滚！”

钟颉指着隔壁复星瀚的房子，奈何复星瀚就是厚脸，急得钟颉跺脚赶这货回去。

“哥哥……”

“滚！回家睡觉去！看TMD就知道你是吃饱了撑的，滚！”

复星瀚走时人都快哭了。

锁上门。

环顾了眼很快就散了生气的家，不禁感叹刚刚还真是热闹啊。

收拾了被复星瀚吃干净的锅碗，收起折叠桌，钟颉刚一屁股坐上沙发。

“嘶！”突然感觉背后被什么东西杵了下，生疼。

咬牙起身检查沙发，刚刚钟颉坐的还没来得及复原的皮质沙发缝隙里藏了个瓶盖，金色的。

钟颉将它拔了出来，开始以为不过是个瓶盖罢了，拔出来后是一瓶烧刀子的空壶。

钟颉对酒没兴趣，但……

复星瀚！

扫了眼贴标，终于明白为什么复星瀚走时说的话越来越离谱了。

60°的白酒，450ml，人家几个大汉都可能分不完，到复星瀚手里一口炫了？

见钟颉回来了还把壶藏沙发里。

钟颉无奈的笑笑，把酒瓶塞进了垃圾桶里：“得了，好好睡一觉吧。”

把家里整理完，静心毁了画集最后的残页，钟颉才安心上床睡觉。

外网的通灵大赛剩下的金条说不定就在路上了，钟颉只需在家等。

还有什么比睡觉更容易混时间的呢？

上午，竟被一通电话扰醒。

号码备注的是：王老板

只有大户在钟颉手机里才有备注，钟颉意识还没从梦中出来，神经就先控制手接了电话。

“喂！钟师傅？我又买了一个楼盘，您今天有没有时间过来看看啊？”

一听到钱，钟颉强行开机：“什么位置啊？”

王老板报了位置，钟颉立刻爬起来洗漱。

作者有话要说：注释：传统美德/首字母大写，懂的都懂感谢在2023-06-03 03:59:44~2023-06-06 01:46: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椰椰 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