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少欢如今靠写点内容猎奇的文字糊口,所以对于这些都市新闻格外敏感留意。
对于收到这封奇怪的邮件,比起恐惧,更多的是一种探究和好奇,以及是否能成为她笔下的新素材。
甚至她已经在想,如果是自己来续写那封遗书,她会怎么写下去。
这封邮件的内容已经被她翻来覆去看了无数遍了,都快默然于心了。
打开电脑,正沉浸在构思中,手机突然不停地震动,是吴多喜的一连串消息。
“快登陆邮箱。”
“我又收到了一封邮件。”
“你有收到么?”
......
从弹出的消息数量,看得出来,他确实很焦急。
余少欢甚至来不及看完,就急忙登陆自己的邮箱。
果然,有一条未读邮件,发件人还是与上次一样。
至于内容,她迟迟未打开来看。
“我也收到了。”她平复了情绪先回了对方的消息。
“可是......”对方有所迟疑。
“你想说对方明明已经死了,却还能发送邮件对吗?”余少欢自然懂他的欲言又止。
“这很难不让人多想。”
“邮件也有定时发送功能,没证据表明这封邮件是来自现在,就算是现在,也不一定是她本人所发。”
“你看过内容吗?”
“还没。”
“或许我们应该关注一下明天的新闻。”
“你认为明天又会有人无故死去?”
“不无可能。”
“明天记得报平安。”
“你担心我?”
“我可不想见你的第一面是从新闻里。”
“好,多谢你的挂怀,你也一样。”
短暂的信息交换之后,余少欢在阳台上坐了很久,直至天完全黑下来。
外边高楼灯火亮起,街灯霓虹闪烁,如同五彩的星星般,给漆黑的夜带来光明,而屋中,只剩下电脑屏幕上的一点微光,像是在窥视着房内的陈设。
新闻里的那座大厦,就在离余少欢住处的两条街区之外,大厦常年灯火通明,里面坐着的都是都市里的精英,那里曾是多少年轻人的向往之地,如今依然。
即使因为那条新闻,这座大厦也就事发之后的那几天关灯早了那么一两个小时,不到一个星期,又回到了原先的样子,没什么不同。
人们总是擅于遗忘,尤其是不相关的人与事。
活着对于许多人来说,已经够为艰难,哪里又还顾得上别人的死活。
每个人都背着自己的某座山在前行,有些看得见,有尖角,有边棱,有些则看不见,是唯有自己在朝前走时才能感受到它的重量。
翌日,余少欢很早就醒来了。
清晨的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溜进来,在地上划出一根明亮的线条,将屋子恰巧分成了均等的两半。
她打开手机,时间显示7月15日,七点零四分,星期六,没有吴多喜的消息。
周末应该还没这么早醒吧,她想。
于是她率先发了消息,以表平安。
“早安。”只有这两个简单的字,再也想不到别的话。
毕竟他们没有见过面,也不知道对方在做什么工作,甚至连对方是不是和自己同一个城市都没问过,不过这样就够了。
她在床上又躺了一会儿,爬起来烧了壶热水。
最近因为沉迷这件事,以至于她都感受不到饥饿了。
但是今天意外地喝下一杯水后,突然觉得有些饥肠辘辘。
翻了下剩下的面包饼干,胡乱塞进肚里充饥,便坐在电脑前打开了昨日收到的那封邮件。
这回内容如下:
黑夜褪去之后,我有些困惑了。
我身边只有小蛋,至于小哈和意一不见了踪影。
明明昨晚我听到有人说欢迎来到死后的世界,可一睁眼,我明明还活着呀。
可要说活着,周围的世界又与我昨日之前的世界略有不同。
因为大家似乎过得都太幸福太快乐了。
小孩子在草地上奔跑,放风筝,少年们骑着单车、踩着滑板车比拼谁跑得更快,而中年人们居然要么在聊天散步,要么在浇花弄草......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意。
这实在不合常理,绝对哪里不对劲。
难道我已经死了?上天堂了?
我问小蛋:“我们现在是死了还是活着?”
小蛋用一种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我,“当然是活着啊,你瞎说什么呢。”
我很疑惑:“明明昨天不是这样,而且小哈和你男朋友呢?”
小蛋皱皱眉:“你在说什么啊,小哈是谁?我什么时候有男朋友啦?”
我已经彻底迷茫了,于是我想起一事,又道:“你今天几点去上班?”
小蛋的脸都快皱成一团了,“你醒醒,什么上班,我们现在要去给兔子喂草了。”
我这下完全分不清哪些才是现实,哪些才是虚幻。
“对了,你的体格测评下来了,难得一遇的高血条战士哎。”小蛋扯着我越过草坪往前走,似是想起什么兴冲冲地道。
“战士?”这又是什么?
“哎呀,我只是用比较通俗的方式说的嘛,总之,你的防御力很高,即使遇上袭击,也不会轻易挂掉。”
“遇上袭击?”这到底是怎样一个世界。
“虽然说情况很少,但也偶尔会遇上的嘛,像是一些意外......”
