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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 1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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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日拿了这手帕,慕晚棠便日日夜夜将其揣在身上,放在距离心口最近的地方。

仿佛这方单薄的手帕,是什么极为坚韧的护甲,能够帮她挡住那些不可言说的过往风霜。

然而现在,这手帕却成了冰锥一般,插在她心里,自心脏流出的血液也随之而冻成了冰块。

慕晚棠自认为自己脸皮已经被磨得比护城墙还要厚,可也抵不住来自于内部的侵袭。

她只觉头皮发麻,收也不是,松也不是。

容初弦那泰山崩于前也不变的神色也在此刻出了破绽,那双大多时候都半敛的眸子不由自主地睁大,下意识地看向慕晚棠的脸。

慕晚棠极力作出自然的模样,觉得就这么稀里糊涂不作解释地物归原主也好。

可若她没记错的话,这手帕似乎是在容初弦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容念绾拿走的。

那么问题来了,倘若容初弦不知情的话,那现在……不就是个人赃并获的场面了吗?

可站在阿弦的视角,她不能知道手帕的真正主人是谁。

向来直白张扬的小将军经历一世生死,终于学会了谨慎与斟酌,亦知晓了旁人的真心不能随意践踏。

慕晚棠做“贼”心虚,容初弦的心态也好不到哪去。

她能够坦然在师姐、娘亲面前承认自己心之所衷,却不敢让慕晚棠知晓一丝分毫,她不敢去赌。

这手帕为什么会在她的手里?

当一个人丢了东西时,关于那样东西的记忆是会出岔子的,往往首先会怀疑是不是自己落在了什么地方。

但她了解自己,自己绝不是个丢三落四之人,自知心思需藏,这手帕一直放在盒中从未带出过身。

可是她不觉得以慕晚棠的性子,会去做一些梁上君子的事。

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有人拿了手帕,然后这手帕不知以什么样的方式,落到了慕晚棠的手里。

因此,慕晚棠不一定知道这是出自她手。

除却方才的震惊,她以极快的速度将藏了十年的心思悉数压回心底,又恢复了平静的模样。

容初弦动作自然地接过手帕,说:“多谢慕小姐。”

前后神色改变也不过几息,快得就像方才的失态只是错觉。

慕晚棠飞快地理着其中弯弯绕绕:她不应该知晓这手帕的真正主人,所以她不能慌。

她咬了咬牙,看着容初弦低头拿着绣了她名字的手帕久久没有动作,看不出她的神色,只能恍然大悟一般:“我突然想起来,这手帕是我去无垢寺偶然路上捡来的,见这落款绣得挺好,就留着了。”

她顿了下,又觉得拿别人的情谊去给一醉猫擦脸着实不妥,梗着脖子又说:“半路捡来之物,也不知这手帕......干不干净,我还是去房里重新取一个吧。”

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只觉得心在滴血:干净!当然干净得不得了,她那日自无垢寺回来,生怕沾了容念绾的气息,还洗了好几遍,日日揣在怀里的东西,能不干净吗?

她的话错漏百出,容初弦握着手帕的手紧了紧,轻言:“不用了,雪团没这么娇贵,我去取些清水来洗一洗就好。”

慕晚棠此刻就像是一只惊弓之鸟,阿弦的每一个字她都奉若圭臬,闻言连忙一个起身窜出了院子,留下一句:“我去就行。”

看着她出门,容初弦看着手帕,手指在落款的名字上摩挲着,轻唤了一声:“谷雨。”

话音刚落,一名黑衣女子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的身后:“小姐有何吩咐?”

她名谷雨,今日由她当值,守在容初弦身边随时待命。

容初弦头也没抬:“去查一查她那日无垢寺路上都遇到了什么。”

她是谁自然不言而喻,谷雨得令,正欲离开,却又听见一声唤“慢着。”

谷雨疑惑转身,却见向来镇静自若的主人脸上是平日少见的神情,她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像是自责,又像是不知如何是好的迷茫。

她安静地等着容初弦的命令,终于听见她就像是释然一般,一只手理着怀里醉猫湿哒哒的猫毛,低声说:“不用查了,通知下去,蝶影所有的情报,关于慕晚棠的日常行迹单独列出封好。”

谷雨下意识追问:“然后交给您吗?”

