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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三公求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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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公山下大道上,马车在缓缓行进。

卞期惠坐在马车里,支着脑袋昏昏欲睡。

突然,“吁”地一声传来,马车停止行进。

随后车门框被人轻轻敲击,卞舒澜有些模糊的声音从车外传来。

“已经到了三公山,阿母和期期你们快下来吧。”

卞期惠浑身一抖,睁开了双眼,有些迷糊地问:“怎么了?”

对面卞母看着自家女儿这样,有些好笑,伸手给她理了理松散发髻,“到了三公山,你阿兄唤我们下来。”

“嗯……”卞期惠努力眨了眨眼睛,打了个哈欠,倒是精神了不少。

“舒绰呢?”卞期惠记得弟弟同她们一块坐着,阿父和阿兄在外边驾车。

“这皮猴,早就半路下去了。走,我们也下去。”卞母边说边走到车前,掀开了车帘,踩着备好的马扎下了马车。

卞期惠也一同跟了下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块平整土地,还有各路车马。

各家马车来得早些停放在马厩,来得晚些都栓在树下,马夫自会照看。

“小姐,今天三公山下人来人往,带个帷帽会好一些。”身旁的梅见立刻给卞期惠递上来一个轻纱帷帽,卞期惠就顺手带上了。

往前走了几步,卞期惠隔着帷帽,轻轻抬头想起前些看到的话。

凉城山水志有言:三峰相连谓之三公。

三公山坐落在凉城的西南角,这山不似旁的山峰峦耸翠,只三座山峰相连,然中间的一座孤峰突起,山川相缭。

因着是秋日早晨,云雾缭绕,轻纱般的雾似飘荡的云一般笼罩着山,恍若仙境。

上山的有些路人顺着石阶拾级而上,也有些自下而上,或行色或匆匆,或悠然,或喜悦,或痛苦不堪,犹如红尘俗世的一抹剪影。

“期期!”

“诶。”卞期惠思绪被打断,忙扭头向旁边看去。

徐家兄妹二人一大一小在自家马车前站着,卞期惠挥挥手做了回应。

她转头看向一旁的卞母,“阿母,我今日同风致一同登高。”

“去吧。”卞母认得这个徐家姑娘,她和期期自小交好,如今也长成一位窈窕佳人了。

卞期惠得了应允,就上前向他们走去,身后梅见也跟着。

徐雎衡对她微微一笑,以示礼貌。

“你阿兄呢?”

“他跟舒绰先上去了。跟我们差不了几个脚程。”

徐风致扭头看向自家兄长有些许不自在的模样,“你要不要快些走,去赶一赶他们。”

徐雎衡看了二人一眼,爽朗一笑,“你们怎么办?”

“青天白日的,我们自己会走,这不是还有阿盈陪着我们吗。”徐风致指了指昨天那个高挑的丫鬟。

“得行。那我先走一步。”徐雎衡快步向上走去,追赶前人。

徐风致望着自家兄长的背影,摇了摇头嘀咕道“这家伙”,又上前挽住卞期惠,你刚刚在发什么呆,一动不动?”

“没有,走神罢了。”

“昨天不是要让你看赵嫄,刚刚路过看了马车,好像她家的已经上去了。”

“等会儿宴会不是还有机会,你指给我看。”

“也是,这个山上的照乐寺有位师傅解签精准。你等会儿同我一起去。”

“好。”

二人歇歇走走上山时,已经巳时有余了,真是双脚绵软无力,浑身颤颤。

头上帷帽为了透气早就被掀开了,徐风致整个人靠着卞期惠,她早在半路就不行了。

“期期,到了没?”