即使她讲的这些颠覆了我原有的认知,我依然觉得这里似乎也挺不错。
我也会和他们一样,在这里快乐地活下去。
——未完待续
这次内容很少,显然是虚构。
与之前的虚虚实实相比,这回写的有更为强烈的生搬硬造感。
余少欢甚至都开始怀疑只是有人把编造的故事恶意发送出去,而有一部分人恰巧会收到这封邮件。
如果是这样,能发出这封邮件内容的除了死者本人就是凶手又或者目睹过真正遗书的第三者了。
想到此处,她打开了电视,察看有没有新的新闻事件。
想到电视新闻或许没有这么及时,又打开网页新闻,搜索相关的词条,一无所获。
难道他们的猜想是错的么?
如果真是如此,也算是件好事。
余少欢退出网页,才早上八点半,吴多喜仍然没有回消息。
八点半也还算早,没起床也算正常,她想。
可眼看到九点、十点、然后到了十一点,余少欢越发坐立难安。
而且网上依然没有相关新闻。
一定是自己多虑了,她不停自我安慰道。
毕竟吴多喜昨日没有任何异常,无论如何,他总不会去自杀。
可是,又想到吴多喜说他的朋友在自杀之前,他未察觉任何不妥。
她从床上换到沙发,又从沙发换到电脑桌前,极力不去想这件事,但无论如何她都无法静下心来做事。
在十一点一刻的时候,终是忍耐不住了。
余少欢决定拨一个电话。
在紧张忐忑之中,总算还是拨了出去,短暂等待之后,电话里响起的却是枯燥的声音——“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这句话不停地在耳边重复,冰冷无情,直至电话自己挂断,余少欢才发现捏着电话的手心都渗出了汗。
与此同时,脑中不断冒出吴多喜发的每一条消息。
她试图在这些对话中发掘出不寻常之处,确认自己是否有遗漏之处。
这样努力去思考去想,不出片刻便觉得头晕目眩,思绪越发混乱,心脏剧烈地跳动令她呼吸困难。
闭上眼,仿佛自己沉入了深海,手脚被水藻缠住让难以浮出水面。
“呜——”地振动声突然搅碎了这片混沌,将她拉了出来。
“抱歉,昨晚想事情想的太晚睡不着,导致今天睡过头了,醒来才发现手机也没电关机了,让你担心了,实在对不住。”
吴多喜满怀歉意地回了消息,此时已经是十一点半了。
余少欢看到这条消息终于松了一口气,但随即而来的是生气。
正欲斥责对方时,忽又想到他们只是从未谋面之人,她有什么立场去指责别人。
所以最后发过去的只有平淡的几字,“没事就好。”
“有新闻吗?”对方似乎也很关心这个问题。
“目前没有。”余少欢如实答。
口中虽然如此说,但仍然忍不住又打开网页,搜索今日的新闻。
“没有就好,说明我们的推测错误,并非收到邮件就会有人死。”
余少欢靠在椅背上,叹了口气,有些沮丧。
“那这封邮件又代表什么意思呢?”
明明感觉不对劲,但却什么也没发生。
她倒也不是盼着有人因此而死,只是这实在有太多难以解释的情况。
“可能只是死者生前会写些小说,但是无读者支持,所以在死前写了这些定时随机发送给别人,这样以自杀为引子,就能吸引大量的读者,事实也确实如此,不是吗?”
“你的猜想也很合理。”余少欢也有想过,只是没有他猜想的如此细致。
若真如此,这还真是一篇不怎么样的故事。
余少欢放下手机走到阳台,看了看外面的风景,蓝天白云,是个好天气,只是阳光太过炙热刺眼。
但随之而来的还有渐近的刺耳警报声,闪着红色警灯的白色救护车呼啸而来,停在了隔壁单元楼底下。
这声音自然吸引了许多旁观之人,人群将小区的绿茵道围得水泄不通。
余少欢的视角自然无法看清,只见穿白大褂的人抬了人出来,送上了救护车。
整个过程非常短暂迅速,救护车随之呼啸而去。
再后来,蓝白的警车来了,在门口拉起了警戒线。
换作平时,余少欢肯定不会想着去凑热闹,可现在这个时间点太过巧合,她太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于是拎了一袋垃圾下楼去了。
走出单元楼门的时候,附近还有好些三三两两的人在小声议论。
她故作不经意地从他们面前经过,步子放得很慢。
“哎哟,好像还是小娃哩,真当是可惜了。”
“跟我孙子一个学校的,上初二,上下学的时候我看他都是自己一个人。”
“现在娃娃都咋这么想不开,生活条件好的哩,可怜他爸妈咯。”
“现在的孩子身在福中不知福,好吃好住好穿好学校供着,还想着自杀干啥子哟。”
“我看还是爸妈管得少,看得娇惯,刚才有人说看到娃儿手上还拿着个鸡蛋。”
“......”
余少欢听到这句话步伐顿了顿,赶忙去把自己手中的垃圾扔掉,回来接了话:“大姐,您刚才说是个孩子自杀了?手里还拿着鸡蛋?”
“是的唷,你一个年轻姑娘别打听太多,这种事不吉利,听了怕是晚上睡不着涅,赶紧回去吧。”
余少欢心情沉重地点点头,小跑着冲上了楼。