“不。”容初弦却摇了摇头:“封好,不要由任何人看到。”

顿了下,又补充道:“包括我。”

谷雨心中疑惑,但是自小姐继承蝶影以来,蝶影的发展更胜以往,对于小姐的命令,他们向来无条件服从。

她离开后,容初弦伸出指尖戳了戳醉得一塌糊涂正微微打鼾的雪团,低嘲道:“你倒睡得挺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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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晚棠单手拎着一桶水,进门后下意识地去找手帕的踪影,容初弦注意到她的视线,神情丝毫不变。

慕晚棠见手帕已经不在她的手里,却松了一口气,估摸着就这么物归原主也挺好,于是也不再多问。

只是在容初弦整理裙摆准备蹲下身时拦住了她,对着她说:“我来吧,毕竟是我没放好酒,阿弦你今日舟车劳顿的,好好休息才是。”

容初弦的视线却落在了她左手上缠着的绷带上,一言不发。

慕晚棠迟来地想起了手上的的伤口,只好蹲在一旁看着容初弦小心翼翼地用清水打湿给雪团洗脸。

容初弦动作轻柔,纤细的手指浸着水,愈显更加的柔嫩好看,慕晚棠正看得出神,突然听见她开口,语气平淡的就像是寻常问候一般:“有伤的话,还是不要饮酒最好,平日也要多加注意些。”

慕晚棠一时间还没回过神,疑惑地“啊?”

容初弦觉得自己说这话有些逾矩了,又摇了摇头说:“没什么。”

慕晚棠将这句话拆开了一个字一个字在心口琢磨品味,反应过来:阿弦这是在关心自己。

意识到这点,她整个人就像是被蜜罐浸了全身,一下子喜滋滋了起来,人一得意,就容易忘了形,甚至忘了方才还被阿弦记挂嘱咐着的伤,便想要为阿弦做些什么。

于是乎,容初弦不仅要照顾一只喝醉了的猫,还要给另外一只湿漉漉的爪子重新上药包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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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邪招呼着府上侍从拎着打劫般买来的孔明灯来到院中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自家小姐低着头蹲在容初弦面前,一脸的心虚,乖乖地伸着手让一脸面无表情的容初弦给她换手上的纱布。

莫邪:起猛了,她好像看见慕晚棠的脑袋上,耷拉着一双毛耳朵。

听到了动静,慕晚棠抬起头,仗着手上有伤,指使着莫邪将孔明灯全部拿去演武场上等着她。

等容初弦帮她包扎好,欣赏了好一阵手上干净漂亮的蝴蝶结,才转身进了屋子拿出一条小毛毯,将被伺候得舒舒服服的雪团放好递给容初弦,看着她问:“阿弦要一起放孔明灯吗?”

-

日暮时刻,演武场上的家将已经悉数散了去,自今日起,这里也再不会有人了。

春夜降温极快,加上武场四面空荡,唯余遍地黄沙,晚风一吹,便使人觉得荒凉。

白日里威风凛凛的将旗也被收了起来,只剩一跟光秃秃的柱子挺直伫立,一如从未倒下的脊梁。

慕晚棠不着痕迹地看了眼身旁容初弦单薄的衣衫,伸手招来莫邪,小声叮嘱了句什么。

容初弦的目光落在台上的那根旗杆上,久久未出声,直到感到肩上突然落下了一件衣物,扭头看去,见慕晚棠正垂着眼眸整理着披风上的褶皱。

“春日夜寒,小心别着凉了。”察觉到她的视线,慕晚棠手指顿了下,又补充了一句:“若是在我将军府生了病,让外人知道了,该以为我慕晚棠蓄意报复了。”

容初弦侧头看着身上材质上乘的黑色锦缎披风,又抬眼看了看慕晚棠身上普通缎染的衣服,低声说:“谢谢。”

慕晚棠看着她被黑衣衬得更加雪白的肌肤,一脸淡定的收回手,没再回话,只是暮色遮掩下的耳后却是慢慢地红了起来。

方才整理披风时,阿弦的头发被风吹起,穿过了她的手指,牵丝连线的,勾到了心里。

她暗暗地想:阿弦的头发也是香香的。

莫邪拿着一盏已经点燃了的孔明灯,对着她说:“小姐,孔明灯已经准备好了。”