“快了。”卞期惠抬头看了看路,这石阶早就在半山腰没了,她们后来顺着土路上来。

照乐寺已经可以窥见全貌了,只要再绕一个路口……

可是,卞期惠扭头看着身后东倒西歪的婢女,觉得实在困难。

徐风致突然迈步,向路口冲了过去。

卞期惠见状,直接转身拉住两个婢女,跟着跑了上去。

不一会,“照乐寺”三个大字映入眼帘。

终于是到了,里头宏光殿旁的树上挂满红带许愿牌,被风吹的互相撞击。

刚要上前,庙里走出一个清秀佳人,眉目间隐有一股书卷之气。

女子站在台阶上,看见卞期惠二人,和善一笑,轻轻点头,并未开口就离开了。

“此人便是赵嫄。”徐风致凑近卞期惠耳畔说道。

卞期惠有点惊讶,原来自己阿兄未来的妻子是这般模样,如此斯文有礼,不同于卞家的任何一人。其实她很满意这位嫂嫂。

“走吧,进去烧香求签去。”

二人走进殿中,便看见一座佛像,烟雾缭绕,香火不断。

填了点香油钱,卞期惠跪坐在拜垫上求了个签文,轻轻摇晃签筒,落出一支签来,拾起一看却是愣了愣。

“变生不测,自身险………”

“期期,如何?”

“得看一下文书。”

“我帮你翻一翻,变生不测……在这,书上说非有天咎……”

卞期惠听着徐风致突然没声,上前一看,赫然是凶,窥得一句“非有天咎,必有人祸,若卒遇横祸,无得殡敛。”

瞳孔微缩,一时间如坠冰窖,突然有些后悔求了这个签。

“解签师傅呢?”卞期惠拿着签问旁边一个小沙弥,她需要破签之法。

“灵感师傅今日不在。”

“何时来?”

“说不准,施主可等待一番。若是有来便可给施主解签。”

“多谢。”

等了一会儿,却还是没人来。卞期惠这头吊着的心,突然有些放下了。

因着求的是家人签,她十分在意。

然而师傅曾说,这世间万事虽有定数也自有变数,事在人为,况且人之命运一事倒是琢磨不清,变化莫测,自己又何必苦苦囿于一枚签文。

“风致,走吧。”

“期期,不再等等?”

“不用了,宴会要赶不及了。我这签文是警示,可信五分,万事都应有回旋余地。”

徐风致闻言也点了点头,她虽求了个姻缘上签,但其实也并不全信,将来事本就是是虚无缥缈。

小沙弥目送二人离开,“变生”不测这签倒是少有人抽到,此签虽难解,但是法则本就是福祸相依。

一路上,徐风致都在开解卞期惠,担心她因着签文心情不佳,卞期惠明白她的用心,不会扫她兴,面上带笑。

一到半山腰一亭子设宴的地方,卞期惠看见自家兄弟二人和徐雎衡一干人在投壶。

成列的食案上都摆有菊华,以黄色粉色为主。

徐风致和卞期惠二人上前去看,此时是赵妩在投壶,赵妩跟一家儿郎在比拼。

第八箭,那男子先投,男子估计是想取个高分,投了中间的壶,没中。

人群中发出“嘘”的声音。

这郎君有些窘迫地低了头,这下只要赵妩随便再投一个就赢了对方。

这赵妩却也拿着壶矢对着壶耳,竟是不求稳,这下,大家不由得都翘首以待。

只见赵妩抬手一掷,险险进了。

“贯耳,漂亮!”

人群中发出热列的掌声和喝彩。

卞期惠在一旁看了,也是不停鼓掌,不由得佩服这赵妩的胆量。

赵妩微微笑着,在人群欢呼中第一眼看向了旁边一位郎君。

卞期惠顺着看过去,不出所料,是顾含章。

顾含章今日穿了一身天青色的锦袍,更衬得他挺拔如青竹,只是这尔雅贵公子的面上倒是并未太大的波澜。

卞期惠看着这二人了然一笑,却不成想顾含章,淡淡向她看来。

见是她有些意外,转而柔和一笑。

卞期惠也跟着下意识地笑了。

“期期,现在规则是轮流来,四人八箭,每人两箭,你可要来?”

“来,那我第几个上去合适?”

