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下了罪己诏将自己曾经犯过的错，都摊开来给天下人看，他悔了也忏了，可已经发生的事却已经不可能再被抹平了。
诡异的，是那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
它像是在为焰陵王的平反而哭，像是在为那战场上无一生还的十万大军在哭。
倾盆大雨，落在京城的整个角落。
大雨下了整整三天。
将军府里，杜南林病倒了。
三天前在听到皇帝的罪己诏狠狠痛哭之后就病倒了，秦庄闫跟周文书去看了他，两人也不知道是跟杜南林说了什么，出来的时候一直摇头。
秦凌霄远远看着，迟疑几次到底还是没有进去。
他笃定，杜南林现在不会想看见他的，而杜南林的这个病，唯有皇帝的项上人头才能根治。
秦凌霄想杀皇帝，他心里暗暗思索着应该要怎样才不会叫人查个究竟，才能不知不觉地得手时，皇帝却突然给了他这个机会。
皇帝要去清凉寺祭拜故人，特意来叫秦凌霄陪他一起去的。
这个事，秦家众人全都知道，唯独杜南林因为还在病中，就没人与他说起，大门口，秦云天将秦凌霄送了出去，微凝得神色盯着他看了须臾，到底还是什么话都没有说。
秦凌霄也没有说，怕说了让人担心。
皇帝此番前往清凉寺，身边带的并没有几人，除了高得贵就是一个南宫灏。
秦凌霄见到南宫灏的时候还颇为意外，但碍于皇帝跟前，秦凌霄并没有与南宫灏多说什么。他与南宫灏还有高得贵陪着皇帝前往清凉寺的路上时，南宫灏突然凑到他的身边，低声道：“之前你被关在锦衣卫，阿曲原本是想去看你的，但被我拦下来了。”
秦凌霄皱眉：“怎么？怕我连累你们？”
南宫灏嫌弃地看他一眼：“阿曲怀孕了。”
“呵，怀……啥？”秦凌霄猛地扭头，神色惊恐：“老曲又怀孕了？”
南宫灏点头：“就是因为怀孕了身体不便，所以我才没让他出门。”
“不是，南宫灏，你有点人性么？老曲这才刚卸货没多久这么快就又怀上了？你到底是有多饥渴啊，几个月都等不了这么快就让他怀了，哎你是不是人啊，禽兽！”
南宫灏：“……”
早就猜到秦凌霄的这个反应，南宫灏并不意外，但这些话听起来咋就这么刺耳呢？
“我不是人？”南宫灏冷笑：“我跟淮卿跟着忙里忙外，给锦衣卫提供便利，帮助你早日出来你说我是不是人？”
秦凌霄一脸怀疑：“……你们、帮忙了？”
“没帮，我跟淮卿才不没事找事，我们就隔岸观火，看你怎么被烤成烧鸡。”
秦凌霄：“……”
啧。
这厮学坏了！
阴阳怪气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怀孕了！
两人路上说说损损，不一会就陪着皇帝到了清凉寺。
这清凉寺跟秦凌霄幻想中的不太一样。
他想的清凉寺是那种高山之上，宛若与世隔绝般的，而这清凉寺……就在京城城外的一个半山坡上，不是很大，但甚在舒适。
几人陪着皇帝刚到门口的时候，山上就听得那撞钟的声音一声声的传来，这声音让秦凌霄下意识地闭起了眼，整个人都是一股说不出的轻松惬意。
小沙弥开了门，朝着他们略一行礼，便将他们引了进去，对于皇帝身边这次突然多出来的两个人，小沙弥像是没有看见一般。
“这清凉寺有好几百年的历史了，寺中主持几乎都是得道高僧，每代主持坐化之后，都会有舍利子留下。”
皇帝的声音突然响起，却让秦凌霄听得心尖微颤。
他想起他这个借尸还魂的状态，瞬间就有点怂，甚至于他还在想一会他要是进了大殿，会不会被里面的佛像给打一个原形毕露。
“凌霄，你怎么了？脸色似乎并不太好？”皇帝注意到他的异常。
秦凌霄略微勉强一笑：“没什么，估计是之前没休息好，又爬了一会的山路，有些累了。”
皇帝突然想起他如今怀孕的状态……
“那我先进去拜拜，你便在外头歇息一会吧。”
秦凌霄求之不得。
皇帝带着高得贵进大殿去了。南宫灏跟进去的时候，不太放心地瞥了秦凌霄一眼，见他除了脸色不好，并没有其他不适，这才放心了些。
进去前，南宫灏突然摸了两个青色的小橘塞秦凌霄手里。
“酸得，提神。”
秦凌霄：“……”
酸橘对于怀孕的人来说。只能解馋不能提神。
南宫灏已经走了，只留下一个背影给秦凌霄。
秦凌霄无奈轻叹，认命地将那小青橘剥开，扔进嘴里。
门口，秦凌霄只等了小片刻的工夫，皇帝便出来了，他抬手一指，领着秦凌霄朝着后山那边过去。
几人脚步越走越偏，后山这里树林也是越来越多，秦凌霄看着这些，脑子里突发奇想地想，要是他在这里动手宰了皇帝跟高得贵，再做些假象让人以为他们两是被狼给叼了可不可行。
但是南宫灏要怎么安排？
总不能也一块宰了啊，好歹也是隔着血缘的表姻亲啊。
“前面的那里是我当年……给你舅舅立的衣冠冢。”
秦凌霄浑身猛然一震，脑子里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瞬间粉碎成渣。
他扭头，便看见前面不远处立着一个修葺精致的坟堆，脚步走近，只看见那墓碑上写了几行字。
杜氏耀临之墓。
秦凌霄拧眉，下意识地再近几步，他眸光缓缓地扫过墓碑上的两行小字，心里也跟着默念起来。
乙亥年八月十三。
南郡焰陵王，故于二五，字淮之。
“淮之！”秦凌霄心里狠狠地一震，他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两个字，脑子里闪过的却是自己儿时，在家里，有个也叫淮之的人，曾经为了几朵栀子花对他大发雷霆，把他给吓住的景象。
而那时，年幼的秦凌霄却是叫那个人做……
舅舅。
作者有话要说：晚安了，就暂时不回复留言了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