慕晚棠的神色缓缓地冷了下来,点头接过:“辛苦你了。”

莫邪伸手不解地挠了挠头,满是疑惑:“小姐,你怎么突然想着要点孔明灯,还是这么多盏?这个时候,都没什么铺子卖,我跑遍了全城才收到了这些。”

慕晚棠低头看着手中正明明灭灭地燃着的孔明灯,对着莫邪笑了笑,避而不答:“去给自己挑一盏,许个愿吧。”

莫邪不解她为什么要这么做,但不妨碍她觉得好玩,笑嘻嘻地说道:“那我还要写上自己的名字,一起到天上看看去。”

慕晚棠听了她这话,扯着嘴角似笑非笑道:“急什么,还得几十年呢,高处不胜寒,这么早上去,小心冻不死你。”

一旁的容初弦听着这主仆俩开玩笑般不吉利的话,却笑不出来。

慕晚棠手中轻轻托着一盏点燃的孔明灯,暖红色的烛火映着她的脸庞,却好像暖不热一般,四面八方吹来的微风使得烛火摇晃着,连同她的脸,也变得有些看不清楚。

她总觉得,慕晚棠的身上,仿佛藏着什么沉重的心事,那心事压得她就像是这场上那根光秃秃的旗杆一般,只能孑然一身地站着。

她抬眸看着这年少成名的人,褪去了那身凛然生畏的轻甲,也不过只是一个刚过及笄,失去了母亲的少女,却还要独自将那些猜忌咽下,撑起诽言疑语。

看着她漆黑的眸中映着跳跃不定的烛火,容初弦突然想要抱一抱她,只是想抱抱她。

慕晚棠打发走了想要上天的莫邪,转身想要将怀中的那盏孔明灯递给容初弦,却见容初弦正愣愣地看着她。

她下意识捏了下耳朵,疑惑问:“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吗?”

容初弦如梦初醒地摇了摇头:“没什么。”

慕晚棠呆呆地“哦”了一声,伸手将孔明灯递给她,对她说:“许个愿吗?不一定准的那种。”

容初弦被她的话逗笑了:“好。”

慕晚棠见她接过,笑得像是个二傻子一样,方才的那种沉重感散了些,转身又去和莫邪整理剩余的灯盏。

“小姐笑起来真好看。”

一旁许久不曾出声的惊蛰突然冒出一句话。

容初弦下意识地伸手抚上嘴角,低声道:“是吗。”

惊蛰一直觉得,自家小姐是这个世界上最为好看的人了,可是她很少见她像这样笑过,衬着烛光,仿佛身上那一层拒人千里的寒霜尽数融化。

容初弦没再多言,只是捧着孔明灯,来到了慕晚棠的身边。

慕晚棠却没有察觉到她的到来,只是一盏一盏地放着身边的灯。

莫邪想要伸手帮她,慕晚棠却执意要一个人亲自将这三百零四盏天灯全部放飞。

前世三百家将的、母亲的、父亲的、连带着她的那一盏......

以及最后一盏,慕晚棠额头轻轻地抵在灯罩上,而后双手轻轻托起,长风带着她的祈愿,将灯送上了重霄之上。

她从不寄希望于那些虚无缥缈的信仰与保佑,可此时此刻,她不得不信,亦不得不求。

慕晚棠抬头看着逐渐遁于夜风的天灯,在心里默念:缘灯寄吾思,祁阿弦诸事顺遂,喜乐无虞。

放飞最后一盏后,她似有所感,侧身看去,容初弦款款而立,抬眸看着空中的数百天灯。

那双澄澈眼眸中,落着点点灯火,悠远而平静。

似是察觉到她的视线,容初弦扭头,对着她露出一抹浅笑。

她的身后是滢滢灯火,天地之间,微风轻起,宛如一滴清露,在慕晚棠的心上落下,荡开层层波纹。

华灯初上,夜色渐浓。

这一夜,宁安城中的所有人都看见了西北方向的天空,数百天灯带着燃烧的火光,点亮了一方漆漆黑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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