“打头阵如何,他们那边定然会派擅长的上第一个。投壶我和你兄长胜算更大。风致就第三个上去,我最后一个。”徐雎衡在一旁笑眯眯地说道。

“好,那我就险中求富贵了。”卞期惠决定开场往中壶开始投。

“你可不许乱投,保底一箭。”徐雎衡被吓了一跳,认真嘱咐卞期惠。

卞期惠看他这严肃模样,不由得好笑,提声回应,“是!小的定当尽心竭力,不负所托。”

第一箭由卞期惠开始投,卞期惠提起一支壶矢,扭头看向自己的对手,是谢韫。

果然不出徐雎衡所料,对面派出的是强敌,不过自己同他倒是颇有缘分。

想到那只鱼,卞期惠目光友善,微笑颔首。

谢韫也淡淡地笑了,但二人都可以看见对方眼底下的认真。

卞期惠见识过他的箭术,早有心同他比试一番,虽然只不过是投壶。

谢韫亦然,昨天他在树下看她发箭,几乎箭无虚发,他非常乐意同她一较高下。

卞期惠也不再客气,收了笑,找了合适位置,双脚分开,她惯用右手,直接瞄准中壶。

抬右脚,快速一掷,中了!

“有初,十筹。”旁边一位记分的人有些激动地喊道。

卞期惠眼神晶亮,向谢韫行礼,作出邀请手势。

谢韫也立刻一投,一样是壶中,动作甚至更为干净利落。

谢韫黝黑的眼眸直直看向卞期惠,不躲不避,二人眼中同时溅起火花。

周围围观的人也好似感受到这种剑拔弩张的氛围,很是安静。

下一箭是谢韫先投,谢韫依然是瞄准壶中,壶矢倚在壶耳处并未落下。

“依杆,十五筹。”

围观的人们有些沸腾。

卞期惠感觉到了压力,思索一番,瞄向壶耳,她感觉到自己手心微微有汗,定睛稳了稳神,顺风一投。

“耳依杆,同十五筹。”

两人都是三十五筹,筹数没有差别,只待后来人发挥了。

卞期惠吐了口气,对自己的表现很是满意。她并不擅长投壶,这怕是还有些许运气在的,若是再投上一箭,怕是要露怯。

但同时又不免有几分棋逢对手的畅快,谢韫此人同她是一类人,对武学都有几分痴迷在。

阿兄上前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表扬。

这头小辈的热闹几乎传到了宴席的那头,长辈相对饮酒。

饮酒闲谈,总是不免谈论到自家孩子。

“早有耳闻,令媛一把长枪使的出神入化。”对面谢韫的父亲谢琅突然说道。

“使不得,不过是女孩子家耍着玩罢了。”卞贤安不明对方提起自家闺女的意思,嘴上谦虚推脱一番。

“贤安此言差矣,巾帼不让须眉,我们凉城女郎也该如此。”谢琅举了举酒杯,向卞父一敬。

“是如此,谢兄说得有理。”卞贤安只当对方玩笑,也以礼回之。

“外面这样热闹?”一锦衣男子奇道。

一双鬓微白的男子从投壶那边走了过来,“贤安,你家闺女属实厉害。”

“太守,怎么了?”卞父搁下酒杯,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以为自家女儿闯了什么祸事。

在座的人都向来人看去,等太守再开口。

“刚才投壶,你家闺女同谢琅的三郎比较,竟是不分胜负。可惜你们都没有瞧见,精彩的很。”

“哈哈,平时在家,我倒是不知这丫头有这般能力。”

卞父长舒一口气,答道。又拿起酒杯喝了一口,眉梢眼角不免绽开笑意,闺女自小争气。

“那我要去瞧瞧。”另一名男子也放下酒樽起了身。

“现在怕是另外的人,都是这群小辈们的天下。”赵太守坐了下来,有些感慨。

“太守您可是宝刀未老,昨日秋猎风采不减当年,凉城有你是我等幸事。”徐家老爷举了举酒樽,向主座敬上。

一众人都举杯一饮,卞贤安看向笑吟吟的谢琅望去,谢琅朝自己举了举手中酒樽,这般善意让他一时摸不透对方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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